秦时风韵(68)
引荐的目的达到了,结果比预想的好的多。
桐桐起身,该送四爷离开了。
两人携手往四爷的马车那边去,桐桐低声叮嘱:“路上莫要耽搁,近些日子天气晴好。时日久了,怕是要落雪……”
四爷:“……”这是要去多远的地方么?
从咸阳到雍城,就是从咸阳到宝鸡,陕西境内呢!两地相隔一百五十公里多点,也就是三百多里路。
驿站传递消息,一天三百里,是最常规的消息传递速度;快些的,要求一天六百里,也就是说,有加急的消息,一天咱们可以派人打个来回;再要快些的,八百里加急,你早上送信,我半晌就收到了。
这是带的东西多,坐马车慢慢的走。如果不带东西,带人骑马而行,现在出发,晚上赶赶路,肯定不用到半夜就能入雍城。
四爷跟她算这个账:“你就是想我了,依你骑马的速度,早上从咸阳走,午膳咱俩能一起用。”就这点距离,至于吗?
桐桐:“……”而今这不是车马慢嘛!
不过,这么一算,桐桐也觉得我大概是有点毛病了:也是!就这么点距离,送什么送,整的我都以为他要去天涯海角呢。
感情这个距离就是想回就回,骑马当天就能到呀!
“那……那就没啥了。”走吧!真不用依依不舍!我就是一个月跑一次,也很方便。前一天早上走,午膳一起吃,住一晚,第一天吃了午膳往回赶,晚上不会太晚就能回到咸阳宫。
四爷刮她的鼻子,转身上了马车,“回吧!”都上了马车了,又撩开帘子,无声的叮嘱:别喧宾夺主。
桐桐朝前走了两步,隔着车窗低声问他:“……若是提前亲政,可行性有多大?”
突然提此事?
四爷沉吟,低声道:“嬴稷十九岁即位,他六十岁时宣太后才去世。母子有争斗,但宣太后的影响力一直在。若不然,楚系不会势力那般大。”
桐桐左右看看,小声道:“嬴稷即位,乃是楚系魏冉等人支持的。甘茂等人支持的是赢壮,最后事败,连嬴荡的王后也被逼回了娘家魏国。楚系当初有拥立之功。”
说是当时的丞相甘茂是被魏冉所逼,其实就是王位之争,甘茂败了,怕惹杀身之祸,跑了。
但而今不同,而今嬴政王位来的正,赵姬和吕不韦的权利被束缚住了,提前亲政真的不可吗?
四爷看桐桐:“嬴政十三岁登基为王,一十一岁亲政,这中间过程及其复杂。第一要求亲政,应该是在大婚之后,十七岁的时候,但当时吕不韦没答应,只推到半年之后,而赵姬同意了吕不韦的提议,打算在来年年首,还政于嬴政。”
桐桐:“……”
“但是,吕不韦并未履行诺言。巧合的是,在这个还政拖延期间,成蟜异动……而后赵姬以嬴政王位不稳为由,拒绝了嬴政亲政,将其推到两年之后。”
桐桐听懂了,四爷的意思是:成蟜叛乱的背后有阴谋,哪怕没有相关记载,可从时间上反推,应该是跟嬴政亲政有关。
乱局之下,赵姬和吕不韦才有不还政的借口。
她问说:“第三次呢?第三次又为什么?”
“第三次赵姬未曾同意,那该是她跟嫪毐接连育子期间。”
桐桐:“……”
四爷就道:“而后,嬴政才做了强势亲政的准备。他清洗的是嫪毐一党,因为之前,他答应吕不韦,会按照《吕氏春秋》治国。《吕氏春秋》的主要思想就是无为而治!”
也就是说,他先与吕不韦达成了合作,换吕不韦支持他亲政,而后清洗了嫪毐一党,收缴了赵姬的摄政之权。
亲政之后,这才清理了吕不韦。
四爷就说:“嬴稷从十九岁,到六十岁,只要宣太后活着,他就没能彻底的将其权利收回。宣太后一直影响着朝政!母子有争斗,但无法割裂。而今,赵姬才三十来岁,嬴政要亲政,赵姬这一关不过,就过不去。你能辖制吕不韦,但赵姬……不是你能管的。得看嬴政自己!他是否能过的了亲情这一关。”
桐桐:“……”从秦到汉,太后的权利当真是大到无以复加。后来诸多朝代最忌讳后宫干政,这皆是历史教训得来的。
四爷就说:“你能创造机会,叫嬴政接触外人,在外树立威望,这对他提早亲政当然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刚才提的,趁机叫嬴政跟士子才子见面,这无疑增添了世人对秦王的信心。
而你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赵姬那一关,必须嬴政自己闯,谁也替代不了他。
桐桐‘嗯’了一声,再未言语。
四爷就说她:“莫要心急!切忌拔苗助长。”
明白!明白!
四爷这才朝众人拱手,然后看桐桐:“走了!”
“嗯!我要想你了,就去看你。”
好!
四爷催着车夫启程,马车这才动了。
他在窗户上朝后看,见她站在原地又开始瘪嘴,他就笑:傻乎乎的!人家嬴政离了你,一样什么都干成了。
马车远去了,桐桐转身,跟李斯几人作别,而后径直朝马车而去,嬴政还在车上呢。
她一上车,嬴政就笑:“阿姊舍不得吕四子。”
“哪有?”桐桐低声说亭子里的几人,而后说了主意:“该见见,让人看看秦王。”
“阿姊总有急智破局。”此法看似给吕不韦面子,可其实树立的是自己的威信。
马车悠悠,调转车头,回咸阳去了。
送行之人,三三两两也散了。
穆歌一脸羡慕:“小师弟福气不浅!”长公主雅正雍容,容貌相配,气度天成。可偏无一丝傲慢之意,在小师弟面前,亦是温婉娇柔,这般美眷,羡煞旁人。
韩非只笑:“见了长公主,我倒是对秦王好奇起来。”
李斯看了两人一眼,抖了抖袖子:“走!回城。”
走在路上,吕三子的马车紧随其后,马车甩着鞭花,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身后有马车,让让路。可李斯偏不疾不徐的走在路中间,仿若未曾听见一般。
吕三子推开车窗看出来,李斯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兀自走他的。
韩非子看了穆歌一眼,朝路边让了让,站于路边,叫马车先过。
穆歌连拱手致谢,回头又朝李斯拱手:“师兄——师兄——莫叫小弟为难。小弟进出丞相府,与公子还要相处。”
李斯看了穆歌一眼,点了点他,这才挪到路边。
吕三子瞥了三人一眼,马车朝前直行而去。
正走着呢,从不远处窜出一只狗来。
那狗似是负伤了,狂奔着往前冲,这般之势,吓的马儿嘶鸣,紧跟着狂奔了起来。
所见之人,尽皆躲避。疯狗伤人,何人能拦住?
此时便见一青年,拎着一只野兔,此时将手中野兔扔掉,拦于疯马之前,拽住缰绳,死死的拖拽住疯马,那疯狗扑来之时,他一匕首捅入疯狗脖颈之上,疯狗立毙!
而后,马儿镇定了起来,原地踏步,不再动了。
马夫惊魂未定,里面撞的七荤八素的吕三子从马车上下来,看这个年青人:“你乃何人?倒是有几分勇武之气。”
“小人嫪毐,混迹于咸阳城,今儿出城猎兔售卖……巧遇公子,您无恙便好。”
“所从何业?”
“无家无业,混迹而已。”
吕三子便笑:“既然这般,可愿随我回相府,在府中做一家宰?我给你最高俸禄。”
嫪毐忙一脸欣喜:“早听闻吕丞相招纳贤才,可小人混迹于市井,实无才,未敢登门……”
“只这勇武之气,便可入门。”吕三子见此人谦卑,瞧着也恭顺,便转身上了马车:“跟着吧!”
“诺!”嫪毐应着,要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李斯,隐晦的点了点头。
李斯等马车走远才过去,看了看那条死狗,这分明就是一只家养的狗,狗被人射了一箭,朝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他正要碰这狗呢,几个人远远的喊道:“莫动,此犬乃我等猎物。”
李斯:“……”狗是嫪毐的,他找了挚友甚至于是亲朋一起做局,又将他自己的狗放在指定的地方,他自己则走远,在吕三子回城的必经之路上。
狗受伤,必然循着主人的气味而去。
因此,他拽住马,狗就到了他跟前。他能一击必杀,是因着他自己的狗哪怕受伤了也未曾伤他。
而这几人,必然与嫪毐相识。
在李斯的注视下,这几人将死狗一扛,走远了。
穆歌走过来,问说:“师兄与之前那位壮士认识?”
李斯摇头:“一面之缘,不算相识。”
韩非看了李斯一眼,什么也未曾说,率先走了。
穆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是作甚?
李斯叹了一声:“韩师弟乃韩国公子,所思所想非我等之人能懂。”
韩非子似未曾听见,不曾回头。
桐桐跟嬴政回宫之后,却见赵姬正在章台宫侧殿。
“太后!”两人给见礼。
桐桐先问:“太后今日得闲?”
“不闲着能如何?我竟是不知,我出不得宫,连身边侍奉之人亦不能出宫。摄政太后,被圈禁于咸阳宫……”赵姬看向儿子,“正儿,你便是这般对待阿母的。”
嬴政问说:“太后为甚要出宫?”
“为甚?甘泉宫宫婢,人人如聋似哑,你阿母是个活人呐,这一日日,我似活在陵寝之中!正儿,你是要逼死阿母么?我想出宫,我想听听人声,不可么?”
“需得有人陪您说话?寡人安排人。”
赵姬怒目而视:“嬴政,我问你,《秦律》可禁太后出宫?”
“不曾!”
“身为王太后,出宫需得谁准许?”
嬴政目光深沉:“您非出宫不可?”
赵姬失笑:“与其这般活着,阿母更愿三尺白绫,追随你父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