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秦时风韵(39)二更

秦时风韵(39)

“未饮?”华阳太后看着韩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大王未饮?”

韩氏也瞪着对方,鼓足了勇气:“是妾身拦了!如何?”

华阳太后几乎以为听错了,可看着韩氏梗着脖子怒目而视的样子,她真的信了。紧跟着,便一巴掌拍了过去,扇到韩氏的脸上:“蠢妇,陪王伴驾竟奢望儿女情长……你可知道……你这番作为,使成蟜与秦王之位失之交臂!”

韩氏嘴角有血流下来,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而后捂着脸,笑出了声:“是太后您诓骗妾身!您高高在上,在您看来,妾身蠢笨不堪,若不然,何以选择妾身给大王?”

“你不仅蠢,且蠢不自知!”

“妾不甚聪慧,许是真蠢!妾不及太后多矣,然妾身为人母,可为子一争,但绝不能将儿子置于险地。您告诉妾身,太子与女君皆亡,可其实……太子无恙,不日便归京!您假借成蟜之手毒杀大王!太后,置成蟜于何地?妾贪心,想要成蟜成为大王……但妾不舍我儿冒险。”

“富贵尽皆险中求!”

韩氏摇头:“不!若妾不拦着,成蟜必死无疑。药从成蟜手里递到大王手里,大王若身死,不管是太子还是赢傒,都必严审宫人。此事如何瞒的住?”

华阳太后轻哼一声:“之后所有谋划,又何须告知你?”

“可太后赌的是妾身儿子的命!”韩氏不住的摇头,“若是赢傒为大王,成蟜必死无疑;若是太子归来,成蟜能不死么?只要大王殒命,我们母子必将陪葬。”

说着,她就看着华阳太后:“您呢?您乃秦国太后呐!除了赢傒,先王还有一十余子。您可选任何一人扶持其为王;您也可以太后之身,以选择他人为条件跟赢傒交易。只要赢傒认您做母,给您一样的尊荣,您可与赢傒合作。无论怎么选,您都不会失去什么,只要大王死,您的棋盘才能盘活!彼时,您可进可退。而付出的是什么呢?是大王这一支,是我们所有人的命……”

“住口——”

韩氏一边摇头一边笑:“您先为自己,再为族人,最后为楚国……或许,不是为了楚国,而是与楚国互相利用……您借楚国的势,楚国借您的手……”

华阳太后又是一巴掌扇过去,韩氏捂住面颊,却越发笑了:“幸而,妾身还不算太蠢!而今,妾身救了大王,妾身是忠心于大秦的……妾身还有以后,就是不知……太后是否还有以后!”

说完,她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转身就走。

华阳夫人双手忍不住颤抖:功亏一篑?真功亏一篑?

但愿宫外快点!再快点!

韩氏一出来,就几乎瘫软。到底是扶住石榴树站住了,喘了两息,这才往刘夫人的寝宫赶。

刘夫人寝宫极静,却并不偏僻。从果林中穿过,到了一处极静之所在。

刘女听闻韩氏来了,忙出来迎接,礼仪周到,谦卑至极!

韩氏面色复杂,她都几乎忘了宫里还有这个人,却没想到在至关重要的时候,大王想起的是她。

她携了刘氏的手,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刘女愕然,不可置信的看韩氏:当真?

韩氏不住的点头,目露焦急之色。

刘氏攥紧了拳头,只犹豫了一瞬,便抓了才做了履袜,而后说韩氏:“劳您先行。”

韩氏不解其意,但还是带着人走了。

刘氏将履袜攥在手里,回寝室的榻上摸出一把短刃来。此刃只巴掌大小,纤细非常。是吕家四子打造了给女君玩的,女君送于自己切果子的。她一直未舍得用,这会子,将这短刃插在发髻之上。

想了想,又抓了荷包,这是悬于腰带上的。这里装的是女君用茇葀做的饴果,含在嘴里能使得口气清新!

她转身将女君从侍医那里求来的各色药丸子都取了一些,塞到荷包里,与饴果混在一个荷包里。

都装好了,估摸着韩氏已经走远了。她这才拎了篮子,捡了一篮子石榴果拎着,手里拿着新做的履袜,往章台宫去了。

却不想才到章台宫便碰见数十人,这些多为赢氏族老。先王葬礼上,她远远的见过。别人未必记得她,但她记得这些人。

她远远的走来,这些人自是会看过来。

刘女瑟缩了一下,但到底是壮着胆子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而后极其卑谦的见礼,紧跟着便朝后退去。

赢俞乃族中近宗,扭脸问赢傒:“此为何人?”看穿戴该是夫人,可样貌年岁……又面生。

赢傒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道:“安平君生母。”

哦!她呀。

赢傒回头看刘夫人:“夫人求见大王?”

刘女赧然羞怯,老实巴交:“女君前儿送信来……欲泡了汤泉再回咸阳。可华阳太后寿辰在即,妾唯恐女君失礼。大王骄纵女君太过,此事由不得女君放肆。因而,妾求见大王,万万不可由着女君贪玩……”

说着,忙把履袜往身后一藏:“女君出门,多有不便。天已冷,衣衫单薄……半路所购置衣物,妾恐未必合身,此需得遣人送去!”

而后又将石榴果往前递:“寝宫所植石榴已然红了,采摘了给大王尝尝。诸位用些?”

说话极慢,说的事无巨细。无人问她,她却恨不能把什么都摊开叫人看见,掏的那叫一干净。

赢傒:“……”身为王夫人,她很不必如此!这般女人,是怎生生出丑儿那般女君的?

他才想说完就听见脚步声,大王好好的走出来了,人未至,先说刘夫人:“你又来絮叨!也未曾走远,看看民生就回……”

“太后寿辰在即……”刘氏一副壮着胆子的模样,“况且,她与太子同行!她自来在山野中……惯了的!太子却……年幼,着凉了该当如何?”

“正儿健硕……”

“您……您还健硕呢,为何风寒了?”刘女一边说着,一边大着胆子过去,十分别扭的扶住大王,能感觉到大王藏在袖中的手在抖。

两人视线一碰,刘女反倒是不能害怕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嬴子楚轻轻的甩开刘女,刘女知道这是做戏,还非得凑过去拉住:“此事……大王不能纵着!”说着,就抬手摸大王的额头:“未曾起热,但亦不能站风口……回大殿!”

不由分说,扶着就走。

嬴子楚回头问赢傒:“兄长可有要事?”

赢傒还未答话,嬴子楚便道:“风寒传人,若无事……过两日兄长及族老再来。”

人走了,赢傒扭头看赢俞:究竟是谁传信说大王发急症,这不是挺好的吗?

赢俞:“…………”

赢傒看了他一眼:胡闹!

众人面面相觑,赢傒率先走了,赢氏族老跟着,一同出了宫。

嬴子楚一回寝宫,就站不住了,腹痛难忍。

刘女将人安置在榻上,她不等嬴子楚说话,就端了碗,看向缩在角落里的成蟜,“公子……”

成蟜一缩,憋着嘴要哭。

刘女连连摆手,求助的看韩氏。

韩氏不解,低声问:“你要作甚?”

刘女红着脸:“尿!”

“什么?”

“童子尿……”其实不管是不是童子尿都行,秽物灌下去,能吐出来,“快!快!”

韩氏一把接了碗:“我来!”

孩子撒了半碗尿,刘女接过去:“大王,民间百姓误食毒草……便是这般治的!秽物……呕吐,能减轻……况且,小公子乃大王亲子,童子尿……”

嬴子楚没等她说完,端了碗过去灌进去,而后‘呕’的一下便吐出来了。

刘女端了清水让其漱口,见还有豆汤,她自己端了喝了半碗之后捧过去,“大王……”

嬴子楚又接过去,灌了下去。

灌完,腹中绞痛似有缓解,他看刘女,眸光复杂:“王后其性情如何,你知晓。寡人若有不测……你须想尽办法……隐瞒实情,等正儿和丑儿回来……”

刘女看向成蟜,觉得此事难办。

嬴子楚招手叫刘女近前,刘女靠过去,嬴子楚耳语:“……成蟜弑君,虽非本意……但若寡人身死……太子与女君未归,韩氏与华阳若想僭越……你设法杀成蟜……不得心慈手软!”

刘女:“……”她惊愕莫名。

嬴子楚将令牌偷偷塞给她,继续耳语:“……成蟜年幼,若为王,华阳必辅政。彼时,她必杀正儿与丑儿,你若不狠心,丑儿便不得活。”

刘女攥紧了手,艰难的‘嗯’了一声,却还是不解的看着他。

嬴子楚又道:“……你担心王位旁落?那便旁落!赢傒乃本王长兄,性直却不昏聩!我大秦可有赢傒为王,却不可将王位落入华阳那等妇人之手!赢傒为王,秦国不败!成蟜为王,秦国休矣。”

刘女慢慢的点头,懂了。

“赢傒为王,贬谪正儿于边军为卒,必不忍杀之!赢傒为王,亦可保丑儿无虞!姊弟一人扶持,未尝不能图谋以后。”嬴子楚语调艰难:“……寡人若死,为秦国,可舍成蟜;寡人若死,为那一双儿女,须舍成蟜。一与一,寡人无可选。”

刘女眼泪滂沱,耳语道:“妾卑贱,擅自保!可若大王待女君如公子一般,不曾舍弃!妾便宁死也从大王令,不敢违逆。”

嬴子楚笑了:所以说,此女聪慧呢!

无有豪言壮语,只是因为她有女,寡人能待她生的女儿好,她就能为寡人舍命。

质朴之言,却最可信。

嬴子楚朝后一躺,看向瑟缩在韩氏怀里的成蟜:若为父此次大难不死,为父必赦我儿之罪。

为秦国,为父对你不住。

为秦国之将来,为保你兄姊性命,为父对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