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35)
齐国孟尝君死,齐使需得带回棺椁。亡于他国,此为大悲。
赵偃当时觉得威武,可事毕便后悔:寡人成了罪魁祸首!齐国问责,寡人当如何以对?
此时,齐使求见,问赵偃:“大王未迎,亦不送么?”
赵偃看郭开,郭开:“……”昨夜收了齐使一箱金,齐使所求不多,只要大王送孟尝君的棺椁出城即可!
若不然,齐使回国不好交代。
只是送一程而已!
郭开便凑过去,低声劝谏:“大王,孟尝君门客数千,鸡鸣狗盗者众,但终是有侠义之士。若此等人将大王视为仇敌……恐惹来宵小之辈觊觎。再则,送客乃礼仪,今日送齐国……明日亦可送他国。出城路不同,三里是送,五里亦是送……不损大王之威!”
赵偃一听,甚是有理:送客乃是礼仪,寡人礼仪周到,有何不可。
于是,欣然允诺,送齐使出城。
“送齐使出城?”嬴政站在使馆门口,看着身着缟素的齐使一行在赵偃的礼送下出城,他眼睛眯了眯,嘴角勾起几分笑意,扭脸跟蒙恬道:“赵偃必送其余诸国使臣出国。”
蒙恬问说:“那……咱们离邯郸,赵偃必送。”
嬴政看了蒙毅一眼,低声问:“使赵偃多送咱们一段,如何?”
蒙毅朝使馆看了一眼:“女君怕是……”
“事先莫要叫阿姊知道便可。”嬴政看二人:“敢否?”
“从命!”
嬴政一笑,往里就跑:“女君,小子有事禀奏。”
桐桐推了四爷一下,四爷正睡的舒服呢。晚上没睡踏实,白天借着说话的工夫,在桐桐这边补觉。她在,他睡的安稳。
正酣眠,被摇醒了。
才坐起来,嬴政进来了。
四爷一边打哈欠一边给嬴政见礼,嬴政多看了这吕四子好几眼。
桐桐低声问:“何事?”这般呼喊?
嬴政朝外看了一眼,也压着声音:“阿姊,明儿便启程吧。”
这么着急吗?
嬴政一本正经:“弟想绕道韩国游历……若是不急,未尝不可四处走走。”
想多看看各地的境况,这倒也是好事。
桐桐应诺:“那便明日动身!”说着就安排人,给赵国递了国书。
晚间赵偃派人来说,要亲自送他们一行人出邯郸,以全礼仪。
桐桐嗤的一笑,不送齐使怕得罪齐国,送了齐国又怕失了威严,于是,都送一送:礼多人不怪嘛!
想送就送,桐桐没太在意。
谁知第二天,出城三里,赵偃本该送至此处,而后作别。可这明显过了三里了,送客之人依旧陪送,并未见停下的意思。
桐桐朝前看了一眼,问四爷:“送五里?”
四爷跟着朝前看了一眼,“先等等!等等看。”
送行的队伍尽皆缟素,重孝在身,穿着差异并不大。赵王的马车上,嬴政于之对坐,一把匕首抵着赵王的腰腹:“大王必有诚意亲送秦使出境……”
“尔为何人?”赵偃朝外指了指,“此乃赵国,邯郸城外,戍卫者尽皆勇士……”
嬴政将匕首往前一送,刺破了衣饰,微微刺痛了皮肤。
赵偃不敢动了:“秦赵若因此而战……”
“怎会启战端?”嬴政看着赵偃,“大王爱慕女君,诚心求娶。奈何我王女心有所属……大王不忍与女君分别,甘愿亲自护送出赵境!此等拳拳之心,求和之意,足以感动天下人心。”
赵偃:“……”就因着流言伤了赢蚕的脸面,她便派人行此事?
可这也不对呀!这人看着年岁不大,一张嘴声音还稚嫩,看口中尚有齿缝……此子年岁不大。
赵偃上下的打量,对上那眸子,他顿时愕然:“嬴政?”
嬴政将匕首又往前推了一下,这次真戳到了,赵偃捂住肚腹:“你不怕乱箭之下——”
“大王要与我同归于尽么?”
赵偃:“……你乃秦国太子!”
“大王要与我同归于尽么?”
赵偃:“……”你不怕死,但寡人真怕死!拿捏寡人怕死罢了!他艰难的吞咽:拿捏对了!寡人就是怕死!
嬴政再问:“大王要与我同归于尽么?”
赵偃:“…………”他摇头,“你待如何?”
“下令,亲送秦使出赵!”
赵偃:“……”他咬着牙:“君无戏言!突作此更改,臣下是要问的。”你以为你藏的住。
嬴政嗤的一笑:“爱慕女君,要求娶女君,女君不应,大王不舍,这有甚不能解释的?大王娶倡后,满朝大臣耐何?大王放心,这般理由,无人多问。”
赵偃敢怒不敢言,与嬴政对视。
良久,他败下阵来,下令:“传寡人令,亲送秦使出赵。”
桐桐看着传令官,再问一遍:“什么?”
“大王有令,亲送秦使出赵!”
桐桐看四爷,四爷皱眉,不知道这赵偃脑子里在琢磨什么。
王陵御马过来,“女君,赵王此举何意?”
琢磨不透!
桐桐下车,对方要送,自家当然要推辞,这也是礼仪。
她下了车了,前后看看,不见嬴政。他时而骑马,时而会坐在车队后面运行装的马车上。想着消息怕是还未曾传到他耳中吧!
她和四爷连同王陵、范太傅一起往前走:“赵王盛情,我等感激。然大王国事繁重,怎好劳动大王?”
赵偃:“……”他只能撩起帘子,大声道:“寡人误信流言,以为女君貌丑!而今得见,甚慕女君英姿。欲求娶之,又知女君心有所属。而今分别在即,心中不舍。心知此生无缘,惟愿亲送女君一程……”
赵臣:“……”大王你在说甚?
秦国几人面面相觑,桐桐抬眼朝赵王的王驾看了一眼,便回头说四爷:“大王一片赤诚,不若你随我陪大王一程。”
“诺!”
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两人先后上了马车。
一进去,桐桐看到隐在赵偃身后的嬴政:果然!
就说着呢,赵偃跟吃错了药似得。
郭开一看,上去了两人,他赶紧往上走:“大王,臣陪您……”
结果一进去,他噗通往下一跪,不敢应声。
四爷看向才十岁的嬴政,他:“……”这要是我儿子,我非得打劈了他。
这么想着就看桐桐:这就是嬴政?你有没有影响他?
桐桐白眼翻他:才十岁!他若没点悍勇之气,你以为能成为始皇帝。你就说他干成了没有就完了。
还打劈了谁谁谁?!你打过谁呀?!
不就是胁迫了赵偃吗?多大点事!有我兜底呢,能咋?
桐桐笑看赵偃:“有劳了。”
赵偃:“……”第一次觉得王驾这般拥挤。
嬴政隐在后面,郭开跪于前面。只桐桐和四爷陪在赵偃两侧,四爷将车窗打开,遮挡的帘子也卷起来,叫大家都能看到里面。
于是,外人看见的是——三人行。
桐桐差点憋不住笑出来,今儿这事必传至天下,别人又该怎么记载今日这个故事呢。
若干年后,后人们该怎么猜测?这得是多么离奇又荒唐的一段情感纠葛啊!
四爷轻咳一声:看看日头,怎么收场吧,别搁那又七想八想的。
桐桐左右看看,抓了案几上的桃核。这是桃核做的工艺品,此时的桃子桃肉少桃核大,桃核常被做来把玩之用。
她抓在手里摩挲着,赵偃瞥见了,扯了扯嘴角:“女君若爱之,赠与女君便是。”
桐桐看了他一眼,抬手倒了茶过去,双手奉上:“那便多谢大王了。”
赵偃确实渴了,接过来喝了半盏。
桐桐放下茶盏,从腰里取出弹弓,然后伸出头去,以桃核为子,朝一只大雁射了出去。
雁扑腾着落下,发出悲鸣之声。
桐桐喊王陵:“将军,那是我送于大王的回礼,帮我取来。”
王陵此时已经发现太子没了踪影,一听吆喝忙亲自去了,又亲自捧了回来。
桐桐接过去,大雁还是活的。她笑着跟赵偃道:“桃核轻巧,伤它不杀它。”说着,端起了茶碗,将大雁的嘴掰开,将茶给灌进去了。
而后桐桐将大雁塞到赵偃怀里:“送大王了。”
赵偃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正犹豫之间,就见怀里的大雁扑腾着翅膀,蹬着双腿,须臾之间——死了!
赵偃瞪大了眼睛,看着案几上那一只茶盏。
那是自己喝了半盏,剩下的被赢蚕喂了这大雁了。而后,大雁死了。
他惊愕的看赢蚕,指着自己的喉咙。
桐桐笑着看他:“上次诓骗了大王,蚕一直心怀愧疚。暗暗发誓,此后必不能再诓骗于大王!之前便想告知大王的,可想想……心知口说无凭,大王必不能信。而今,大王信了么?”
赵偃:“……”毒妇!毒妇啊!
“大王莫要忧心!大王身重几何?大雁才身重几何?雁死只须臾,大王之重乃大雁数十倍,想来……十数日之后方会……不过大王放心,大局为重的道理,蚕懂!分别之日,便是大王不再忧惧之时。”
赵偃:“…………”他扔下怀中大雁:“安平君放心,君无戏言,必送诸位安然离赵。”
天色已暮,该扎营了。
桐桐率先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人,一人为四爷,一人为嬴政。
细心之人便发现了:王驾上多下来一人。
今日之事蹊跷!
赵臣急忙去问,郭开转脸便怒斥:“何来多一人?诸位以为大王受胁迫么?大王岂是受胁迫之人?”
那为何?
“安平君英姿勃发,大王爱慕甚重。此生有缘无份,仅此而已!大王心中甚伤,不见人!尔等退下!”
“诺!”
桐桐在后面的马车上听的一清二楚,她看嬴政,他还咧着嘴笑,好似这是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四爷说:“殿下莽撞!”
桐桐马上接话,说嬴政:“太莽撞了!叫世人知道他心悦我,这流言比他嫌我可恶心多了!”
四爷:“……”这是重点吗?
桐桐也看他:这不是重点吗?多恶心的慌呀!
嬴政左右看看,突然朗声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