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人生向暖(27)一更

人生向暖(27)

什么还好?一点也不好。

四爷进了门得侧着身子在家里来回腾挪。

今儿大年初三,家中待客。

初一在自家吃,初二回舅家。

姑姑们初二本也回娘家的,但李翠是那留在家中招待大姑子小姑子的人吗?早起一家四口回娘家,只留老太太在家招待。

今年分开住了,更不可能招待金家姐妹了。

初三呢,又在家招待娘家人。就像是今儿,舅舅一家,姨妈一家都来了。五十四平的房子,两室带厨卫,客厅能有多大的空间?

那么一丁点的空间里得挤三家人。坐着的,站着的,来回走动的,凳子、桌子、板凳,随意的散落着。真就是人碰人,人挤人。

四爷一回来,李翠探头就看,才想问儿子出去干啥去了,就见儿子递过来个东西,她抬手接了,是两根肘花。

这东西做的跟大火腿肠似得,切盘就是一道凉菜。

李翠:“……”其实招待的是至亲,很不必那么讲究的。这一份钱就属于可以不花的钱。

舅妈张爱红靠在厨房门口嗑瓜子,看见了就说:“咋还专门去买了?要知道我过来带两根,年前我批发了一箱子,零卖一根得贵一毛吧。”

四爷:“……”他哪知道批发价多少,零卖多少。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从来都是桐桐的事,以前一听这个他就跑,都是桐桐出面应付的。

长辈问了,不理不合适,理吧,我该说什么?

他就说,“贵不了一毛,只贵八分五厘。”说完就回屋去了。

张爱红还在那嘀咕呢:“现在这卖东西,还有五厘五厘算的?七十年代那个时候买个菜,几分几厘,买的多,好算。这一根一根的买,这厘……怎么算呢?”

姨妈李彩隐晦了白了对方一眼,“小晔学坏了,他逗你呢!”

张爱红这才反应过来,跟舅舅李壮告状,“你看你外甥,没事拿我这舅妈逗闷子呢。”

一屋子的人都笑,李壮哈哈哈的,“老二是蔫!蔫坏蔫坏的。”

在厨房学着掌勺的金思明马上接话,“我舅说对了,蔫人坏上来,那是一肚子坏水。”

李翠将肘花放厨房,靠着热锅,“这个得这么着化开,不能用热水泡,要不然就碎成渣了。”

成!知道了。

李翠又挤出来,心里怪不得劲儿的:我家批发不起一箱子肘花呗!

自家娘家嫂子这嘴,是真讨厌。

结果张爱红还在那边说呢:“年前我也没敢准备的多了!肉割了十斤,过年包饺子不想吃猪肉馅儿的,我说割上两斤生牛肉吧,结果叫李征去割肉,这小子割了五斤的生牛肉,五斤的熟牛肉……”

李征是舅舅家的儿子,今年二十一了。

舅家还有个表姐,叫李玲,在外面打扑克笑的嘎嘎嘎的就是。

四爷默默的塞上棉花耳塞,突然就觉得林雨桐小同志很了不起,要是她在,她一定能兴致勃勃的跟对方你来我往比谁家的肉多,谁家的物质丰富的。

而且,她不仅不会厌烦,还会乐此不彼。

“我说买这么些肉了,别的就不买了吧。结果又是火腿肠,又是肘花,整箱的往回搬,瓜子花生那都是十斤一袋的买……”

金思明嘻嘻哈哈的,“舅妈,那昨儿去,咋不见你的牛肉,不见你的火腿肘花?这是不舍得叫我们这些外甥吃呀!那可不行,咱明儿继续上舅家去……”

然后张爱红赶紧说,“不是不舍得,是没来得及解冻,都在窗外挂着呢。”

姨妈家的表哥朱闯就接了一句:“那今儿可提前说了,舅妈你回去就给解冻上,我们明儿就过去了……”

张爱红就不接茬了,岔开话题,“吃……啥时候都能吃,不在于是不是过年。闯呀,啥时候带个对象回来?”

“我大表哥都不急,我急什么?等我李征哥带回来了,我肯定往回带,咱不能乱了次序。”

……

四爷取下棉花耳塞,这么着是没用的,声音还是杂。

这么些人,吃饭分了两桌。

凉菜热菜,摆的满满当当。

菜没摆完,酒先上桌,老白干满上。

四爷给倒酒的时候只给金子光倒了一点,低声道:“爸,晚上有点事,少喝点。”

金子光就摁住了杯子,叫孩子倒一口意思意思就行了,“给你舅和你姨夫满上。”然后给两人说,“感冒了,头疼的,今儿我少喝的!明儿咱再喝。”

“都少喝吧!”李翠想把酒收了,自家男人优点不多,但喝酒有度这算是一点。可自家哥哥和姐夫就不是了,这俩的酒品太讨厌了,她也最烦招待这些人喝酒。

来自家做客,还不能硬拦着。

结果这一喝就多了,划拳掷骰子,喝的李壮指着大姨夫朱达骂:“你算个啥?当年李彩嫁给你,家里没有一个人同意!这些年李彩跟着你过的是啥日子……”

朱达囊囊咄咄:“你的日子好?乌鸦趴在猪身上,看不见自己黑……”

“你说啥?你说啥呢!你跟谁这么说话……”李壮喝的头上冒气,激动的往起一站,一巴掌拍到桌上,碗筷都跟着跳了。

四爷看着被震掉的豆腐块,端着碗起身了:这饭是吃不成了。

昨儿就是这样,吃的好好的,喝多了,在桌上呛呛的恨不能打死对方。反正是以掀了桌子为结局。

酒醒了事就过了,好像谁都不计较了。可这一喝多吧,又开始翻旧账。

这亲戚做的可太委屈了,年年叨咕一遍,桌子掀一遍,没断亲真是奇迹。

这不,刚站起来,李翠才要劝,自家这大哥抬手一掀——踢里哐啷!

完了!

菜完了,可惜了的。

碗碟碎了,又得重新置办,这是要花钱的。

过年穿的都是体面的衣裳,哪怕不是新的,但至少都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现在是,油水沾满了,可精彩了。

四爷端着碗回头看,一桌子就自己保住了一只碗。

然后劝架的,拉架的,来回撕扯的……

四爷端着碗冷静的看着:这么热闹的事,桐桐没看上着实有些可惜。

客人走了,一地狼藉。

两口子开始叨叨,金子光说:“你大哥真是的!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叨叨个没完。年年说,喝点酒就说……没品!”

“那你咋不劝呢?不叫喝不就完了。”李翠又说姐夫朱达,“再说了,我大哥说错了?他一辈子窝窝囊囊的,还不叫人说了?”

“你姐俩是天仙呀?这个窝囊那个窝囊,有那不窝囊的,凭啥看上你们?”

两口子说着说着,火药味渐浓。

这个扶桌子重重的放置,那个扶凳子也重重的往地上一放,表达自己的不满。

四爷一看不对,利索的从床下拿了榔头出来,这桌子凳子肯定开始摇晃了,出去给规整规整。

果然,才慢慢的敲打凳子呢,李翠对着金思明就开炮了:“站着干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满地都是……你不收拾?”

收拾!收拾!马上收拾。

李翠蹲下跟着收拾着,又开始骂老大:“你看看,你这碗洗干净了没?里外花纹都要干净!”

金思明:“……”是完整的碗的时候你也没说我洗的不干净,结果都碎成瓷片了,你抓着瓷片嫌弃我的碗没洗干净,有黑色的老污垢,这就:“……下回注意!”

四爷一看,在眼前晃荡被骂的概率极高,他利索的把锤子塞给金子光:“我去买些碗去。”

李翠起身掏钱,四爷赶紧说,“应承人家抽空去攒俩摩托车,才收了五十的定金,够用。”说着,见金思明被骂的了可怜,就赶紧问:“您不跟我一块挑去?”

“走!”李翠起身,换了一件外罩,跟着走了。

金思明舒了一口气,干活可以,挨骂就觉得哪哪都干的不对。他利索的把该扔的扔了,粗略的打扫了一遍,看起来不那么脏了,这才细细的擦洗。

金子光就跟大儿子说,“明年不招待你舅和你姨夫……”

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去年就买了一次,今年又大过年的买。”李翠在路上跟儿子抱怨,“不招待不对,招待……不嫌吃不嫌喝,就嫌这德行!也不怪你爸烦,我也烦。”

“没事!砸吧。碗筷而已,能值几个?明年给您换个榆木饭桌,那东西重,想掀也掀不起来。塑料盆、塑料碗准备一套,爱掀桌的就用那个招待。”

李翠就笑,果然还是自家老二厚道:从不抱怨他舅他姨。

他们是这不好,那不好,但不喝酒的时候是挺好的。

大年下的,去挑碗碟的人还不少。不用问都知道,一喝酒就掀桌的大有人在。

碗碟用麻绳捆绑,露天放着,上面满是泥土灰尘,这得回去清洗的。

李翠挑浅口碟子,小声跟儿子说:“这个碟子装的菜少但看起来多,炒三个鸡蛋看起来就盛满了……家里来客人用这个碟子。”

然后又去挑了深口的碟子:“这个碟子可太装东西了,炒五六个鸡蛋看起来都像是没装满,来客上菜叫人瞧着不实诚。切半斤肉都摆不满的盘子,只能咱自己用……”

平时四口人一顿炒一个菜就行了,这盘子装的多,家常用挺好的。省的同样的菜放好几盘,不像个样子。

四爷:“……”挑的不是花色,是装货的多少呀!

挑完了这个,人家真去找塑料材质的。

四爷就说:“洋瓷的,不锈钢的也行……”

对!这个皮实,还比塑料的耐用,“就是贵一些。”

“够!”带的钱够。

洋瓷的便宜,但不时兴了,而且洋瓷剐蹭了看起来很丑。

她选不锈钢的,“这个好,不得坏。”

付钱的时候,四爷要给钱,她却不要:“逗你呢!你的钱自己留着零用……不许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