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6)
今儿晚上,金思明在家吃饭。
四爷回来的时候,一家子都在,正准备吃饭。
贴饼子炖鱼,难得的好饭。
肯定是金思明跑水库弄鱼去了!
李翠正在骂金思明吧,见又回来一个,也没好脾气,“人家上午都考完了,你下午野哪去了?”
“有点事!”
“事!事!事!人不大,事不少!都是你们的事。”李翠说着话,将勺子敲在碗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然后又喊:“喊你爷奶、你爸吃饭。”
大热天的,不动都热,在家做饭的人热的烦躁在所难免。
金思明陪着笑脸,“爷奶,爸,吃饭了。”
金子光也拉着脸从里面出来,屋里只老太太出来了,端了两碗,每个碗里两块饼子,直接又回屋去了:就着儿媳妇的脸色,饭吃下去也消化不了。
李翠全程都垂着眼睑,没看老太太,也没留老太太在桌上吃饭。
金子光端了碗只尝了一口,就一摔筷子:“打死卖盐的了?这么咸,能吃吗?”
“爱吃就吃,不爱吃别吃。”李翠拉了凳子坐下,“一家子六口人,都等着天上掉两块饼子刚好喂到嘴边上。大男人家,从晌午睡到下午,再吃个饭,天黑了!楼下一转,扑克一打,这一天就算是混到头了。也不看看你儿子多大了?上学的得花钱,不上学的整天的混,连个正经的营生都没有……”
四爷:“……”这饭吃的得顺着脊梁杆子往下咽!
也不知道什么味道,反正塞肚子里了。而后他直接出门,就要走,“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去?补课就好好补课!补课费不急着交,你姨夫的姐夫跟你们校长关系好,打个招呼,这钱不交了。”
四爷:“……”行吧!“我去借书。”
李翠这才不言语了,催另一个儿子,“吃你的饭,贼眉鼠眼干什么呢?吃了饭跟我上你舅家去,看看职校你能不能上,学个厨子去!”
金思明跟弟弟晃了晃筷子:有话说也不行,妈不让走。
四爷拍了拍对方的包:我要带走。
金思明龇牙咧嘴,但还是默许了。
四爷笑着背上,又看了看对方的板寸头,出门第一件是先去找理发的大爷,去理个板寸。
大爷在树下坐着,剃头的家伙在包里放着。要理发就往板凳上坐,他起身给剃了就完了,一个头两毛,五分钟就处理完。
这两毛钱他身上还是有的,理了就给了人家。
名声这个东西还是紧要的,金思明是混混,什么地方都去,他今晚上就是金思明。
孪生嘛,再是不一样,对方的朋友,对方常去的地方他还是知道的。至少游戏厅他就常去。
天擦着黑,他上游戏厅去。包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游戏币多。走了一路,响了一路。
他一进去,就有人喊:“明哥来了?”
四爷点了点头,投币玩游戏去了。开游戏厅的这个也才十七八岁,叫王强。他过来看了一眼,递了一根烟。四爷接过来没抽,将位置让给边上的人,叫他用自己的游戏币继续玩。
然后起身跟王强走到柜台边上,四爷看了看人这生意:“看的多,打的少,好些机子都空着呢。”
“一条街面上开了好几个,都抢生意呢。”对方抽了一口,“回头弄几个□□机。”
“游戏币通用的,这个东西关键看游戏好不好玩,不在于一块钱能给七个币还是八个币……”他抬手指了指角落里那个,“玩的人少,一个币两分钟就结束了,这些小娃玩不起。”
也倒是!
王强问他:“你今儿咋过来了?不是上炼铜厂去了?弄到东西没有?”
四爷这才知道,金思明上炼铜厂找废料换钱去了。他也点了点头,“能换几个,想试试手气。”
“找几个刚上手的?”
四爷摇头,“五块八块的钱,没意思。”
王强朝外看了一眼,“瞄上谁了?谁最近发财了?”
“那个周贤,最近在你们这一片混?”
周贤?那个窝囊废,“全靠媳妇供,他能有几个钱?”
“那你可小看人家。”
王强不知道金思明知道了什么,他马上张罗,朝后指了指,“你先进去,我叫人喊他来。”
周贤本来不想去,他等着这边上场呢,这边麻将馆已经三桌了,还多余两个人,再来一个人,老板帮着‘支着腿儿’,四个人就起来了。
结果王强跟这边的老板娘说,“姐,来了几个兄弟,没玩过!找个人带两圈。不收台费,就今儿一回,会玩了就上你这边来。”
老板娘嘻嘻哈哈的,不跟这种计较,说周贤:“几个小娃子,玩两把就回来了,人也就起来了。”
周贤这才跟着去了,这边就不是打麻将场子,应该是私下玩的。
仓库房里一张桌子,桌子正中间挂着一盏灯泡,桌子照的通明,可对面坐的人却好像总在阴影里。
王强又拍了一个帮着看摊子的兄弟,四个人凑了一桌。
牌打的漫不经心,坐在牌桌上,瞎聊!聊聊谁干什么挣了多少钱,四爷就说起来了,“之前听人说,这是谁弄了一个壁画,三千运回来的,被哪个厂的领导给私下买了,花了两万八?”
王强出了一张牌,“一笔下来赚了两万五?”
“嗯!但也不知道真假,领导就是再贪,一把拿出两万八买个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那要是这样,那他得有多少钱?”
几个人就都笑起来了!
周贤笑了笑就又抿嘴,第一把输了六毛,他利索的给了钱,没在意。因为这小子说的壁画,他见过!就在胡厂长家,客厅里一抬眼就能看见,很阔气,但谁也不知道这玩意的价值呀。这东西竟然价值两万八!
他妈的,这么一算,这孙子真说不定有多少钱呢?给老子那几个钱,打算叫花子呢?
四爷又说,“我估计这些人在外面吹牛的情况比较多,还有一个兄弟说,有人私下找他们炼铜,结果铜皮里包着金子!看起来像个铜蟾蜍吧,掂量起来挺重的,谁都以为里面是铅,可其实呢?人家里面包着真金,就摆在明处。我倒是没听说哪个厂哪个领导有摆摆件的习惯!”
王强就笑,“挂字画的有,摆摆件的没听过。”
周贤又输了一块七,也没在意,胡胜利家真的摆着一个,那不是蟾蜍,那是貔貅。这些小孩子家家的,根本就没什么见识。估计是大人说话的时候没防备这些小子,他们当炫耀的资本在外面胡说八道的。
四爷摸着手里的牌,“不过现在这些领导怕着呢,怕干的那些事被翻出来,也怕人告!真要是手里捏住点什么把柄,说实话,我估摸着叫拿十万八万的出来封口,是能拿的出来的。”
王强哼笑,“你还是开价太小了!二十万、三十万,绝对能要来。”
话题到这里,四爷就不继续说了。说起来其他的话题,好似那些都是随口一说。
打了四圈,周贤没开胡,输了七十八块。
可输了这么多,却也不急不躁,很好脾气的摆摆手,走人了。
输了一家,三家都赢了。王强赢了十一,他伙计赢了八块,剩下的都是四爷的。可四爷只带走了五十,剩下的留下当台面费了。
这么一会子挣了王强挣了二十,也满意了:“兄弟,走了?”
“走了!”
“想玩再来。”
好!
四爷回去的时候还不太晚,除了金思明在看电视,其他人都不在。太热,外面乘凉比较舒服。
一回去,金思明先抢他的包:“输完了!”那么些游戏币。
四爷给他塞了五块钱,“用了几个,赔你了。”
谁要你赔,“你从哪的钱?”
四爷吓唬他:“我跟王强设局,赢了别人!王强没认出是我……”他扒拉了扒拉跟对方一样的板寸,“以后你躲着点牌桌,凡是跟赌博相关的,你都躲着点!他们憋着劲儿要套你!到时候被剁了手指,别怪我没提醒你。”
金思明手里的包一下子就掉了:“你假扮我去了?”
“没假扮,他们认错了,我没解释。”
那还不是一样?“那到底坑的是哪些人?道上的?”
“嗯!大概吧……你要不试试去……”
金思明看着去冲凉的弟弟,差点没气死:出去被人砍了都不知道是为啥的。
四爷提醒他:“学校其实最安全了!不是叫你学厨子吗?学吧!躲上两年,事就过去了。”
“你到底赢了多少?”
“别问!以后你需要钱了,找我拿。”
金思明:“……”这混的比我黑呀?!“我就说不是我!”
“只要有人信,你就说!”熊孩子,圈起来学个手艺挺好的。
不管是偷铜还是偷铅,这里面有些物质接触了不好!炼铅厂的工人每年得有两个月的时间专门去住院排铅疗养,你是真不知道死活。
金思明看着洗澡出来,哪怕剃了板寸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弟弟,斜眼咧嘴,看的出来,心里骂的很难听。
四爷折腾累了,挨着床就睡着了。周贤和他媳妇要是不笨,两口子就会联手从胡胜利要钱。
没错!周贤跟他媳妇说,“你还指靠他?一两年新鲜劲过了,马上换一个。你也是这厂里长大的,你不知道他那德行?趁着上面有人在,咱要一笔,一辈子吃利息也吃不完,钱可不会翻脸!”
枕边的女人要是想算计,那是怎么都能算计着的。
不方便见面?那我怀孕了,你出不出来见呢?
只要见面,只要说话就能录音,要是把持不住干点什么,躲在衣柜里的男人就能拍照,然后跳出来摁住你:写张欠条,这不过分吧。
之前之所以没人敢这么干,是穷惯了的人想象不出来有钱是怎么一种有钱,这就如同富人很难具象贫穷一样。但如果打开这个认知的壁垒,那事情就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