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174)
大门口闹了那么一出,于是,一家做的很好的《众民报》上就有了一篇八卦性的文章。
桐桐早起就看到报纸了,写这文章的人应该就在现场。写的很客观,没有添油加醋,反正就是基本做到了还原。
金双城经常的上这样的报纸,而胡同里那些艳JI都是怎么样的遭遇,他们也乐于追踪。总也有人喜欢看!有奔着富商做外室,据说是被送到海外安置的;有开了乐坊,接一些活儿的。
像是开乐坊的这种,他们就是谁家有事,上谁家去表演的那种。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交易,那可就不好说了。
总之,律法禁了,民间想彻底的禁那不可能。只能说,发现了就惩处,狠罚。
这就在于之后刑部怎么去治理了。
报纸上关于这些女人的报道就没停止过,越是名气大的,越是受人关注。
而金双城与清倌人小莲之间的故事,最近更是被传的沸沸扬扬。而今,故事有了进展了,人家报道了一下,很正常啊。
紧跟着就会有很多的声音,比如,桐桐若不细说,更多的人是不可能知道一个JI子养起来需要那么些银钱,他们的生活那般的奢靡。
大家觉得金镇北每月最多提供给金双城这个儿子十两,这是合理的。再是废物,那也是亲儿子。人家有老子可以养着,亲娘又有那么些家底,只利息,人家就吃喝不愁,过的富足。
换言之,他有游手好闲的资本。只要不沾赌和嫖,那银钱是能叫他整日里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的。
嫉妒这样的废物,可谁都想成为这样的废物,投胎是个技术活,对吧?会羡慕这家伙的好命,但不会有更多的属于纯负面的东西。
关键是这个JI子以前的生活方式,叫大众开了眼了。而后,更多的人把视线聚焦在这些女人身上。
本来,朝廷就在安置和解决这些人的问题,就足够引人注意。又出了这样的事之后,注意力更集中了,因为有料可以挖嘛。
而戏剧性的是,这个叫小莲的姑娘,闹了这么一场之后,并没有再跟金双城纠缠。人家果断的跟一个朝x来的商人完颜明相好了。
而今新明和朝的关系相当和谐,完颜这种姓氏一听就是满人。早在前明末期,满人就用的是汉文,说的是汉话,再加上东北就有完颜这一支,这种姓氏在新明很常见。
就如同欧阳、上官一样,而今都不会引起人太大关注的一种姓氏。
没有语言障碍,又学的是一样的文化。来这边做生意,做的主要是宝石生意。那边有很成规模的宝石产地,主产红玉、黄玉、紫水晶、白水晶这些。要论豪富,那是相当豪富的。
此人在京城里有宅子,京城外有庄园。在朝x肯定有家室,妻妾成群,但是在新明养了相好的,问题也不大。
而且,真就是年跟前了都,报纸上登了。说人家小莲也不低调,毫不避讳的说了,“我感觉不到金二公子的诚意!”
别人就问说:“能跟家里提这个事不是诚意?”
“嘴上的诚意从来不是诚意!完颜明赠我宅子铺子,给我十万银压箱,你若是我,你选谁?”
“姑娘会去朝X吗?”
“去做什么?我有宅子有铺子,这银子放着年年有进账。”这些是我当私房攒着的,跟他过日子,他养我的银子是另外的花销,假使有一日厌烦了,我的依旧是我的,“我的日子总要过的。”
比起其他人来说,这个小莲现在的日子不得不说叫人艳羡了。
而叫人唏嘘的是,完颜明之前是有一个相好的,那姑娘也是头牌,叫怜香。早几年,完颜明来新明,对这个怜香是一见倾心。于是,也是花了大价钱包了几年。这几年,怜香也不接别的客人。
胡同被查封了,怜香倒是不慌不忙的,直接投奔完颜明。可完颜明没有接纳,只花了百两银子,在城外给怜香买了一个带着一个极小铺子的小房舍。真就是前面铺子一间,后面一间正屋住人,一个厨房一个杂物房,一个小小的天井,这就是全部。
铺子若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呢,也能养家糊口。若是把铺子租出来,每月二三两银子。一个人过活的话,小康的日子也算是能过。
而转脸呢,又花了那么大的代价,直接跟小莲相好了!相当于抛弃了怜香。
于是,这个怜香便想不开,再找了完颜明一次,被完颜明撵出来之后,回去便吞金了,人没了。
这都过年了,大家忙忙叨叨的过年,这点风月事,不过是一点谈资罢了。
而后,还是这个《众民报》,又发了一篇文章。文章里谈的还是风月,就说怜香和小莲,为何遭遇如此不同呢?归根结底,那便是完颜明包下怜香的时候,怜香就已经在那个行里接客两三年了,可小莲不同。小莲是清倌人,乃是清白之身。像是这样的姑娘,初|夜就是八到十万的价格,而完颜明愿意花那么多代价,无它,小莲更干净。
这报纸出来的时候都大年三十了,早起桐桐一边喝了豆浆一边看这个文章。扫了几眼之后,她倒回去重新看了看。
文章上这么说,没有错!世情如此,男人的心态就是如此,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种认知上的事情,不是说谁能干预的。便是再过很多年,还是会有人在乎是不是处这个问题。
今儿休沐了,她把这个事记下,回头该跟顾玉娘提一提:这个问题的讨论最好不要放在报纸上进行!因为太容易引起大面积的讨论了。有些事讨论能解决问题,可有些事过度的讨论反而会制造问题。
在金家过了大年初一,大年初二回娘家,之后,她就不经常过来了,她得住伯府。因为她有自己公事上的同僚要接待,住在金家并不方便。
金镇北当然知道这一点,并不勉强。
大年初三,顾玉娘这些女官来拜年,桐桐就提这件事了:在喉舌上,注意这个问题。太敏感了!
女人走出家门,不像是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前叫人看见了脸看见了脚,都能称为不检点。现在不这么认为了,而且,和离呀、相好的不成亲了,越来越多这样事的时候,再去大面积从这个方面量化女人的价值,这绝对是不正确的。
罗君如叹气,女官婚事难成,一方面是匹配之人难找;另一方面就是,很多男性官员,他们宁肯要个贤良的妻子,也不愿意妻子是女官,整日里在男人堆里混。
原因呢,不外乎就是如此。连一起共事,很多男人嘴上不说,心理上都很排斥;更不要提身体上的事了。
她们也都觉得林叔珩这个提醒很谨慎,没毛病。有些事不是讨论能解决的,需要时间去改变认知。
顾玉娘却说:“其实,咱们不提,他们就把这个事当花边新闻,过去了就过去了。若是去干预了,反而叫问题变的更敏感。”
这话也有道理!
顾玉娘作为主管这方面的官员,她有她的想法,桐桐也认可。知道这个问题得关注,小心别跑偏了就完事了呗。
结果挺好的,顾玉娘的判断也没错!不去过分的解读,叫事情自然而然的过去。她甚至抛出了一些其他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比如关于遗产的继承,有谁家的女儿真的跟儿子享有一样的继承权。这个问题很敏感了,律法是律法,但事实上,执行起来却很难。根本就办不到!
这个争论就是有益的,可以讨论。
一开年到衙门,翻看这报纸。桐桐就觉得顾玉娘果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她对怎么把控这个方面,有了自己的心得。
她还好心情的跟秦敏说,“谁要是去那边办差,替我捎句话,就说改天我请顾大人吃饭。”
这个好心情没持续几天,从知府衙门一直又打到了京城。
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案子,到最上面。
刑部主管的就是这个,每个犯人的审判,都得过好几手的。看看物证、人证、口供,适用的律法,以及轻重裁决上是否兼顾到了情理。
今儿一早,侍郎裴行之便过来了,递了案卷:“大人,这个官司已经打了四年了,可
这么麻烦?
桐桐接卷宗打开,细细的看起来。这是一个和离的官司,该是很简单的!丈夫李宝财和妻子孟慧娘要和离,原因是两人的儿子李柱儿长相与孟慧娘的前夫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孟慧娘与前夫不清不楚吗?
也不是!孟慧娘是死了前夫的寡妇,改嫁给了李宝财。
桐桐又琢磨,这是遗腹子?
可结果也不是,孟慧娘是在第一任丈夫死了一年之后,才改嫁的。两人成亲的时候,前夫已经死了一年半了。而生下他们这个儿子的时候,她前夫已经死了两年多了。绝不是他前夫的孩子。
桐桐又想,这莫不是跟前夫的兄弟、堂兄弟、表兄弟相好!或者干脆就是第二任丈夫与第一任丈夫存在他们都不知道的血缘关系?
可卷宗上说,孟慧娘的第一任丈夫一直就在老家居住,数代没有亲眷离开过当地。女儿也没有远嫁的,都在周围数镇。
而孟慧娘的第二任丈夫是在西南大山里部族,山里有族规,不对外通婚。李宝财是自己考出来的,在族里娶了第一任老婆,难产死了。他考出来做了养马的官吏,瞒着族里偷娶了孟慧娘。可谁知道,两人成亲生了儿子,儿子却随了孟慧娘的前夫,越长越像。
可孟慧娘也有证人,证明马场距离她第一任夫家很远,在她怀孕到生产的那段时间,那边没来过人,自己也没去过。
桐桐就挠头,“李宝财和孟慧娘的前夫家肯定不存在血缘关系,对吧?”
西南山里,西北戈壁,这两者联系起来的概率极低。
“孟慧娘的前夫家距离马场多远?”
“五百多里路。”
“那这婚事是怎么成的?后来又是怎么发现跟那边长的相似?”
“是李宝财途径孟慧娘所在的镇子,他是送一批马给驻军,路过的。请了驿站的人帮着说和的!后来途径这个地方,意外的看到了跟他儿子几乎八成相似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孟慧娘前夫的亲侄子。”
桐桐往后翻,卷宗里有。甚至两个地方的官府,都有详细的调查报告。很多人都签字作证,证明谁谁谁在某个时间段是在家的云云。
案子不大,但就是说不清楚。
孟慧娘觉得这事关一个女人的清白,不能含混过去,和离可以,但不能说她不检点。
李宝贵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儿子跟了她前夫的长相,这就证明背后一定有猫腻。
案子不大,但就是……没办法证明谁是谁的孩子。
以前都弄个什么滴血认亲,现在都知道那玩意不靠谱。所以,这个孩子属于谁的,成了一个问题。
四年了,两地的官府反复调查,依旧没能推翻之前的调查结果,那应该就是这样了。
桐桐合上卷宗,各个府衙判的结果都是:准和离!孟慧娘可不分李宝贵的家产,李宝贵也可以不给孟慧娘赡养之资,但是,这个孩子的一应开销,李宝贵需得承担一半。
结果是,李宝贵连这一半都不愿意承担,而孟慧娘觉得这还是认为她有过失,坚决不认这个结果。
两方都不肯退让,结果就是一直闹了四年。卷宗摆在了桐桐的面前。
桐桐就问说:“你们商量的结果呢?”
“其一,女方可能确实存在偷|情的情况,但都说捉奸拿双,当时没拿住又过了那么多年,查不出来不稀奇;其二,女方可能真的无辜,因为民间一直有说法,叫‘子肖前夫’……此案应该属于这种。”
“这案子必然在当地闹的沸沸扬扬,百姓都怎么说的?”
“子肖前夫。”裴行之又递了一份卷宗,“知府衙门专门去调查,所有认识孟慧娘的人都愿意作保,说她是个正派的女人,绝无偷|人的可能。”
桐桐挠头,子肖前夫说的是孩子生下来像前任,但绝对不是前任的孩子。
这到底是为什么的,无法解释。
这到底有多大概率,没人统计过。
她皱眉,这个案子最麻烦的,不是它本身多难判;而是民间一致认为的‘子肖前夫’。
秦敏就插话道:“人有相似,本无关的人都可能长的极像,那这又怎么解释呢?只是这个相似刚好是前夫而已。”
这个话音才落,裴行之直接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来:这巧中巧,能判案?你当这是编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