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120)
要出远门,家里的其他人就真当只是简单的出个远门。
东西准备的很细致,连熏香都准备上了。
桐桐没说不要,反正坐的是火车,到了地方便是港口了,紧跟着上船,并不费事。
曜哥儿抱着姑姑的腿:“买福橘回来,曜哥儿要吃橘橘。”
好!给你买福橘。
林伯琼就儿子拎走,“许是三两个月就回来了吧?”
“看清楚,说不好!”
“南边的海鲜干货,回来多带些。待客这个最好!南货店一来好货,眨眼就被抢完了。”仲琴又问说,“听说那边的土人做的土布极好,要是碰上了,多买些回来。我瞧着那蓝色的毛蓝毛蓝的,极鲜亮。想做一条裙子穿。”
“行!碰上多买些,做多少都行。”
季瑛还问说,“要是火车真那么好做,来年我想坐着火车去一趟津港……要不是朝廷的差事,我都想跟着同行……听说那边的海景好……”
黄氏掀开帘子进来,“那得夏天去,夏日靠着海边,想来最是舒坦。”
林宪怀心里不是滋味,家里的妇孺如同所有的人一样,每日里想着什么好吃,穿什么好看,要去哪里见见世面……可他们却不知道,这安生日子是得有人护着的。
她们当着叔珩的面讨论吃喝玩乐,却不知道叔珩此去上的是战场。
他才要说话,桐桐轻轻的摇头,叫他别言语。
箱笼收拾好了,秦敏来催了,“大人,该动身,陆大人来了。”金大人早等在外面了。
桐桐只能跟家人道别,“爹,娘,保重身体。”
有跟兄弟姐妹告辞,“家里……你们多照看。”
行了!去吧。眨眼就又回来了。
“那就行。”桐桐看了林宪怀一样,转身就往出走。
“叔珩!”林宪怀眼看人要迈出去了,猛地一下起身,还是把人喊住了。
桐桐扭头就笑,“哎呀!您该叮嘱的都叮嘱过了!能在岸上,绝不上船。上船绝不远走……记着呢!再说了,大船都有护卫舰,掉水里也能捞起来。放心!”
周碧云才升起的那一丝怀疑瞬间释然,“你爹老了,也爱操心了。”说着就催丈夫,“还有什么要叮嘱的,赶紧的。”
林宪怀跟女儿对视,良久才又释然的笑,“爹是老了!就是想着……海边渔民有讲究,出海不让女子上船,这个讲究一直保留着。水师多是沿海的子弟,他们这个念头根深蒂固。你要注意些,别叫人家反感。还是得尊重人家的习惯!我知道你等闲不信神佛,但是,到了那边,你要遵守民间旧约。”
林伯琼赶紧点头,“这是要紧的事!最要紧的事,爹叮嘱的对。你千万记着。”
“好!记着呢,走了!”
走了就是真走了!
人上了马车,往车站去了。
周碧云站在门口,跟林宪怀抱怨,“这种事非她不可?明知道人家不爱叫女人上船,兵部就不能派个其他的官员?侍郎有两人,怎么就非她不可?你这个当爹的在新阁,在这事上你拦一拦,怎么了?”
林宪怀心里想吃揣着一只老虎,这事成了,是泼天大功。若是败了,丧的可能是命。但这会子还不得不平静的解释,“你当军中那些兵痞子好收拾呀?兵部多文官,也就叔珩和陆家那个,两人是上马能征战的,得叫
人走远了,再多的抱怨也无济于事。
陆剑山朝后一看,说坐在马车里的林叔珩,“我的林大人,家里可不放心了。”
桐桐没理他,他又说四爷:“嗳!兄弟,这么如花似玉的人……你舍得撒出去?”
四爷白了他一眼:如花似玉的,谁伸手试试?
有带着的人,路上想说什么也说不得。
到了车站,桐桐伸出胳膊抱他:“放心吧!稳稳的。”
四爷拍了拍她:“量力而行,不可铤而走险。”
知道。
陆剑山老脸一红,扭脸先上车了。真是不害臊,大庭广众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不过,这一列车不错,提前进站上车不说,车还是靠后的车厢。车厢里竟然真的有床!床上铺的崭新崭新的,桌椅板凳,笔墨纸砚,当真是应有尽有。
见里面有个小隔间,进去一看,我的天啊!里面还有简单的洗浴和方便的地方。
桐桐的东西上了车,她这才上去,站在窗口朝四爷挥手:回去吧!我保证怎么去怎么回。
四爷站在原地:你什么也保证不了。海洋是一头未知的怪兽,他从不觉得人类征服过它!你又拿什么保证呢?
可这是你想做,憋着劲要做的事,那就去吧!
火车一动,最开始极慢,可眨眼间便快了起来,然后慢慢出站,顺着铁轨铺设的方向消失了。
躺在这个床上,感受着火车的颠簸。
秦敏兴奋的跑前跑后:“真能躺着呀!您去外面的过道了吗?那么长……路上这么舒坦……”
等外面又下雨了,夜里风声呼呼的,车依旧再以这样的速度往前跑,她更兴奋了。有床却又不睡,只瞧着窗外。
而且,火车上的灯不是烛火的灯,是那种带着大方箱电池的灯。这光亮看书有些费劲,但是照明一间屋子问题不大。
正欢腾呢,门被敲响了。是送饭来的,提着个食盒,饭菜被送了过来。
在路上,风雨交加的夜里,住的宽敞,还有这么热腾腾的饭菜,“要么说,历代先皇英明呢。这东西谁都不看好,却原来真的这么便利。”
桐桐挑着汤面往嘴里塞,叫秦敏:“赶紧吃饭了,一会子面条坨了。”
鸡汤面,放了绿油油的菠菜。另外还有四样菜,还都是现炒的!比在衙门吃的也不差呀!
陆剑山还跑来串门子,端着个碗,凑过来吃菜,“金大人真是费心了,监察阁天天都有人出京,也没谁说火车上这么舒服。”
傻子!并不是特殊待遇,而是送出征将士的规格而已。
到了津港,一下车,直接上了一艘舟舰。
东南区的大帅朱宝禄就在舟舰上。此人是调整之后新任命的,还有一重身份,那便是出自朱字营。
船上是另外一种颠簸!陆剑山尤其不喜欢。
像是火车,那是在陆地上,跑的不慢,但却绝对说不上有多快。真就是坐上很安稳!可这大海不一样呀!
他这还算是好的,不晕船。可饶是如此,常年在陆地上的旱鸭子,是很难忍受长时间的在海上颠簸。
桐桐就说他:“你得适应!去甲板上呆着吧,看看海……”
这个遭罪呀!
把人打发了,秦敏左右看了看,也就出去了。她想守在外面,可朱大帅的人守住了船舱的门,一副不接受别人靠近的样子。
她站在门口不走,只朝里面看:“大人——”
桐桐朝她摆手,她这才往甲板上去了,却不敢远离。
陆剑山终于觉得不对了,这次的差事,值得朱宝禄这样的人亲自来迎接?人家什么身份,自家什么身份?就是林叔珩有伯爵的勋爵,那也不能跟朱宝禄这种大区的大帅比呀。
可朱大帅亲自来了,一见面就密谈,怕是事有些棘手吧。
朱宝禄跟林叔珩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也就没废话。直接指了指挂着的地图,然后手指点在一个岛上,“这是济岛,古称岛夷……属朝X,距离倭国却也近……”
桐桐点头,她知道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在三国时期被称为‘州胡’,史料记载:其人短小,言语不与韩同。皆髡头,其衣有上无下,略如裸|势。
到了唐时,《新唐书》关于这个地方,是这么记载的,说它:衣大豕皮,夏居革屋,冬窿室。地生五谷,耕不知用牛,以铁齿杷土。初附百济,后附新罗。
朱宝禄就说,“按说,这个地方归朝X,他们乃是藩属国,便是借用或是驻兵,未尝不可。况且,朝X国主与咱们的关系特殊,这几年似有黏合之意。可南|朝与北边不同,他们与倭国勾连甚紧……”
桐桐坐在边上,对着地图思量半天,这才道:“咱们得统一几个重要的点。”
你说!
“其一,战需得有名。也就是说,主动挑起战端的不能是咱们,若要开第一炮,一定得叫对方出!师出有名,这一点,得达成一致。”
一致!无异议。
“既然对此无异议,那么,怎么叫对方开这一炮呢?”
朱宝禄沉吟:“他们不蠢,自从近海肃清之后,他们出兵自是会斟酌。”
“是啊!直接对着咱们来,不太可能。”桐桐就点了点这个岛,“若是对方先对这个用兵呢?我们是否有责任庇护藩属国。若是爱新觉罗向咱们求助,出兵便合理!”
“倭国在济岛本身就有势力!”
这是必然的,这是一个极好的补助点,面积又大,倭国跟朝勾连,怎么可能不觊觎这个岛?
她站起身来,点着地图上那一长串的小岛,“可怎么能叫提升济岛在倭国的地位,叫他们派兵驻守呢?咱们接下来往这里去……”
琉球?岛链?
“嗯!”桐桐的手指往北挪,“一旦意图占据这些岛礁,倭国必然反应巨大。”
这是包围之势,对方当然会有强烈的反应。
朱大帅看了林叔珩一眼,《孙子兵法》有言: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林叔珩是深得此兵法影响吧。对战之中,调动对手,而不是被对手调动;要摆布对手,而不是被对手摆布。
这一点,她掌握的很好,且用的很精妙。
其实桐桐脑子里闪过的话却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不过,这话是谁说的来着?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