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69)
“啊——”的一声,好凄厉的叫声!
林伯琼激灵一下,朝四周看去。这是女子的惨叫声,极其凄厉。这该是动了大刑了!
对面住着的同僚终于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说……我说……三年我贪了三千七百两银子……真的没有了……再没有更多的了……再就是各地送来的特产……真的再没有别的了……我错了,我有罪……”
还没哭嚎完呢,看守就厉声斥责:“禁声!”
禁声了,里面安安静静,只有一个女子越发凄厉的惨叫声在耳边不时的传来。
新明不许动大刑!除非……此人不在新明的律法庇护之下。
那么,这个女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细作!
所以,被关进来的都是跟细作有关的吗?
大牢深处,桐桐推门进去,看见被绑着的百合子,还有边上的黄千蕊。
惨叫声不是百合子发出来的,她只是一个唱戏的,蒙着眼睛被带进来,叫她在通风口喊着,吓唬被关起来的那些人,好叫他们知道厉害。
但事实上,并没有动大刑。
桐桐问黄千蕊,“怎么样?说了吗?”
黄千蕊摇头,“没有!大人,我不介意用刑!如果事情紧急的话,我可以亲自……用刑。如果要追责,下官担着。”
桐桐就笑:“不至于!怎么就你担着了?”她走过去,站在百合子面前,“挣扎无用,这地方进来就出不去了。”
她抬手轻轻的拍了拍百合子的面颊:“别寄希望于谁来救你,没用。季岚……不知道她暴露了,还在设套呢!百合子,我不知道你们是通过什么途径选出来的。但小小年纪就一直在新明……学的新明的东西,但却对倭国有不一样的忠心。这和吉川幸子还不一样!吉川幸子,说招就招了。而你们几个……明显不同。”
百合子冷笑了一声,将脸扭向了一边。
桐桐叹了一声,“我在季岚的寝室里发现了菊花族徽,我猜……你们出身贵族。我们没有贵族,我们更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在新明这些年了,你该了解我们的东西,比如我们讲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们也说,冤有头债有主!
倭国的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一样艰难的求存。真正跟我们有冤仇的,是你们!是你们这种贪心不足的所谓贵族。百合子,你得活着!你得看着……看着我怎么灭你们的贵族。”
说完,她就从袖子里抽出两张图纸来,“怎么?不信?要是不信,就看看这两张图纸。”
百合子的视线一下子挪过去了,桐桐指着图纸,“你们想要的核心,从来都在皇家手里,只由皇家掌控。而新明皇室,永远在求变,不会裹足不前的。你以为求真馆废了,我们就原地踏步了,错了!这图纸,你应该能看懂一点。你瞧瞧,船只若是这么改,速度可提升两成。再看火炮……在原有的基础上,可翻一翻的射程。”
那又如何?
桐桐就笑了,“你不是一直想偷盗我们的图纸吗?我会把原来的老图纸放出去的,叫你们信心百倍的来攻打我们。彼时,你们就是挑起战端的人,不占理的是你们。而我们,正好亮剑!”
“撒谎!兵戎岂能轻易开启?”
“没错,学的不错!祀与戎,国之大事。可有些战,不得不开:其一,你们主动挑起;其二,朝中被蛀成筛子,需要一场战场凝聚人心;其三,练兵,久不实战,怕废了;其四,我会努力促成此事,为何呢?因为我权利欲太旺盛。我缺一场大战来确立我的地位。上次只是一场夜袭,并不能证明我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能力。
你想想,我先有军功,而今又破此案,若是再有一场大胜。我将是最年轻的阁老!我有什么理由不促成此事呢?抄了贪官的家,什么银子都有了。打一场仗而已,打的起!
百合子,是你们激怒了我!你的顽固,促成我下了这个决心。我什么都不问,你也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在这里等着,等着一个个战报就好!彼时,你若不疯,我就把你家族所有人的脑袋砍下来放在你面前,与你长久的作伴。”
说完,她转身就走,半点都不留恋。
百合子大喊一声:“……广通票号……广通票号……”
桐桐站住脚,回头看了她一眼。
“广通票号都是我们的人!”百合子盯着桐桐的眼睛,“你可以把我们都抓住,把我们都杀了……但是,你不可以……”
桐桐朝她笑了笑,一句都没应答,真就走了。
黄千蕊看着百合子,心说:林伯爷早告诉你了,我们讲究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们也讲究冤有头债有主。
不过,林伯爷没说的话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许是难以开这一仗,但或早或晚,林伯爷怕是真会去打这一仗的。她刚才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叫人感觉不到一点编造的感觉。
桐桐再到齐家的时候,就被告知:阁老想去书房,书房里有账本。
“行!”桐桐就道,“那就请阁老吧。”
于是,齐文超又见到了林叔珩。
书房里没别人,齐文超指了指那鹦鹉,“盛京细作案之后送给我的。”
桐桐朝那鹦鹉瞧了一眼,“是个认家的。那就放了吧!”
“你知道它会飞去哪?”齐文超看了桐桐一眼,真就这么被你翻出来了?
桐桐自己将笼子打开,抓了鹦鹉出来,从窗口扔出去,看着它扑腾着翅膀飞了,这才道:“广通票号!”
齐文超:真查出来了!
他昨晚猜到季岚所说的票号,不是什么生意人。要说起来,票号能有多少个呢?都给盯住了,然后再放鹦鹉出去,必是能盯住。
可他真没想到,林叔珩还真摸到门了。
“怎么找到的?”
“我把这些年在工部任职过的官员挨个查了一遍。哪怕好些都调离了!但只要呆过,就得查。”
“工部?对!只能是工部。”
“水师总督办那里出了问题,他养的外室,也是细作。”
“跟季岚一样?那船舶……”
“嗯!”桐桐就笑,“就是您想的那样。”
齐文超皱眉,“她们都是贵族女子,忠心不二!你怎么确保你拿到的口供都是真的?”
“我告诉他,我们没有裹足不前,皇家从来不会裹足不前,旧的早该淘汰了,只是皇帝没能亲政,朝廷又确实没钱而已。而今,这两者都具备了,革新就在眼前。只要革新了,我们便放假旧的图纸出去,放他来打……我们正好试试新武|器练练兵,也该震慑一下宵小了。那个百合子说,他们这些细作都可以死,他们都可以以死谢罪,但请不要以此为借口复仇……”
齐文超扭脸看这个年轻的姑娘,“……你……真的想打仗了?”
“不是我想打,到了这个份上,若是还不动,那豺狼真的就进门了。”桐桐看向齐文超,“阁老,这片土地不容有战乱!”
齐文超便笑了,“说的好!不容有战乱。”他长长的叹了一声,“但愿你能常保此心,勿学老夫……”
学他什么,他没说,她也没问。
良久,齐文超就问说:“那就照她谋划的……走吧!不走这一次,永远不知道他们能调动多大的力量……”
嗯!正合我意!就走这一趟吧。
齐文超提醒她:“此一行,也很冒险。”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总得有人去冒险的。”桐桐说着就起身,“您休息吧!估计明早咱就能出发了。”
第二天一早,桐桐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四爷目送桐桐离开,金镇北站在儿子身边,“……爷们,你这不对!”是男人就不该由着女人去冒险!人家啥都能干,要男人做甚?
四爷:“……”他忙着呢,没时间在这里磨牙,因此,转身走之前只提醒他,“我大哥做海贸的,跟江家往来密切。你最好回去问问他……还有,先把我大哥关禁闭吧,等事情了了……再给放出来。”
江逸尘猛的打了一个喷嚏:有点不吉利!感觉生意不太顺。
整个京城、整个朝堂犹如惊弓之鸟的时候,桐桐带着齐文超和季岚,要出发了。
桐桐站在大门口,等着齐文超。也说秦敏:“把齐夫人和两位公子都放出来吧,叫齐阁老见见。”
秦敏:“……”她怔愣了片刻,便转身去安排了。
齐文超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急匆匆赶来的夫人和两个儿子。
齐夫人一见丈夫就哭嚎出声:“老爷……你要给我做主……老爷,有人欺负上门了……”
齐文超目光复杂的看了齐夫人一眼,紧跟着就把视线落在大儿子身上。
齐渭慢慢的走过来,缓缓的跪下,“父亲。”
齐文超扶了长子起身,抬手替儿子整理衣服上的褶皱,看着胡子拉碴的儿子,他笑了笑,以极低的声音道:“娶妻当擦亮眼睛!那个林叔珩……是个很好的姑娘。为父的事,与她无关!你不要心存芥蒂……”
齐渭看着父亲的眼睛,“我会照顾好母亲!看护好民儿。”
齐文超这才看向二儿子,然后朝这孩子招手。
齐二被母亲推着过去,讷讷的喊了一声父亲,然后低着头缩着肩膀不敢说话。
齐文超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只严厉的看向儿子:“抬起头来!”
齐二抬起头来,就听父亲说,“我对你别无所求,养家糊口,安稳度日即可。”
“嗯嗯嗯!父亲,我和娘等您回来!回来好过年!”
齐文超的手轻轻拍打了二儿子的脸,转身的时候,手落在长子的肩膀上,想说什么的,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只拍了两下,继而转身就走。
齐渭猛的朝下一跪,看着父亲出门,久久不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