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万里扶摇(41)一更 万里扶摇(41……

万里扶摇(41)

谁也没想到细作案的背后能牵出了李广田和特木尔,更没想到,一个协查军中枪|械的从六品女官,一把掀开了这个案子的不算,她还勇闯敌营,一晚上坑杀了两千余人。

至于其他的缴获,这都不能细算。

这功劳,只要坐实了,她这可是天大的一份功劳。

齐文超拿着折子看了好几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这件事:好险!

老二还在李广田府上,叫李广田相看呢。

结果李广田私通倭寇,私养倭兵,勾结军中,挑拨民间,意图谋反。

出了这样的事,他焉能不后怕!得亏这只是叫老二去相看去了,这要是稀里糊涂的给定下来了,这内阁首辅的位子自己也坐不得了。

李广田这个混账东西,简直岂有此理。

怕了一次,怒了一次,再看这折子,他先是觉得荒诞。

怎么可能呢?一个文官还是一女官,这怎么可能办到。

可折子是先到军机,其他几位军机大臣盖了章之后才递来的。这就证明以他们在军中和实战中的经验,这个折子上详细说的作战过程,是合理的,不存在弄虚作假的。

也对!新明这些年,几乎从未曾出现过谎报军功的事。军事学堂的教育在这个方面,还是信得过的。在军中,有多大的功劳就是多大的功劳,有因为战局的需要,延后报功的,但却绝没有出现过虚报战功或是冒领战功的情况。

那也就是说,这真是林家那个三娘办到的?

他看了好几遍,然后召秘书丞,“请其他阁老,议事。”

临时开了议事厅,因为天被捅破了——封疆大吏出问题了。

坐在议事厅,折子从这个人的手里传到那个人手里,每个人的表情都特别耐人寻味。

常青莲拿着折子连看了五遍之后,嘴角压也压不住,军中好些年不出女将了。女官便是在兵部其实还是文官,半点也不涉及兵事。

其实,军中是不禁女将女兵的。可就是连着好些年,不出这样的人才了,怎么办?

而今出了一个,她能以军功做跳板,入行伍,这意义当然不同。

此时,她脑子里的不是文官如何,也不是武官如何,而是女官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内阁议事,有这么几件事:

第一,这个案子本身,得审的。人押回来,后续需得刑部接手。

第二,军中出问题了,那么军机连同兵部,就不能置身之外。

第三,如今北区属于军管,那么地方上的官员有多少涉事呢?他们现在属于妾身未明。吏部需得着手,在官员的重新调整和任命上。

第四,三省政务,尤其是赋税,这些年肯定有瞒报的。需得重新审一次,看看有多少被贪墨挪作他用了。这需得户部参与。

第五,这些年,李广田涉及私造军|械,矿产、锻造,这都属于工部的问题,那工部也需得配合。

第六,事涉倭国人,涉外事务避不开礼部,因此,礼部也得协同。

所以,这件事压根就不是几个内阁能完成讨论的,他们唯一能定下来的事就是:扩大会议范围。

内阁、军机、监察三阁连同六部共同议事。

于是,这一份折子誊抄了很多份,经过很多人的手,朝各个衙门送去。这过手的人一多,自然就扩散了出去。

林宪怀几乎是飘着进的议事堂。

他是户部的人,尚书大人特别点名,叫他跟着。

那折子他才粗略了看了一遍而已,还没来得及看第二遍就被喊走了。

尚书很温和,“你也莫要担心,小林大人在此次的处置中,并无过失之处。对李广田的怀疑也是合情合理的。能顺利的将李广田带回来,且叫金镇北在军管三省的问题上听从了她的建议,这就很好!她处理的很理智!”

林宪怀:“……”哪里理智呢?一个理智的人是不会半夜杀个人从墙上跳出去,然后混在人群里跑到人家的贼窝里,跟着又杀了十个人,取了人家库存的火|药坑杀了二千余人的。

这事……感觉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干的。

我闺女是个正常人!!!

尚书低声道:“你家这个孩子呀,养的真好。好些年没出过这样的女将了,她的前程不可限量呀!只这战功,谁能挡?金镇北是不会在这种事上说假话的。宪怀,这是好事。”

林宪怀:“……”是啊!这事对方不可能说假话,那就是事实了!事实是,我闺女带了五十个人,都是金镇北的侍卫,可结果呢?最后为什么干这件事的是我闺女?

说什么在我闺女的示意下才喝到半酣,意图迷惑对方!

扯淡!我就不信,一个人能盯住那五十个人;我就不信,那五十个人的酒量能是一样的。哪怕留十个人假装醉了也是好的。

由此可见,我闺女当时是多无助!她不自己干能有什么法子呢?

军中出问题了,他金镇北罪责难逃!或者,他真的没问题吗?左帅跟李广田勾结,他金镇北就是干净的?

莫不是那本身就是个圈套,等着我家那傻闺女犯蠢呢!真要是她自己去做,却没做成,出了什么意外,金镇北得到的好处可多了。

其一:能掩盖了他自己的罪行;

其二,清除了窥探到他秘密的叔珩。

越想越是觉得这么想是有道理的:好你个金镇北呀!你真是好算计。叫我闺女去协查是假,意图取她的性命才是真吧。

只此一事,我林宪怀终生与你为敌,永不原谅!

四爷随着工部尚书到内阁大门口的时候,碰上户部一行人。见到老丈人也在,他恭顺的很,主动先问了好。

却不想林宪怀打量了他一眼,袖子一挥,鼻子一哼,拂袖而去。

四爷:“…………”素来温和的人竟然当众甩起了脸子?

这作态,引得进去的人和准备进去的人都朝这边看。

可这到底是为嘛的他也不知道。

行吧!想甩脸子就甩脸子吧,桐桐跟着金镇北去的,别人看到的是泼天的功劳,当爹的看见的是九死一生。要是为这个迁怒,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议事堂的正殿极大,各衙门有各衙门的地方。

四爷也是第一次进来,一看这个格局就知道又是老规矩保留了下来。每个衙门甚至都有自己的铭牌。

他现在只能坐在工部的位置,且陪坐在末位。

因着事涉矿产锻造,自己擅长这个方面,于是,就被临时召来了。当然了,也不排除这本身就是一个坑,因为事涉金镇北,若是自己处理的时候存在隐瞒,很可能就成为攻讦金镇北的一个点。

官场就是这样,有时候突然叫你参与你本可以不用参与的事,就得小心了。这种情况,要么是坑已挖好,等着你跳;要么是黑锅一口,等着你背。

他坐在他的位置上,看着最上首空着的几个位置。

那是皇室的位置,中间是两个位子,该是皇帝和皇后的。东边设有两个位子,那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另有陪坐席,该是其他参与政事的皇室成员的。

而今,那里一个人也没坐。

大家对那里坐不坐人,好似也不怎么在意了。

议事中,一项一项的事往下分,就像是对倭寇,对李广田乃至三省的文官、军中的将领的审讯,这是刑部的职责。

但事太大了,刑部拿不住了。人家刑部尚书就说了,“吏部乃考核官吏的衙门,需得派人跟全程。”

吏部尚书看了一眼齐文超,又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齐渭,他卖齐阁老一个面子:“齐渭齐大人干练,他跟。”

刑部又说工部,“此案蹊跷就蹊跷在,矿被动了,工部竟然不知。这是朝廷早就登记在册的矿呢?还是被废弃的矿呢?还是有未被发现的矿……这件事不弄清楚,便不能知道有多少地方官员涉及在内……”

工部尚书朝后看了一眼,“小金大人借你们用吧。”

刑部看了那边一眼:嗯!挺好!不隐瞒……对案子好,隐瞒了……对案子更好。这个人选很合适!

齐文超看了齐渭一眼,然后环视一圈:“可能齐渭不太合适,因为事涉李广田。而不巧,李广田之前打发媒人,上我家给我那不成器的次子提亲。我家那个儿子,跟他哥哥不一样。整天嚷着心有所属,非谁谁谁不娶的……”

林宪怀就皱眉,抬头看向齐文超。

齐文超就笑道,“都是一些胡话,不务正业的一孩子。李广田派了人,非说他家姑娘瞧上齐民了,我是拒绝吧,又不好伤了人家的体面。之前也写信提了,说了很多齐民的不好,可对方怕也只把那个话当谦辞。我没法子,只能把齐民打发去,叫李广田亲自看看。能看上,结亲也无妨;要是看不上,也在情理之中。谁知道就这么巧,事发了……”

众人心里有数了,齐文超怕连累,提前把事摊开了。

说到底,本打算联姻了。幸而林叔珩查的及时,要是再拖延半个月,估计他就洗不清白了。这婚事八成能定下来。

反正,一个是想找封疆大吏联姻,扩大手里的权利;一个是心怀不轨,联络首辅阁臣,想通过齐文超的手掌控三省。

齐文超说齐渭不合适是假,剖白是真!

齐渭就不好说话呢,谁也不好说怎么着合适。

结果议事堂正沉默呢,就听一个异常沉稳、年轻的声音说:“齐阁老多虑了!若是您这么说,下官也便不好参与了。但,下官以为,清者自清。若真有顾虑,不是还有问政院和参政院吗?

请两院派人全程监督,此法最为公正。毕竟事涉三省文武官员,朝中与之有密切关系的不在少数。敢问,在坐诸位,谁跟那边没有往来。

同乡、同僚、同窗、姻亲、故旧、师生……甚至于更亲密的关系,不在少数吧!既然如此,那就请问政院和参政院参与!”

林宪怀:“……”这两个地方的人员颇杂,多是边缘甚至于底层,这么一闹,只怕此案新明上下得人尽皆知了。

这与公审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