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3)
金镇北拿着贴着:“林宪怀?”他将帖子随手一扔,“就说心意收到了,将人打发了吧。”
“来的是位林家女公子。”副将说着就朝后看了一眼,“这位女公子说,林大人有几句话要转达给军帅听,您看……这见还是不见?”
传话来的?
“是!”金镇北抬了抬下巴,示意副将去带人。
桐桐负手而行,打量这个宅子。宅子还是官邸,不过是修葺的格外好而已。
副将回首看了几次,就见这位女公子走的不疾不徐,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番,便好似再无兴致了。
他试探着问:“女公子与我们家四公子认识?”
“算是。”
算是?这是什么答案。
他不再追问了,将人往院子里领。院中的廊庑下坐着许多军中的将领,这该是都等着能见一面的。
见副将带一女子来,他们也忍不住打量。
这女子闲庭信步,从一群糙汉子中间穿过去,直接进了里面。现在女官很常见,大家对这样的女子也只是因为生面孔多看两眼,倒是没别的可奇怪的。
金镇北看向走进来的女子,修长高挑,十四五岁的年岁,面庞还很稚嫩。以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不会觉得这个年纪的有甚貌美不貌美的。
唯一叫人忍不住看第二眼的是,她那双眼睛和太过于沉稳的表情。
“金军帅。”桐桐拱手而礼,“晚辈替家父传句话。”
金镇北朝后一靠,要多散漫有多散漫,“是齐家怕儿子受委屈,叫你爹出头的?你爹呢?不敢上我的门来?连你家的长公子都来不得么?”
“家父若亲自登门,岂不是小题大做。军帅本也不过是心疼儿子,想教训一下小辈而已。我爹登门,满朝侧目,岂不显得军帅霸道。”
“呵呵……”小丫头还挺会说话,“说老子霸道的人多了,老子何时怕了?老子这人没别的,就是护短。谁伤我儿子,我便要谁脱一层皮。此为私怨,与公事无关。
小丫头,你不该来。我若无官身,齐家的儿子伤了我儿子,齐文超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该上门来,给我家道个歉?可迄今为止,何曾见他的人?”
桐桐皱眉,这金镇北真他娘的是个无赖!他儿子被打伤了,是他先按照公事来处理的。把那么些学生押在学堂里,逼着预支了军需,这事该过去了吧!结果他不,他又说这不是公事,只是私事。
私事就是俩孩子打架,他家儿子打伤了我儿子,他没上门赔罪就是他的不对。
所有的理都得是偏着他的!
桐桐就说,“您说的有道理!俩孩子打架,然后得各回各家,各找各爹,再由各自的爹带着,坐在一起看看事情怎么办?要么,伤轻的一方赔偿伤重的一方;要么,就再干一架,把仇报回来。但前提得是,各回各家。”
您把人家的儿子扣在手里,对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他怎么处理?
金镇北搁在脑子里想了想,这他娘的还真有点歪道理。他就歪头看这小丫头,“我要是放了人,齐家却不上门道歉呢?”
“那他家就不占理,您带着人打上门去。为的是私事,这也只是民事纠纷。按照朝廷法度,各自罚俸半年,但您能拆了他家的大门,打了齐家的人不论罪。”
金镇北坐直了,“那要是齐家上门道歉呢?”
“您也一样能打他一顿!”桐桐看着金镇北,像是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您不想谈拢的时候,就不必谈拢,找茬打架而已,不难办吧!若是此时,齐家父子兄弟被揍了,按照朝廷法度,也属于民事纠纷,一样各自罚俸半年。”
金镇北被说的一愣一愣,起身弯腰看桐桐,“这么说,只要放了人,我就有理由揍那孙子?”
是的!最坏的结果就是罚俸半年,“皮外伤的话,只管打,问题不大。”
金镇北哈哈大笑,那声音震的挂在廊下的鹦鹉扑腾着翅膀要飞。他一边笑,一边指着桐桐跟副将说,“天下还有比老子更损更坏的人!”
副将哼笑一声,再哼笑一声,表情有些抽象了都,“所以,放人吗?”
“放!”金镇北看向桐桐,“你的办法好,你去提人吧。”
“晚辈是来看望病人的,见金四公子一面就去办事。”
金镇北上下打量了桐桐一眼,然后嘴角一勾,笑了,“去吧!只管去见。”这种损色姑娘,不太好找了。
四爷正靠着看报纸,结果外面说是林家一位女公子来探病。
来探病的人多了,都被拦住了,他也没见。独独放姓林的女子进来?
他急忙坐起来,“快请。”
桐桐撩开门帘一看,榻上靠着个壮硕的少年,棱角分明的脸,眉目分明的眼,眼神一对上,可不正是四爷。
他松了一口气,她也松了一口气。
“林叔珩冒昧。”
“三姑娘请坐。”
屋里没别人了,桐桐才坐到榻边,拿住了四爷的脉,药是对症的,这伤除了养,没别的办法。她急忙问:“情况你知道……”
四爷点头,朝外看了一眼,“你怎么过来的?”
桐桐也知道不能说太多,她也没解释,只道:“当时怎么中|枪的?确实是意外吗?”别换成你了,还得被追杀。
“确实是意外!”当时原主领了枪,正查看呢。齐二觉得发|枪的人发错了,枪上有编号,对应各自手里的号码牌。他没等大家检查好之后再调整,就直接来抢了。这个不防备,被抢走了,枪一换手,枪口刚调了方向,子弹就迸出来了,正好打在右边臂膀上。
“这么冒失?”
少年人,两家素来不睦,较劲难免。
桐桐才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她就赶紧站起来,“你先养伤,我挺好的。这里说话不方便,回头外面见面。”
不拘女子出门,在哪里见面都比在家里强。
“那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
副将才要去请的,结果人家主动出来了。
桐桐跟着这位李将军,把羁押着的齐二给带出来了。
军营她是进不去,马车在外面等着。不过一盏茶的时候,一身狼狈的齐二被带出来了。这几天确实不好过吧。
桐桐站在马车边跟李将军告辞,“我会亲自送齐公子回府,有劳李将军了。”
“客气!”
齐二一脸奇怪的看着这个林三,两人见过,年节两家宴客,少不得见面。但这位姑娘讷言,人也严肃,向来不爱言语。跟她姐姐完全不同。因此,只能说认识,但真不熟。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是她把自己给救出来了。
桐桐看着这小子,指了指马车,“齐二哥请上马车。”
齐二挠了挠脖子,问说,“金四如何了?”
“你觉得呢?”
“我不是有意的。”
桐桐示意他先上车,齐二无奈,只得上去了。两人在马车上相对而坐,齐二这才道:“金家是怎么答应放了我的?”
“大局为重嘛!不想因私事影响公事,就把你给放了。”
我才不信呢!齐二看了这姑娘板着的脸,“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姐姐……金双城那混蛋风流成性,他是不是打你姐姐的主意?”
桐桐:“……”这脑子长的,白瞎了一张脸。她就问齐二说,“你觉得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睚眦必报的人家。”齐二说完,就愣住了,“放了我,说不定我哪天就被人给敲棍子扔到河里去了?”
桐桐:“……害怕了?”
“谁不怕呀?”
桐桐点头,“这事也容易!你对着你的右臂,也来一下。赔给金四,你们从此不亏不欠。”
齐二看着林叔珩的眼睛,“你说什么?”
桐桐看着车窗外,“那你说怎么办?调停不成,金家要么明着打到你家,反正私事械斗,问题不大;要么,金家暗地里算计你,哪天你真掉悬崖事,以意外开始,以意外结束,这也许就是最恰当的处理方式。你看你选哪种?”
“他金家说打上门就打上门?当我齐家是什么?”
“哦!也对!那就等着挨闷棍吧。”
齐二:“……”这什么姑娘呀!心是石头做的吧!你姐姐那么好一女子,你妹妹那么可爱一姑娘,怎么就你……跟一块臭石头一样,怎么这么碍眼呢?
桐桐看着恢弘一片的府邸,“瞧,齐家就在跟前了。”
马车停在齐家门口,桐桐先跳下马车,跟门子喊:“跟齐伯伯禀报一声,就说齐二哥哥我给送回来了。”
齐二讪讪的从马车上下来。
可还没走到家门口的台阶上呢,就见一清瘦的中年男子出来了。
桐桐拱手,“齐伯伯。”
齐文超面容温和,“是叔珩啊?你爹说你办事去了,没想到这么利索。金军帅可好?”
“金军帅甚好,只说小儿打架,乃是私事!市井中这样的事常有,不过是你打到我家,我打到你家,谁也不肯吃亏便是了。晚辈觉得军帅颇为诙谐!”
齐文超面色数变,看向这个面容平静的小女子。而后说亲随,“去书房拿匣子来。”
亲随急匆匆去了,那边齐二噗通往下一跪,“爹,我闯祸了。”
齐文超什么也没说,只站在原地。
桐桐就看见那亲随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半臂长的匣子。齐文超将匣子打开,取出一把火|枪来。然后稳稳的拿住了枪,对准了儿子的右臂,在齐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枪打中儿子的右臂。
尖叫声,惊吓声,呼喊请医官的声音,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齐文超跟桐桐对视,“孩子,劳烦你跑一趟,告诉金军帅,就说……犬子无状,我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