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外面,警察说你过几天就能放出来。”米亚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李一花一眼,把经过警察检查的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的衣服从看守所的栏杆塞进去,顺便把李一花手上的香蕉跟自己带来的感冒药也拿下来放在上面,对背对着她们的宝拉说,“我们走了,你自己注意保暖,不用担心家里。”
大下雨天的被拉走,浇个透心凉关进警察局的看守所,要不是宝拉体格向来比较好,估计现在就感冒了。
但是在看守所里面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米亚看着头发乱糟糟一团的宝拉叹了一口气,爱国热血青年,她很能理解。她自己在老家的时候也干过这种事情,甚至比宝拉他们干的严重多了,都不是冲击政府,而是直接推翻政府,扛着木仓战斗了。为了心爱的祖国,有时候生命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这是一种本能,天生根植于血脉当中。
只不过在韩国这个国家,没有热武器的学生运动终究是掀不起来什么大风浪的,只能靠着流血跟牺牲换来一点点的权利,还是伴随着影响以后人生的结果。也不知道宝拉毕业的时候,她户籍
跟着李一花出了看守所,就见到金成均跟崔武盛也在警察局门口跟着成东镒一起焦急的等待着。
唉,想要保护孩子的父母,跟一心为了国家而热血向前的孩子,真是够矛盾的了。
米亚摇摇头,对现在的情况也是无可奈何。
这种矛盾根本就是无解的,双方又不是真的政见不合,成东镒跟李一花都很能理解宝拉的行为,可是做父母的,有几个是会不心疼孩子的呢?光州事件才过去了多少年,成东镒跟李一花都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亲眼见证了政治的黑暗跟血腥,即使他们知道孩子的行为没有错,可是跟失去孩子比起来,他们恐怕还是宁愿自己的孩子是个平庸之辈,而不是像宝拉这样,都能混到运动成员的核心位置,随时会丢掉自己的小命。
毕竟前车之鉴在前,学生运动死几个人都不算是事,完全就是基操。没看见之前奥运会之前的那段时间里面大家都是结伴而行,尽量不让自己落单吗?
政府没公布出来的东西可远比事实要黑暗多了,父母不担心自己的孩子才是不正常的的事情。
“走吧,写了保证书就没什么大事了,过几天就会放出来了。”成东镒拍了拍李一花的肩膀,安慰着老婆。
大下雨天的,跑出去找女儿却亲眼看到女儿被警察抓走,真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的事情。
事情就这样终结在了成东镒跟李一花夫妇和宝拉在警察局写下的保证书当中,双门洞的日子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除了被放出来的宝拉突然开了一辆车回家。
“前辈的车,最近几个月借给我开。”德善惟肖惟妙的学着宝拉的话,跟米亚吐槽,“监狱啊监狱,成宝拉的前辈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把车给她开呢?那是开车吗?是开向地狱的车啊!”
哎呦,从街口回到家的短短一段路,她跟妈妈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只有强行把她给拉上车的宝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车技有多么的垃圾!
米亚:“.......”
她开始考虑一个问题,该怎么婉拒宝拉邀请她坐她开的车?
以及她应该去考个驾照了,然后找机会买辆车。不用多么好,二手的能够代步就行,主要还是用于往返家跟学校,不然到时候下课之后宝拉强行拉着她坐她的车怎么办?毕竟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开学,她就要跟宝拉在一个学校里面上课了,就算是年级不一样,但是一堂课就那么长时间,万一宝拉行使姐姐的权利.....噫,米亚一个倒仰,她可是看到了李一花回来之后那苍白的脸色的,不想要承受这么沉重的姐姐的爱!
但......“我们家是那么有钱的人家吗?还打车?你这家伙,不要因为自己赚了钱就不把钱当回事,将来是不要结婚还是不要嫁妆?要把钱存起来存起来!”宝拉最终还是强行的把米亚给拽上了车,顺便嫌弃的对余晖说,“呀,你往里面一点儿,让个地方!”
已经被挤到了窗边的成东镒:“......”
即使是没赚太多钱的一家之主也有点儿受不了,大半夜的,本来因为长辈过世要赶过去参加葬礼已经够闹心了,现在还要被余晖给挤的快要成为纸片,他是真的扛不住了。
然而看着宝拉那凶狠的眼神,扛不住也要扛,于是最终后座椅上就坐了四个人,德善跟李一花挤在一起,余晖被迫坐在老爹的怀里面,神情更加苍老了。
只有米亚坐在副驾驶上幸免于难。
但这个幸免于难她是真的不想要啊!
最终因为碾到了一只玩具而导致宝拉发飙凌晨才到达了姨姥姥家的一行人满脸憔悴,眼睛面色略微苍白,眼下带了点儿青,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刚刚病愈的样子,让来参加葬礼的人还以为她跟逝者有着深厚的感情。
“请节哀。”一对夫妇冲着米亚说,表情沉重严肃。
“是。”米亚有点儿发愣,但还是条件反射性的回礼,完美的诠释了家中有人过世的状态。
等等!被强行拉过来的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是来参加葬礼的啊,为什么会有人以为她是主家啊?
同被当成是主家的成东镒:“.......”
“大概是因为穿的太严肃了吧。”葬礼过后,真正的主家崔敏智叹气。
表哥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表侄女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外套并且挽着头发,光是看起来就很严肃很深沉,出现在这种场合里面确实是很像举办葬礼的主家。反倒是李一花跟几个孩子们虽然也穿的很正式严肃,但是几个孩子看上去都没有表侄女那种气势,让人很容易忽略。
“米亚那孩子,将来是会有大成就的啊......”崔敏智叹息一声,拍了拍成东镒的肩膀,“好好培养她,将来一定是不会逊色于宝拉的孩子!”
成东镒:“.......”
不用他培养,这孩子就已经很出色也很有成就了!但是看着崔敏智带着疲惫的脸,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这句话。表弟最近已经够糟心的了,家里面长辈连续过世,又遇上了儿子跟儿媳妇闹别扭离婚,就别说自己的事情给他添麻烦了。
“回去的时候我想要坐客车。”精神萎靡的米亚跟着家人走出姨姥姥的家之后,坚定的开口。
太失策了,回去就考驾照寻找二手车,再也不要接受宝拉的摧残!
“我也要坐客车!”德善跟余晖异口同声的喊,也不想要接受姐姐的摧残。
但他们面对的是宝拉,怎么可能让弟弟妹妹违逆自己?在开车这件事上,就连父母都不能反抗她!
“呀,你们想死吗?家里面这种情况,竟然还想要浪费钱?知道爸爸上班多么辛苦吗?”宝拉一手一个,在德善跟余晖的脑袋上面拍过,痛斥这两个根本就不知道节俭的破孩子。
但是到了米亚面前,看着她略带青色的眼底跟苍白的脸色,宝拉就换了一副嘴脸,“钱带够了吗?不行的话打车回去吧。”这小脸白的,再跟大家一起挤确实不太好。
这么想着的宝拉选择性的忘记了来的时候米亚是坐在副驾驶上面的,根本就没跟别人挤在一起过。
不过双标这种事情是人类的本质,来的时候强行把米亚拉上来导致了她现在一脸憔悴的宝拉看着向来活力满满还能每天早上晨练跑步的妹妹变成现在这种小白菜的模样,瞬间就心疼了起来。
跟不省心的德善比起来,这个妹妹向来乖巧懂事,从来不给家里面添麻烦不说,还为了家里面付出了好多,她心偏一点儿也是正常的吧?
“宝拉姐——”余晖刚想要说什么,就被宝拉一个充满了杀气的眼神给定住了,“还不上车?”她眯着眼睛对弟弟说。
“是,这就上车!”余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忧伤的上了车。
“还有你,不上车难道还等着我动手吗?”宝拉凶狠的眼神扫向了德善,眼看着就要卷袖子动手,精神萎靡不已的德善立刻拉开车门窜上了车。
成东镒:“.......”
李一花:“.......”
夫妻两个疲倦的叹了一口气,深感罪孽深重,怎么就把宝拉生成这样的性格?
“米亚啊,要是觉得巴士不舒服,就自己打车回去,知道吗?”李一花从钱包里面掏出了几张纸币塞给米亚,“不要委屈自己。”
唉,这小脸白的,简直让人心疼死了!
被逼着上了车的余晖眼中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缓缓的流了下来,“三姐——”他坐在车上,看着渐渐远离的米亚,痛哭出声。
米亚:“......”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余晖这个多愁善感的性格啊,也挺愁人的,就不能学学没心没肺的德善吗?
正在车上随着路途颠簸的德善眼神呆滞,人已经陷入到了麻木状态当中,成宝拉这家伙,到底是跟谁学的开车,为什么能把车子开成这样啊?
成东镒跟李一花不想要说话,不管怎么样,能省一份钱是一份钱,要是全家一起都打车的话,花的钱更多。现在虽然辛苦了一点儿,但是不亏!
全程只有宝拉一个人始终精神振奋,并且在回程的路上又放起了战斗的歌曲,高声合唱着冲回了家。
米亚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向了汽车车站,等了一会儿之后上了车,晃晃悠悠的回了汉城。
中途还下车买了点儿苹果带回家,准备弥补一下家人因为宝拉开车而受到伤害的心灵。
但是没想到的是,回到家之后竟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老师?”
米亚好奇,郑东盛找她做什么?她都封笔了,而且最近就要高考,有出国长见识的事情也不会找她啊。
“......米亚啊,你是不是跟郑会长家的公子有什么误会?”郑东盛也是一脸的疲惫,只觉得这个学生真是倒霉的要命,怎么总是遇到这种财阀家里面任性的孩子?
上一个崔忠赫,不管怎么说,身为一个事业有成的财阀公子哥,最终把账给平了,也算是靠谱了,但是这个郑在民......郑东盛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米亚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要遇到这个出了名的任性的草包小少爷?
一想到自己的画室合作的画廊就是这家伙母亲名下的产业,郑东盛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这是命犯煞星了吗?
“郑会长家的公子?”米亚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说的应该是郑在民,微微皱起了眉头,“我跟他能有什么误会?他之前想要我重新开笔,可是我现在忙着高考,一堆事情要做,哪来的时间去给他画画?再说了,我都封笔了,要是重新开笔,怎么跟之前买下我画作的人交代?”
拜托,人要有点儿职业道德,她最后一幅画就是靠着封笔的噱头卖出了高价,结果现在才多长时间就重新开笔?是想要得罪死人吗?
“他说他想要邀请你参加画廊举办的艺术展。”郑东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帮你回绝了,但是他好像不想要罢休的样子,你最好想个办法搞定他。”
白发苍苍的老人提醒她,“米亚啊,有时候跟一个人打交道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够帮助我们,还因为他能给我们造成更大的破坏,这样的家庭的孩子,我们是惹不起的。”
财阀家的孩子们都任性的很,要是不妥善解决的话,他们能够造成的伤害可比帮助大多了。
“......我知道了。”米亚无语,“您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或者说帮忙把他给约出来吧,我想要跟他见一面。”
神经病啊?还是吃饱了撑的,都跟你说了不会重新开笔,也表达了不想要跟你打交道的意愿,你还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累的要死的米亚现在很想要立刻出现在郑在民面前给他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面增加点儿颜色,可惜,等到对方给她回应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到真的再见到这个家伙的时候已经重新恢复了冷静。
“想要见到成米亚小姐真是不容易。”郑在民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米亚眼睛一亮,坐到了她面前笑嘻嘻的说。
“是吗?”米亚看了他一眼,根本就不想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们坦诚一点儿,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你能别浪费时间了吗?这对一个高考生来说真的很烦。”
她向来对应付这种人没有什么兴趣,更不想要浪费自己的时间,还是赶紧解决吧,总觉得接触的时间越多这家伙的杀伤力就越强大。
“高考?”郑在民愣住了,“你明明才高二!”
修学旅行是高二啊高二,高二高考什么?这家伙是不是又在驴他?
“都说了别以为地球只绕着你自己转,你高二不高考不代表别人不高考。”米亚皱眉,这人的智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是不应该啊,能够顺利的拿到哥伦比亚大学毕业证的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个智障吧?
“而且我也跟你说过了我不会开笔,我想不到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她冷静的对郑在民说,“所以就让我们保持画廊主人跟一个封笔画手的各自立场好吗?”
她是真的不想要跟这种韩国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接触。
也不知道是国情问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很多韩国财阀家的孩子简直就像是跟普通人生活在不同次元一样——不是说他们的生活水平,而是纯粹的思想问题。尤其是男性,真是一个个的傲慢的够呛,对普通人来说杀伤力简直不要太强。
就像是眼前的这个郑在民,她大概知道他是对自己感兴趣,但是这种感兴趣就跟对小猫小狗感兴趣没有什么差别,兴趣来了逗一逗,兴趣没了就撒手,是典型的游戏人间。
可她哪来那么多时间跟精力陪一个纨绔子弟玩这种游戏?
当她是慈善家吗?
也没有好看到让她惊艳的水平,而且还是个沾边就甩不开的类型,是要有多无聊才会想着要陪他玩游戏?
郑在民直接被她的组合拳给说的有点儿懵,“什么叫保持画廊主人跟一个封笔画手的各自立场?难道我们就不能做朋友吗?”
他都没说话就被人拒绝,过分了吧?
“如果朋友是在高考这种重要的时间里面给我找麻烦的话,那我还是不要交朋友了。”米亚呵呵了一声,对郑在民这种熟悉的话术根本就不上当。
如果是从少年时代的时候开始,两个人还可能发展成为朋友,但是错过了年少的单纯时期,还是别想要在这种人身上获取什么友谊比较好。当个路人才是最好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都是。
一个能够靠着一张照片走遍两所学校找只是说过几句话的人,这样的人过于执着了,一不小心是会酿成惨烈的结果的。
“那我们高考之后再谈吧,马上就要结束了不是吗?”郑在民愣了一会儿,随即想出来一个好办法,“高考之后我给你办个庆祝宴会吧,庆祝你考上,呃,首尔大学?还是高丽大学?或者延世大学?我家里正好认识这几所学校的教授......”
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了自己家里的情况,把自己有一对管教严格的父母还有一个总是忙着生意的哥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倒豆子一样的速度仿佛是相亲市场上无人问津的大龄剩男,听的米亚额头青筋不时的跳动一下,提醒她平静日子过多了之后自己对奇葩物种忍耐能力的下降。
虽然有时候要收拾一下成东镒先生带来的烂摊子,但平心而论,她在韩国这几年日子过的是真的很平静。
成东镒固然不是一个优秀的父亲,也没有什么钱,还很偏心,又大男子主义毛病一堆,但他的三观还是很正的,而且之前家里面没有出事之前也好好的养大了孩子,还送她去了兴趣班。所以她收拾烂摊子归收拾烂摊子,有时候也会小小的捉弄一下这个总是给家人带来困扰的所谓家里面的天,别的想要创死他的想法是真的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且不仅仅是家庭,就连邻居们也不是什么泼狗血跟搞事情的类型,即使有时候出现鸡飞狗跳的情况,也是一种生活中的乐趣,在平静当中穿插着一点小小的意外,也算是生活中的惊喜了。
她挺喜欢这种生活的,安静平稳,没有变态也没有各种跟木仓有关的各种案件,更没有什么泼天的戏剧性生活,简直梦寐以求好吗?
以至于她过着这种开心平静的生活过的警惕性都下降了,对神奇生物的耐受性更是下降不少,导致她现在面对郑在民这种奇葩人士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简直随时能够举起来桌子上的杯子给他脑袋上面开个瓢!
果然最近肉吃多了火气太大了......米亚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真心觉得她跟对面的郑在民有严重的沟通问题存在,才会导致了他现在这么滔滔不绝的像是相亲男一样交代自己的身家,连自己的小金库里面有多少钱,自己在美国做了什么投资都开始往外说。
她真的不想要知道他喜欢用什么牌子的剃须水,也不想要知道他哥哥是怎么在家里面欺压他、试图断绝他接手公司的任何可能性的——这是‘朋友’该知道的事情吗?还是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朋友’?
“郑在民先生。”米亚看了看时间,不想要跟这位继续耗下去了,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结果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叫我在民就好。”郑在民笑眯眯的看着她说,似乎完全没有把她严肃的表情放在心上。
但是米亚没兴趣把自己的时间跟精力浪费在他的身上,“我不觉得我们能够成为朋友,也不想要跟你成为朋友,所以请不要继续打搅我的生活了。”
她不玩欲擒故纵的那一套,说的很直白,“你造成了我的困扰,会让我对你有不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