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细窄的窗缝,她看到了一个淡如轻烟的影子在眼前飘过。
米亚眼神一凝,瞬间就判断出来了这人她打不过!
接着她就看到了对方从房顶如一缕没有重量的烟雾般飘进了楼下的房间里面,那房间中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可是米亚却在对方飘到了房间中之后不久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她心中一惊,皱起了眉头,轻轻推开了窗户,在袖子里面攥了一把十香软筋散跳了下去。
虽然那房间里面有可能住着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万一不是呢?
没见到就算了,可是见到了,她就不能不管。
“咻——”还没有等到她靠近那间房间,一个人影就从中飘了出来,见门外有个小姑娘,一个铁蒺藜打过来,跃上房顶之后消失不见。
“哗啦——”米亚闪过的那只铁蒺藜打中了她身后对着的酒缸,声音引来了旁边住户的注意。
“出了什么事?”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推开了门问道。
“我刚刚见一个人从这房间里冲了出去,想要拦住他,可是对方却甩了我一记暗器。”米亚指了指自己被削掉的一缕头发,本来垂在脸庞两侧的头发现在一边长一边短,看着有些奇怪可笑。
而实际上如果不是她躲得快的话,现在她更有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独眼龙,这还是在对方的暗器上面没有淬毒的情况下,要是淬了毒的话,那可就不仅仅是独眼龙,而是直接就成为死尸一具了。
跟面前的男人解释了一下之后,米亚转身走到被打碎的酒缸前面,掏出一副羊皮手套捡起地上那只铁蒺藜细细查看。对着刚刚出来的男人屋子里面的灯光,只见一层幽蓝光芒闪过,上面还带着一层腥臭味,显然是淬了毒,而且还是剧毒。
这人好生狠辣!
“这人好生狠辣!”那旁边的住户也脱口而出,显然是对此非常惊骇。
他才刚刚躺下不久就听到外面有东西碎裂的声音,推门一看才发现有人居然不知不觉之间在他的门外进行了一场战斗。
陆小凤心中忍不住大骇,到底是什么人,武功如此高强,竟然让他毫无所觉隔壁的事情?
“还是先看看房中的人怎么样了。”米亚看了一眼这个眉毛跟胡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奇怪男人,率先走进了门中,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她刚刚在外面只是闻到一股血腥气,进了房间之后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惨案现场,屋子里面的两个人都已经被割喉,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就连纱帐顶上都被喷溅出来的血给染的通红,显然刚刚那个蒙面人下手十分干净利落又狠辣之极,力度大的能让瞬间被割破的喉咙喷出的血液吧现场给制造成为一个修罗场。
“死了。”陆小凤上前几步,将手放到躺在床上的二人鼻下,瞪得大大的眼睛之下,却是已经没了气息。
“咦?”米亚也上前两步,看到了两个人的脸孔,突然发现这不就是昨天那几个在自己后面进来的定了下房的男人中的两个吗?
“姑娘认识这二人?”见米亚这般样子,陆小凤立刻反应了过来,她应该是知道这两个人,至少,她肯定见过他们。
“我投宿的那天见过这两个人,不过那时候我是见到他们四个人一起的。”米亚也奇怪,明明是四个人,怎么现在只剩下两个了?另外的两个人呢?去了哪里?
而且她看的清楚,那个蒙面人只是进了这间屋子,没去别的地方。这么大的声响,要是他们在附近的话,没道理不出来看啊。
“四个人?”陆小凤面色凝重,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是不是想说这可能是同伙内部的纠纷,因为利益,其中的两个杀了另外两个?”米亚看了这个奇怪的男人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姑娘也这么认为?”陆小凤好奇。
难得见到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的反应不是慌乱尖叫,他倒是很好奇眼前这姑娘是什么来头,怎的如此镇定?
况且她一个姑娘家,居然遇到了事情不躲不避,反而冲了上来,这实在是太过少见。
想到这里,他细细的打量起来了米亚,然后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子。
这是一张让人看着就很有距离感的脸。
陆小凤觉得很奇怪,明明这姑娘脸色苍白,眉梢眼角都缺少女人的柔媚曲线,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冷清感,可是却并不会让人感到这是一个性格不好的女孩子,反而那种沉静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什么。
她的鼻子挺直,过于刚硬,嘴巴也不是男人喜欢的丰.润.红唇,但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却是满身的风华,便如大雪山上傲然独立的寒梅,令人心折不已。
便是曾经的武林第一美人,也是没有这种气度的。陆小凤心中暗自忖度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来这样的一个绝代风华的美人?
“我不这么认为。”米亚微微一笑,打断了陆小凤心中的思忖,却是跟他完全不同的意见。
“你没见过这四个人在一起的样子,所以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米亚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顿了顿说,“他们是四个镖师,而且走的还是暗镖。”
镖师这个行业,在交通并不发达的时代,是很多人士出门跟送货的选择,因为谁都不能确定自己要去的地方跟行进的路程中就一定是安全的。有条件的人,往往会在出门的时候选择跟镖局一起走,也是对自身安全的一种保障。
另外就是货物。
大宗的,值钱的货物,除非是走官方通道,否则的话,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也容易被劫,在没有大宗商队同行的情况下,镖局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而镖局,最赚钱的其实不是保人,也不是押运这些大宗的货物,而是走一趟暗镖。
所谓暗镖,就是镖局派出人手做出押镖的样子,用别的货物伪装掩饰,或者是没有货物在手,直接人上路,这样就没有人知道镖局的人保的是一趟什么样的镖物,自然也就减少了很多觊觎的情况。
昨日里这四个人进来的时候,米亚就发现了这几个人跟普通人不同。
他们身穿差不多的衣服,虽然兄弟相称,可是从外表上来看,除非这四个人是同一个父亲跟各自不同的母亲或者是同一个母亲跟各自不同的父亲生下来的她们,否则的话是绝对没有可能是亲兄弟的。
而且这些人手上有着厚厚的茧子,警惕性也很高,即使是进入了客栈这种相对安全的半封闭环境也没有放松警惕,那领头的人又在其中一个人想要上前跟掌柜的争执之时喝止了他,显然是不欲生事。
那么什么样的人会这么集体行动,还会武功,充满了警惕性,又低调行事的?
想想那领头的人一直握在刀把上的手,再想到他们并不惧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身上也没有衙门捕快的气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镖师,还是走的暗镖。
说起来复杂,其实这些东西在米亚的脑子里面只是过了一下而已,如果不是这几个彪形大汉身上那过于戒备的气息,她甚至都不会注意到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没想到现在这几个人的职业倒是能够给他们死亡的原因提供一点儿线索。
不过她的这句话却让陆小凤惊了个不轻。
他狐疑的看着米亚,什么样的人会这么仔细的观察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而且还观察出来了对方是镖师,走的是暗镖?
陆小凤觉得眼前这姑娘的行为跟长相简直完全对不上,她更像是一个出身于六扇门的捕头,还是那种功绩显赫的捕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一眼判断出来一个人的职业。不对,即使是他的朋友金九龄,也是没有办法在只看了几眼一个人的时候判断出来对方是做什么的,这位姑娘聪明的简直不符合她的年龄。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陆小凤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来了一个可能。
他记得六扇门曾经有位神捕,名叫岳江然,二十年前这位神捕因病隐退,若是他那时候娶妻生子的话,孩子现在应该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吧?
“我叫林诗音。”米亚见陆小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振奋起来,粲然一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就见到对方眼中的亮光黯淡了下去。
有趣,他大概是把她的身份跟别人搞混了。米亚见陆小凤这样,心中有了了悟。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男人,这是她对陆小凤的第二个判断,“那你呢?你又是谁?”她笑着问对面的男人,觉得这人脸上的胡子跟眉毛居然一模一样,不管不是不是特意修剪出来的都很令人惊叹。
“在下陆小凤。”陆小凤楞了一下之后回答,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女笑的他心中有点儿发凉。
奇怪,明明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为什么有这种诡异的感觉?他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嘀咕着,觉得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简直一桩比一桩奇怪,活像是中了什么邪门的咒术,惹来了一年的霉运。
“原来是陆公子。”米亚看了看陆续亮起来的灯,“看来有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我们应该先报官。”
这里并非是那等荒无人烟的野外地界,此时此地,报官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姑娘说的是。”陆小凤对此深以为然。
若是没出人命的话,事情自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出了人命,又是在如此多人居住的地方出了人命,除了报官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出了什么事情了?”掌柜的披着外袍匆匆从远处走来问道。
他才睡下不久,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听起来似乎是院子中的酒坛子?
结果刚走到院子中就发现摆在那里的一大缸的酒液都洒在了地上,散发出来一阵浓烈的酒香,顿时心痛的想要晕过去。
“出了人命,掌柜的,报官吧。”米亚一脸镇定的说。
“人命?”想要晕过去的掌柜快走几步,进了敞开的房间,瞪着房间里面的两具尸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小心!”陆小凤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掌柜的身体,一阵哭笑不得。
这人,承受能力未免太弱了一点儿吧?
不过.......既然是四个人,那剩下的两个人去了哪里?他心中突的浮上了一个念头。
这同样是米亚想要知道的,四个人死了两个,剩下的两个人呢?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是有问题的。
又或者是这两个人现在已经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米亚看着那两个被割了喉的男人,心中微沉。
走暗镖的镖师,他们的暗镖是什么?
她看向了隔壁那个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房间,心中猛的一突。
也许,也许另外的两个人今天夜里.......
“这位姑娘,还要麻烦你做个证人。”掌柜的被陆小凤又掐又捏,总算是醒了过来,然后就迅速的进入了见过大场面的状态当中,吩咐了小二去报官。
“这是自然。”米亚微微一笑,捡起一块酒缸的碎片,将那只淬了毒的铁蒺藜放了上去。
这只铁蒺藜,若是衙门中有擅长此道的人的话,或许能够从中看出来一些东西。
不过这铁蒺藜的形状倒也是怪异。
米亚看着那只暗器,表情莫测。
普通的铁蒺藜是四个三角形扣在一起,形成一个可以各个角度都可以伤人的利器。可是眼前的这个铁蒺藜身上却不是平直一片,而是有着起伏,这让这枚铁蒺藜看起来倒不太像是铁蒺藜,反而像是一朵打的没有那么精细的花朵。只不过这朵只有四个花瓣的花朵锋利无比,每片花瓣不但可以轻易的刺伤人,淬了毒之后更是可以置人于死地。
“你的主人是谁呢?”米亚低低的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问那只铁蒺藜还是在问自己。
今天的这件事情,让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杀了两个人的蒙面人看见了她的脸,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之后有所行动?
还有这个叫做陆小凤的男人,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两个人的隔壁,又如此巧合的在她被袭击之后出现,并且一起发现了凶案现场,难道真的就是纯粹的巧合吗?
“林姑娘——”帮着掌柜的料理好了事情之后,陆小凤走了过来,欲言又止。
“陆公子有话请讲,不必顾虑。”米亚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姑娘,看的陆小凤一呆。
跟刚刚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陆小凤觉得现在的这位林姑娘看起来要比刚刚那个令人有点儿身上发凉的林姑娘更有距离感。
明明她现在笑的更加温柔和善,脸上的那些冷漠也消失了,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想不通的陆小凤决定还是不要想了,因为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我倒是觉得你根本就是因为那姑娘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才没有想着要深究下去。”司空摘星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什么时候陆小凤学会了适可而止了?你不是向来都喜欢对一件事情追根究底的吗?”
如果陆小凤对一件事情没有追根究底,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他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自然也就没有了追根究底的**。
可是对着一个所谓的绝色美人,他却没有追根究底,事情就奇怪了起来,除非他不喜欢那姑娘。如此,事情就有了解释。
“.......你这么说倒也是。”陆小凤愣了一下,想了想之后,觉得恐怕真是如此。
他向来喜欢美人,可是喜欢的美人似乎类型也都差不多,不拘性格,总是要特别的有女人味。纵然是性格泼辣的薛冰,在他面前也是会展现自己小女人的一面的,那种柔软正是他所追求的。
可是昨天晚上的那位林姑娘,她很美,很美,也许就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了,却偏偏让他兴不起来半分的旖旎心思,大概就是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人。
不是那种欲拒还迎,表面上拒绝别人的接近,暗地里面却希望别人来接近自己,而是纯粹的冷漠跟戒备的真正拒人千里之外。
她虽然笑的很温柔很和善,可是陆小凤却并不能从这种温柔和善当中找到礼貌之外的情感,这位林姑娘,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朝堂之上当官的人一样,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变得喜怒不形于色了起来。
说到底,我还是喜欢简单一点儿的女人。他在心中叹息一声,感慨自己果然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爱的就是又柔又媚,风情万种的美人。
这种外面披着一层暖皮的冰山美人还是算了吧,他欣赏不来啊。
“谁要你欣赏?”司空摘星冷笑一声,“任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也不想要被你欣赏吧?”
谁不知道四条眉毛陆小凤红颜知己到处都是,但凡是家中有女儿的江湖人士都不希望自己家的闺女跟他扯上关系?
“男欢女爱,人伦大道,我们之间你情我愿,怎么就不想要被我欣赏了?”陆小凤听了司空摘星的话,也来了气,辩驳起来。
他又不是那等采花大盗,也从来不去诱惑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到了司空摘星的嘴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
“你这猴精,是不是在哪里受了气,都撒在我身上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哼!”司空摘星冷哼一声,不做声了。
他今日确实是有些烦闷。
“能让你这猴精烦恼的事情想必很有意思。”陆小凤打量着司空摘星,突的一笑。
“是很有意思,江南十八户人家被灭门,连点苍派的掌门人都死了,你说有没有意思?”司空摘星看着陆小凤那张贼忒兮兮的脸,也露出了一个假惺惺的笑容。
他就不信这小鸡会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
陆小凤对此果然感兴趣,“你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江南十八家被灭门,就连号称天下第一剑的点苍派掌门人都死了?
陆小凤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想到了自己正在追查的那件案子,满门老小,无一生还,家中藏着各种珍贵物品的库房也被一扫而空,只剩下一个门上面的一把玲珑锁。
本来他以为可以从这把玲珑锁上面找到线索,既然是朱停制造的,那么他肯定知道这把锁后来落入了谁的手中,可是没想到朱停却否认了这把锁是他制作,更是连上面的玉都是仿造的他当年那把锁的假货。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现场可有遗留下来什么东西?”他突的抓住了想要溜走的司空摘星。
今日他本来就是出来吃饭,偶然在一家馆子里面见到了伪装的司空摘星,现在既然还有这么一个案子,想要知道其中的内情就绝对不能放走他!
也许,也许,在江南犯下了了八桩大案的人就跟这个在太原城犯下了灭门惨案的人是同一个呢?
“线索倒是有,被杀死的八户人家家中的库房全被洗劫过,其中的贵重物品都被人带走了。”司空摘星眼神幽幽的看着陆小凤说。
有人说在太原见到了见到了被灭门人家中的宝物,恰恰就是嫁出去的女儿的陪嫁,因此花了重金悬赏寻回那些东西,他就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
只是没有想到出师不利,刚来没多久就碰上了这只臭小鸡。
陆小凤张了张嘴,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本想着要是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的话,也算是有了线索,没准儿就能靠着这些东西抓住对方,可是真的听到了两个人可能是同一个人之后,心情又沉了下来,像是胃里面装了一块石头,沉的让他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