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少顷,入了东厢内间,言氏终于见到数日未见的女儿舒敏。

彼时 ,舒敏正靠在床沿闭目敛神,听到外头的动静声后睁开眼,见到言氏时面露讶异之色,“母亲,你怎么来了?”

言氏细细的端详着舒敏,见她青丝如瀑披在细腻雪白的肩颈两侧,气色尚好,身上穿的淡黄色中衣边缘绣着针脚细密的云纹,显然是新的,担心了几日的心弦才稍稍松了些。

“你这孩子,怎么偏偏遇上了这事?我那日真不该听你的话让你出门。”

言氏满脸悔色,走上前道,“敏姐儿,你的伤势如何了?”

见言氏满脸后悔与关心之色,舒敏心下微暖,“母亲莫怪,这件事谁也想不到,具体的经过我信上已经明说,有表姨母与任家众人的照顾,我恢复得还不错。”

“那你的脚伤呢?可能下床走动?”

舒敏轻轻摇头,“虽说恢复了一些,但还不能走动,让你担心了,是女儿不好。”

话落,见言氏面色却不大好,舒敏心生愧疚,“母亲,我信上已经告知你情况,这山路难行,你又何必亲自来一趟?”

言氏看了舒敏一眼,面露迟疑之色,顿了顿才道,“是你父亲,敏姐儿,此次你出了事,你父亲很是生气,责怪我不该让你出府,让我接你回去。”

舒敏怔了怔,一时没说话。

言氏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敏姐儿,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的定北王吗?上一回你父亲想安排你与定北王见面,却被舒晴趁虚而入顶替了你。你父亲告诉我,定北王对舒晴无意,而你父亲打算让你嫁给定北王,他叫我告诉你此事,让你收收心。”

舒敏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虽然她知道剧情,也从未对舒镇安抱有期望,可真的成为舒敏后,还是对她如此冷血,只看中利益的父亲感到失望,隐隐还有一丝藏在血液里的叛逆与愤怒。

言氏见舒敏眸色微冷,知道她心中不愿,便劝道,“敏姐儿,我知道你对定北王无意,可你身为女儿家,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你父亲若执意,你便只有认命。而且,定北王可是皇族子嗣,又军功赫赫,英挺非凡,这样的男子,咱们已经算是高攀了,你就定下心来,可好?”

舒敏眸色一转,忽道,“定北王已经答应娶我了?”

言氏怔了怔,“那倒没有,只是你父亲有意如此,让我劝劝你。”

“那定北王可知我现下受了伤,不良于行?”

言氏摇了摇头,“你受伤这件事,除了府中之人,外人不知。”

“既如此,母亲总不希望叫定北王看见我这副模样罢?还请母亲回去转告父亲,一切想法也得等我伤好之后,在此之前,我想留在任宅好好养伤。”

“你要留在任宅养伤?”

言氏满脸诧异,“任宅再好也比不上咱们公府罢,而且敏姐儿,你毕竟未出阁,留在外姓人家里也不合适?”

舒敏心神一转,面露委屈之色,“母亲,我的脚伤未愈,母亲忍心我忍着疼痛与你坐马车长途跋涉吗?倘若途中又出了事,我的脚就废了,母亲以为定北王会娶一个废人吗?”

言氏一惊,才发觉自己竟这般思虑不周全,“你说得对,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你在这里既住得舒服,那我就向表姐叮嘱一声。”

“那父亲那边……”舒敏欲言又止。

言氏对于舒镇安的震怒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可想到毕竟舒敏的周全更重要,便道,“你父亲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你就留在这里继续养伤罢,但你记住,离年节还有不到一个月,年节之前,你必须回府。”

舒敏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轻轻应了声,“是,多谢母亲。”

“临芝我继续将她留在你身边,有她在,我也能放心一些。”

言氏拉着舒敏的手细细叮咛一番,又坐了会儿后,便出了内间,向候在外间的临芝叮嘱一番,让她时常送信汇报舒敏的伤势,又给临芝留了些钱财之后,才在柳惠与任秋寒的恭送下离开了任宅。

东厢内间,言氏离开后,舒敏的眸色便冷了下来。

想起言氏说的那番话,想到国公府里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生身父亲,舒敏只觉不寒而栗。

看来,她得早做打算了。

言氏离开宁德县后,在护卫们的护送下紧赶慢赶,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赶回了国公府。

舒镇安也在同一时刻下值归来。听说言氏未曾将舒敏带回来,面色便沉了下来。

言氏在归来途中已想好了说辞,见舒镇安面色陡沉,连忙道,“公爷莫急,敏姐儿的脚伤未好,倘若强行带她回来,路上加重伤势,岂非耽误了公爷的计划?再说敏姐儿也已经答应了,只等脚伤好了便回府。”

舒镇安眉头微松,“你说敏儿她同意了?”

言氏轻轻颔首,“我劝过她,她也是知礼之人,明白是你的意思后,便同意了,只不过,需得等她养好伤回府之后,公爷可再行安排。”

舒镇安的面色终于松缓了些,也终于想起关心舒敏的伤势,“她的伤势如何了?何时才能休养好回府?”

“敏姐儿的脚伤是有些严重,我今日去看她尚不能下床走动,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只要能下床,她便可回来,我已让临芝好好照顾她,将她的消息时常送回府。”

舒镇安见言氏这件事办得不错,又见她今日长途来回奔波,面上隐有疲色,眼神翛然柔和下来,上前牵过言氏的手,缓声道,“夫人,今日你辛苦了。其实,倘若敏儿能够嫁给定北王萧恪,与她,与你我,与咱们安国公府,皆是无上的荣耀,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言氏当然明白舒镇安的野心,正因此,她与舒镇安之间只有礼,没有情。

她微微垂眸,低声道,“是,我明白。”

腊月初八,冰雪渐渐消融,一支支透明的冰棱却悄然挂上枝头,在日光的折射下绽放出耀眼的光彩。

清晨,舒敏忍着细微的痛楚爬下了床。休养这些时日,她终于能够下床走动,才刚站稳,就听碧玺与临芝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咦?前院怎么这般热闹?我刚刚去端药羹,就见前院的人来去匆匆,也不知做什么。”

“听说是任宅的大姑娘回来了。”临芝道,“不过不管是不是,待会儿总能见到人,免得叫你这般好奇。”

“哪有,”碧玺吐了吐舌,到底因为临芝是姑姑,没敢放肆。

两人说话间进了内间,见舒敏竟然下了床,正缓缓移动脚步,临芝大惊失色,“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脚伤还未好怎么就下床了?”

舒敏道,“姑姑,再躺下去我人就该废了,容我缓缓走动,恢复得才快些。对了,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也没什么。”临芝道,“只是前院难得热闹,听说是府上的大姑娘回来了,我们毕竟是外人,没敢多问。”

“是么?”舒敏咂摸一瞬,朝临芝与碧玺道,“帮我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