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前,任冬弥闻声回头,见是任秋寒便立即从圆木凳前起身,“哥哥,你回来了。”
任秋寒轻轻颔首,“冬弥,去给我倒一盏热茶可好?”
“好的,哥哥稍等。”冬弥迅速跑出内间。
任秋寒坐在了木凳前,刚刚落座,就听舒敏稍显虚弱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今日,多亏了任表兄,你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嗓音轻柔如流水,却隐隐有一种生生不息之势。
任秋寒凝视片刻,低声道,“你来我任家,我们本该照顾你妥当,今日之事我义不容辞。不过,大雪封山,你脚又有伤,国公府那边,可能需要你亲自写一封信报个平安才好。”
舒敏这才想起她母亲言氏还在家中等她,便道,“劳烦任表兄可否帮我取纸笔来?”
任秋寒便起身出了外间,前往西厢取了纸笔,放在一张矮几上端至床榻前。
如此,舒敏在床榻上靠着便可书写了。
道了声谢后,舒敏小心坐稳身子,手执羊毛小毫,灵秀的字迹便跃然纸上。
任秋寒站在一旁,见舒敏垂头,专心致志的写字,肩头乌黑的发如浓墨一般倾泻而下,一缕青丝不经意间滑入细腻而白皙的脖颈之间,黑白分明的色调,却如浓墨重彩一般,悄然吸引着任秋寒的眸光,任秋寒有一瞬间恍神,随即定了定神,视线转而落在案几上的白纸上,这一看,却是移不开眼了。
他知道舒敏出身国公府,高门嫡女,大家闺秀,必然从小就会找老师教学培养。琴棋书画,或许无一不通。
可此刻看到舒敏亲手写出的字迹,任秋寒心里忍不住有些感慨。
女子力柔,写出来的字大多清秀涓美,然而舒敏的字迹却更灵秀而飘逸,一如她这个人,姿容出尘,却又有她独立的性情与风骨。
她的字迹,令人印象深刻。
良久,舒敏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详细道尽,又说自己受了伤,幸亏得任秋寒相救,言辞之间满是对柳惠与任秋寒母子的感激之情,请母亲言氏万勿挂念。
停笔之后,舒敏左手揉了揉自己的皓腕,才发现任秋寒站在床榻前已不知等了多久,便抬头道,“任表兄,我写完了,劳烦你久候了。”
任秋寒这才回过神来,不经意间又瞥了一眼那信纸上的字迹后,才道,“无妨,你既写完了便交给我,我明日一早就让人送往京城国公府。”
舒敏轻轻颔首,将信纸对折之后,塞入外封之中,然后交给了任秋寒。
任秋寒接过信封,转身准备出门时,脚步一顿,突然开口道,“你的字迹——很好。”
短短的一言令舒敏错愕,她抬眸看过来,就见任秋寒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下的屏风外。
舒敏微微一怔,才收回视线,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中院中堂内,任家家主任鸿泰从铺子里回来后,便被沈明芳拉着说了今日发生之事。
得知安国公府嫡长女现下就在后院东厢里住着,任鸿泰立即道,“怎么会出这种事?那我是否该去看看这位舒姑娘。”
沈明芳连忙摇头,“闺阁少女,又是住在你弟妹的内室,你怎好进去探看?放心吧,明日一早我就以你的名义去看看舒二姑娘,不会教你失了礼数。”
任鸿泰这才放下心来。
沈明芳又道,“说起来,今日多亏了弟妹与秋寒两人心细,一路跟着国公府的马车,这才及时救了她们。倘若秋寒没有跟上去,亦或舒姑娘出了事却无人发现,国公府怪罪下来,咱们只怕都得遭殃。”
任鸿泰面色一正,“秋寒不去鸿文馆了?”
“家里出了这些事,他还怎么走?而且听说这雪太大已经封了山路,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任鸿泰听罢,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后,放下碗筷起身,沈明芳见任鸿泰要出门便道,“老爷,你去哪里?”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去看看秋寒。”话落,任鸿泰宽厚的身影已出了中堂,往后院西厢而去。
任鸿泰离开后,沈明芳看了一眼端着碗筷默默进食的夏禾,忽然放低了声音道,“禾儿,本以为秋寒今天就走,你们没有相处的机会,想不到出了这事。眼下正是个机会,这段时日弟妹那里必然会很忙碌,你这几日就帮着熬些羹汤往他们那儿送。给舒二姑娘送,也给秋寒送些,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把握呀!”
夏禾眸色微亮,轻轻应了声,“是,姨母。”
京城,安国公府。
夜色凛然,寒风呼啸。
东苑正堂内,言氏来回踱步,面露担忧之色。因为至舒敏离府到现在已经整整一日没有音讯了。
大雪至午后开始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即便此刻天色已黑,屋檐之上的皑皑之色依然可见,这也不得不让言氏更加担心。
未几,管家徐经义来报,“夫人,咱们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是通往宁德县的山道因雪势太大不便通行,已封了山路,所以,咱们的人一时半会儿去不了宁德县,若要去也得从常宁府绕道,明日一早出发,顺利的话也得等到入夜才能到达。”
言氏闻言,一颗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什么——这可怎么办?”
徐经义见言氏一脸急色,连忙安慰道,“夫人莫急,二姑娘身边不是还有临芝丫头吗?再说还有碧玺与驾车的两名小厮,有他们在,会照顾好二姑娘的,夫人切莫心急,我想二姑娘一定也会想办法传消息回来,至多等到明日便可有消息了。”
听管家这么说,言氏也只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管家徐经义见言氏稍稍镇定了些,便道,“夫人,公爷方才下值回来了,二姑娘离府这件事,夫人是否告知公爷?”
言氏下意识不想告诉舒镇安此事,可国公府家的姑娘离府一夜未归,毕竟是个大事,这件事又是因她而起,倘若她今日不说,舒镇安迟早也是会知道的,届时,说不准还得怪罪到任家头上。
想及此,言氏心下一凛,连忙道,“公爷现在何处?”
“公爷现在书房。”徐经义道。
“那我亲自去告诉他敏姐儿的事。”说罢,言氏让丫鬟找来狐氅披风披在身上,裹紧了身子后,才出了东苑,在黯淡烛光之中往前院而去。
管家徐经义缓缓跟在后头。
一路上,寒风刺骨,吹得脸颊生疼。
直到进了前院书房,被房中的暖气熏陶之后,言氏才觉得好受了些,更是心生懊悔,天气如此苦寒,她怎会让舒敏出府离京?去的还是离京城有数十里的宁德县?
屋内,舒镇安正在看文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言氏进了门,面上似有焦急与懊悔之色,便合上了手中文书,看向了言氏,“夫人,出了何事?”
言氏便将舒敏代她去往宁德县任家登门致歉,却至今未归一事细细道来。
听言氏说完后,舒镇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胡闹!你是我舒镇安的夫人,她是我舒镇安的女儿,你们是什么身份?用得着去向你那什么表亲登门致歉?”
言氏被舒镇安的怒气震慑,没敢将舒敏对她说的那番话说出来,只道,“可是,已经去了,敏姐儿到现在还没消息,管家方才说通往宁德县的山路已被封,暂时走不成了,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舒镇安眸色一凝,沉声道,“徐经义——”
候在廊下的管家推门而入,“公爷有何吩咐?”
“派几名护卫明日一早赶往宁德县任家,找寻舒敏的消息,你告诉他们,若是找不到舒敏他们就不用回来了!”
“是——”管家拱手应下,随即躬身退出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又改回来了,不过后面会有带球跑的情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