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在单方面挂断了对中原中也的通讯之后,太宰治将通讯器交给了江户川乱步。
然后,兰堂突然说,这座研究所的构造,简直与十几年前那个被他们破坏的研究所一模一样。
所以,众人猜测,这是由原来的那个为原型,一比一复刻的。
之后,由兰堂在前方带领,几人动身前往兰堂和魏尔伦当年找到中原中也的地方。
魏尔伦的任务完成得还不错,所有的人都因为这场巨大的破坏,不是逃窜了出去,就是被派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一路上没费什么力气。
当然,一路上也有很多物理上的障碍,研究所用不知名的材料建成的高墙,需要输入密码,或者验证指纹才能打开的门,也都被兰堂一路破坏,遇上难一点的,反正周围也没别人,翠花猫猫抬抬眼皮,问题就解决了。
他们找到了通往最终目的地的升降机,通过升降机去往地下,去往更深层的。
然后,他们走出了升降机,穿过那堆满沙子与灰尘的走廊,略过陈旧的设施和内部装修,到达了那一扇门面前。
门上贴着已经泛黄的纸,纸上分别写着“检疫隔离”和“指定封印部门?情报部部长指示”等。
于是,他们知道,自己终于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门的后面,是一座十分宽敞的工厂,进入的之后,几乎要看不见墙壁。
在这个空间内,有着除了地板和天花板外的中间层,也就是铁丝网,在进入到这里之后,几人就自然而然地踏上了这只角落延伸过来的,不软也不硬的铁丝网。
这里的设备和外面的那些一样陈旧,好像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除了一个东西,那就是建在中心的,一个黑色的筒。
看见这个筒后,江户川乱步拿出了自己的眼镜。
眼皮掀开,露出那双一直被隐藏的,翠绿色的,带着锐利光芒的眼睛。
-
“筒的里面是我?”听着耳机中江户川乱步说的话,中原中也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我怎么好像突然听不懂日文了,什么叫做筒里是我?如果我在你们那里,那这里的我又是谁?”
还不等江户川乱步回答他,在中原中也这边听懂了少年说的话的两人率先做出了反应。
魏尔伦显然是明白了什么,他的面色阴沉,眼睛也更冷了。
本来还在害怕,几乎要求饶的N则突然勾唇一笑。
“原来如此,第二实验所,与位于租界,现在已经消失了的第一实验,也就是你真正诞生的地方成对设计,你的朋友到那里了啊。”
“那么,想必也看到他了吧?”
什么意思?!
还没等中原中也想明白,只见N从身上穿着的白大褂中取出了一个远程遥控器,转动了上面几个按钮中的其中一个。
紧接着,中原中也就听见耳机中传来一阵很明显的咕嘟声,然后是江户川乱步,以及更
多人的声音。
【“中也二号!”
怎么回事?!他看起来很痛苦!?[(”
“花子,快试试用能力!”
“不行,维持他生命的那个黑色液体被放干了,花子的能力不可能达到和那种液体一样的效果!”】
紧接着是咳嗽声,呕吐声,尖叫声,以及不知道是谁的拼命捶打东西的声音。
好像要将灵魂都撕裂。
通讯器,这个不只给了中原中也,同样给了魏尔伦,只是他一直没打开。
就在刚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后,魏尔伦才把它打开,也正好和中原中也一起听到了耳机中的声音。
一时间,以他为中心,重力场突然迸发。
大地再次开始震颤。
“马上把那种溶液放回去!”魏尔伦绕过中原中也,一字一顿间带着杀意,“人类,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我就杀了你!”
这一次,N却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了一般,只看向中原中也。
“中也,你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N平静地说着,眼睛中倒映出中原中也无措的样子。
在少年因为他的问话而盯住他时,他又继续用那种语气说道:“就让我来介绍一下吧,那个黑色的筒里,是你的原型,一个诞生在乡下的温泉街的普通少年,不普通的也只是他拥有异能力。”
原型。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他之所以会被封存起来,是因为他自身就是一个‘自我矛盾型的特异点’,啊,对不起,我忘了,你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中原中也冷冷地打断他,“我知道特异点是什么。”
至于那什么‘自我矛盾型’,在江户川乱步身边待久了,他也隐隐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什么将异能作用在自身时会产生矛盾罢了。
“很好,看来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N仗着自己掌握着那个所谓的‘中原中也的原型’的生死,不会被魏尔伦杀死,简直肆无忌惮,“我们用了特别的装置,让他不被自己的特异点的重力压垮,所以,他还活着。”
“那就把液体放回去!”中原中也大喊道。
“别着急,”N看起来不紧不慢,“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水放回去。”
“什么?”
“念一首诗吧,”N这么说完,就轻声念道,“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这句话,真的太熟悉了。
中原中也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句话,可心底还是升起了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被刻在了血液里的,不可抹去的东西。
几乎是在无意识间,少年恍惚着,嘴唇张开。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不要念出来,中也!”】
就在他马上要念完之时,江户川乱步就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会覆盖你的人格,让你消失的
东西,不要念出来!”】
褚发少年在顷刻间清醒,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太宰治突然出声。
【乱步先生。??[”】
太宰治的声音难得没有欠揍,他以一种十分可怕的平静语气,叫了一次江户川乱步的名字。
江户川乱步像是叹了口气。
【“中也。”】
少年侦探用极轻的嗓音唤道,好似不想打破一个人的梦。
【“跟他告别吧。”】
中原中也哑住了嗓子,他说不出话。
他听到了一阵极小,带着痛苦与疲倦的声音。
【“替我……”】
那个人喘了一口气。
【“替我,去看看太阳。”】
“夏天
如果这条街没有鞋匠
我就打赤脚
站到太阳下去看太阳
我想到在白天出生的孩子
一定是出于故意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没有声音了。
如同坠落的飞鸟一般,明明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只隔着耳机。
中原中也甚至还没有跟他说话。
那个传入耳中的,几乎要听不到的呼吸声,突然就消失了。
中原中也呆愣在原地,垂着头,任由已经凌乱的头发遮住自己的样子。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就连魏尔伦都不敢打扰,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说话的亚当更是如此。
“真遗憾啊,中也。”N突然说道,“不过,这也是他的命运,因为他早该死了,只不过是我们一直让他活着,对他来说,这可是解脱啊。”
……
“哈。”在魏尔伦担心的注视下,少年肩膀一耸,发出了一声笑。
他抬起头,眸中代表着怒意的大火在熊熊燃烧。
推开挡在前面的魏尔伦,中原中也一步一步的向前。
当他每一次抬起自己的鞋时,对应的地方都留下了相应的印记。
褚发少年拽住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的领子,另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耳机。
“你们在哪?”
……
从耳机里听到了指示,中原中也没有回头,他对着亚当说道:“破烂玩具,带路。”
而后,那带着杀意的声音又在N的耳边响起。
“你这个家伙,给我去给他赔罪啊!”
-
“咚——!”
这是人的脑袋被大力按到地上的声音。
原本太宰治他们待着的空间内,那个原本伫立在场中央的黑筒已经被打破,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
在被打破的筒的边上,一具穿着外衣的白骨安静地趴着。
它的皮囊已经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有连接在一起的轮液管和测量用的细绳群。
太宰治抱着翠花,安静地站在旁边。
他鸢色的眸子盯住了那具白骨,其中翻涌着无法被人理解的东西。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与之相对的,中原中也则按着N的头,朝着白骨的方向,重重地,一次一次地磕下去。
“给我向他赔罪!”
“为你的过失,为你的实验,为你的所作所为,为你所做的一切,向他道歉!”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N的头起先是起了包,然后,那包变大变紫,甚至于在最后,血液从包中流了出来。
红色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流过他的鼻梁,下颚,滴落到地上。
啪嗒。
啪嗒。
罪魁祸首饱受痛苦与煎熬,想要晕过去,却又多次因疼痛清醒。
而他又在被迫向谁道歉呢?
那个人已经看不见样子了。
甚至于灵魂,和肉.体一样,消散在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