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山内。
距离马文才被那野马带走已经一个时辰,别说是马文才,就连寻他的赵总旗也没了踪影。
北镇抚司内讧乃是大忌。
演武场内人心惶惶之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
片刻后 ,只见马文才骑着马扬鞭而来,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任谁见了都得赞叹两句。
他居然真的把那马给驯服了!
在他的不远处,赵奇落在后面,普通的马,自然比不过这烈性红鬃野马。
“吁!”马文才拉了马缰翻身跳到地上,伸手拍了拍马脖子,那马乖顺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什么事,说吧。”马文才不知何时来到了孙羽山的面前。
孙羽山压根儿没想到他会赢,谁能猜到一个南方来的柔弱书生能驯服得了这草原上的野马呢?
“你想赖账?”
马文才早猜这人是在与自己逗乐,多半都是诓自己的,但是他倒是给自己提了醒,回去得提醒凤姐小心贾琏才是。
他许久不答,马文才没劲正要离开,却听孙羽山道:“香铺,贾琏找了人要在香铺闹事,看时间,说不定已经完事了。”
孙羽山面露愧疚,还打算再说什么,马文才却转身几步已上了马。
“赵总旗,我有事必须马上出去一趟,回来再跟您赔不是!”
话音落下,人已经不见了。
留下刚骑着马回来的赵奇懵了许久。
“他这是怎么了?还有没有军规军纪?”
“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不过现在,我还是好好收拾收拾你们。”
……
马文才一路下山,到香铺时,香铺乱成了一团,各种混杂的香味蔓延到四处。
他心一沉,看来还是来晚了。
马文才下马,进店就看到几个伙计在收拾满地狼藉。
“请问,王姑娘在此处吗?”
“马公子,在呢,在后院。”
没等那人说完,他正要冲进去,一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又站住了。
他问那人,“姑娘可还好?”
“姑娘好得很呢,她三两下就把闹事的人收服了……”
那伙计眉飞色舞地跟马文才讲了方才王熙凤把贾琏揪出来的事情。
马文才对王熙凤运筹帷幄的能力感到吃惊,但他仍旧担心,万一贾琏一次没得逞还有下次该怎么办。
他这样想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过了半晌,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终是没有进去,转身骑着马走了。
而这时,王熙凤正在安抚罗掌柜。
“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你不必过于伤怀,我没事先同你说清楚是怕你漏了馅,我早有安排的,他这人,我最了解不过。”
没错,她王熙凤猜到事情始末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了解贾琏。
它知道贾琏爱为所欲为,做这些事也不是个追求细致的,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出破绽。
若是其他人根本不敢和贾府作对,就算是知道了背后的主谋是他也不敢发难。
可她不同,她不仅要拆穿他,而且还要让自己接下来的几家店铺受益。
等王熙凤说完事情始末,罗掌柜惊呆了。
“你早就猜到要被砸,所以才准备了这么多普通的香。”罗掌柜知道了凤姐的用意,一时间对她崇拜不已。
她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幸亏……幸亏是这些香。”
“我刚才有意无意地说了,若是我们的店铺再遇到什么事情,我第一个找他,想来他也能懂我的意思。”王熙凤继续道。
“而且我还有别的安排,所以之后你也不必担心,放心做你的香就是了。”
她胜券在握的样子让罗掌柜也不自觉地信了她的话。
“嗯,我知道了,姑娘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找我便是。”
王熙凤点头应了,她对罗掌柜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
这次马文才确实是着急了,但他也不后悔,所幸是王熙凤,若是其他的姑娘,怕是应付不了这样的场景,他来看看也不至于心有不安。
然而冲动的结果自然就是要受到惩罚。
等他回到演武场时,赵奇正在屋中等他。
“赵总旗。”马文才率先招呼,“方才确有急事……”
“急事?”赵奇瞥了他一眼,打断了他说的话,“虽然咱们这不是正规的军营,但是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是什么吗?”
马文才低头不语,今日这事,是他的错,没得跑。
赵奇提了音量吼道:“是擅离职守,你知道对于一个士兵来说,擅离职守意味着什么吗?”
“若是我们在打仗,或许会因为你的擅离职守全军覆没。”
“你可知错?”
“我知道,请赵总旗责罚。”马文才这点是非观念还是有的,左右今天风头也出了,虽然可能这罪名会对自己有点影响,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嗯,别的人犯了错就是来扫马圈,你本来就是扫马圈的,就罚你去厨房挑水吧,这半月厨房的水就你包了。”
马文才嘴角抽了抽,他有点不大理解,他以为怎么也该是杖责之类的,这赵总旗怎么这么接地气?
但是他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老实地应了。
“好,那你去吧,估计今天的任务也没那么重了。”
马文才没再多说,不过是挑半月的水,这点事他还是能办的。
但是他倒是没有想到挑水居然要那么长的时间。
每挑一趟就要半个时辰,那他一天不眠不休也只能挑四十八桶水。
但是这显然还不够用,所以他不能按照正常的脚程,速度必须提高一杯以上。
“大哥,你们平常大概需要挑多少次才能把这里的水缸挑满?”
厨房人挺多的,马文才随意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和善地问了问。
那人倒也不含糊,说道:“我们早练,大家一起去,每日三趟就成了,你一人的话得快点了。”
马文才点头,拿了厨房里最大的桶就下山了。
他虽武功不错,但轻功并不好,也不擅长那逃跑之术,如今只能用最快地速度跑下山,然后挑了水再以正常速度上山了。
一开始的几趟确实还不错,一个时辰能挑两趟还能跑下山,所幸今天过来的时候还有一半的水缸是满的,所以天黑后没多久他就将水缸里的水挑满了。
但是却落了个腰酸背痛。
他能猜到,这大概是那个赵总旗在整他,他似乎很讨厌他们这些被人塞到北镇抚司来的人。
可今日之事确实是自己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受罚也是有理有据,半个月而已,为了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他还能忍。
等他回贾府时,贾府已经很静了,大家应该都已经睡了。
马文才本来想再提醒一下王熙凤关于贾琏的事情,可是现在晚了不便去打扰,而且转念一想,似乎以王熙凤的头脑根本用不上自己。
事实也是如此,不仅是她自己的事不用马文才操心,她还知道了马文才在演武场发生的事。
“你说什么,挑了一下午的水?”王熙凤猜到他可能会被刁难,但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白书站在下首,他正是先时在姑苏就一直跟着马文才的那个护卫。
“没错,因为北镇抚司的高手很多,我并没能潜进去,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两日我一直在外面。”
“上午的时候我见他驯了一匹野马,我瞧着那赵奇应该是对他满意的,可是他又来找了姑娘,想来是擅离职守得了处罚。”
王熙凤诧异,“他来找了我?”
白书点头,“是的,但他到了店里与店中伙计聊了一会儿就走了,似乎是不想让姑娘看到他胳膊上的伤。”
王熙凤心神微动,“伤得重吗?”
“不重,就是驯马之时的擦伤,看着有些狼狈罢了。”
“我记得你说你有一个表哥正是在北镇抚司当值,了解得挺多?”王熙凤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
白书不敢隐瞒,答:“是,我表哥说在北镇抚司考验人的方式千奇百怪,时时刻刻都在考察,有些人可能几日就能开始做核心任务,而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干打杂。”
“我知道了,你今日看他挑水的时候脸上可有怨气?”
白书沉默半晌,似乎是在思考当时的情形,“脸色不怎么好,但应当也谈不上怨气,他似乎要挑很多,跑得很快,应是极限了。”
王熙凤皱了皱眉,心知大概他这就是在被考验了。
这种考验也不算难的,毕竟不涉及生死,她相信马文才有这个能力。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马文才其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而且跟书上描写的有出入。
想了一下,她看向平儿,说道:“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如果没有,快速做一些,清淡一点的,我们去看看马公子。”
平儿拧眉看向王熙凤,劝道:“这么晚不合适吧,马公子他终究是……”
她看着王熙凤的眼神,声音慢慢小了下去,而后不敢多言到厨房去了。
“你先下去,继续跟着他,不能让他有生命危险。”
白书应下,闪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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