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丫颇为意外地瞥了眼周大丫,再观她二嫂周半夏脸色一时之间也无了笑意,她哪敢还待着不动。
小姑娘下意识的缩起了自己的小身板,踮脚静悄悄地挨着墙角,绕过博古架,悄然退出了小厅。
厅外廊下。
麦黄担心坏了,她主子可有身子来着,亲家姑奶奶怎么还旧事重提了让她主子心情不虞了。
“不怕,有我二哥在书房。”顾宝丫悄悄提醒了一句站立不安的麦黄,但还是点了一句,“你先听着里面动静。”
言外之意,她二哥要是开口了,麦黄便可以进去解围了,否则,别说麦黄,就是她都不好在她二嫂前面说什么。
毕竟大丫姐几乎都明说了,管它好名声坏名声,犯不着帮她老叔,这个想法是没错,但大丫姐好像误会了。
抛开二嫂不提,二哥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心善的主,二哥可没有把老叔当自家人,包括三叔和五郎哥在内。
她早看出来了。
她两个哥哥都是狠人,都是把人打了还让人不哭的狠人,哪会纯粹为了个好名声不阻拦二嫂帮老叔。
再说,二嫂。
二嫂也好聪明的。
不瞅大妞姐和三妞姐至今还在包胰子的女工坊,连熬皂液的内坊都进不的。
二嫂哪会不知方子啥的给了老叔,就是老叔的了,想要个好名声又不会只有下血本帮老叔这一条路子可走。
帮老叔的话,二嫂和二哥一准还图啥,要不然娘亲能点头答应?一准是比让老叔赚银子还大的啥意图。
厅内。
周半夏沉默片刻之后,有感于周大丫一心从她的利益出发,稍作迟疑,她轻声回道,“多的,我不好说。
我只能跟你说,我每走一步都有想到后果。你也别跟姐夫说,你妹夫在为我和孩子下一盘棋。”
“啥意思?”
“是好事。”
“咱爹知道不?”
“应该多少能猜着一点。”
“没蒙我?”
周半夏摇头。
这会儿,她真没有忽悠人。
若说之前她爹不知她为何挑了原先树林子那块荒地的话,可如今又围绕着古家庄买地换地,她爹肯定是心里有数了。
他闺女和姑爷这一下砸出五千两银子,西到河西和王北村之间的空地,南到对面邻村的田地。
再听姑爷提到这里要盖个土坯房的养猪场,那里要建个青砖瓦片的庄子,还有那里要搭什么的。
还没数,她爹智商不是一般低了,也不至于问她两口子是不是打定主意有孩子也窝在村子里不往上走了。
“姐夫要是怕我为难,这次不想动一动,也可以。你们先帮我盯着那边,接下来那边也要做调整了。”
认真倾听着的周大丫一听下个月开始调整,刚刚松开的眉头立马皱起,“造纸不搬也够用啊。”
周半夏闻言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提起和顾文轩私底下商量之后对于豆腐坊也会挪出作坊一事。
关于顾文轩提到可以将豆腐坊交给她大姐两口子掌管,且分给她大姐两口子两成分红这个问题?
说实在的,她并不是很赞同。
豆腐坊,以及榨油坊一旦从作坊挪到古家庄村口,和路口集市的油纸加工坊一样,其最终的目的必然是作为第一道防线而建。
但和油纸加工坊也有着第一道防线一前一后之差,若是如他两口子的设想而建的话,豆腐坊和榨油坊就是进古家庄的大门。
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并不比在村口建一堵土墙差到哪里去,可以说想进作坊的车辆先第一个要过豆腐坊和榨油坊中间进村的大道口才行。
要不只能从古家庄挨着东口村那条泥土路,或是从清河村这边直达山脚下绕进庄园,而这两条路路口要封住的话,便无路可进庄园了。
如此一来,豆腐坊自然是要保持独立性更好,李春生再好,但到底不如用自家管事更顺手也更靠谱。
真有个什么差错,自家管事,有卖身契好处置,可亲戚,还是姐夫,岂不是自寻麻烦?轩子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三丫?”周大丫难得见周半夏蹙眉苦思的样子,惊讶出声,“难不成不光造纸那个,豆腐坊和榨油坊都要挪出去?”
一下子被打断思路的周半夏下意识朝周大丫安慰地笑一笑,“有些和人家合伙,有些是我自己的。
接下来要挪的话,究竟要把哪些挪出去,没这么快,要挪也是明年的事了,目前还无法确定下来。
详细的,我先不说了,到时你自然会明白,不过到年前这期间,你倒是可以开始考虑姐夫干什么合适。
你要想什么都不管交给姐夫忙的话,我必然要先以你个人利益为主,这一点很关键,有姐才有姐夫。
说到这儿,我就不得不问你如今认识多少字了,上回二百个字,如今有超过三百个字会写了吧?”
超过三百个字会写?
周大丫立马动筷子夹菜。
前面说的好好的,听得她都忘了吃,正经不到一盏茶工夫,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瞅你就是不想我吃饱了。
反正你有事多找妹夫商量就是了,有孩子了,攒的家底都是他儿女的,我是不怕妹夫脑子比你好使了。”
你这么突然说得很大声的,是有多担心你妹夫就在隔了一堵墙的书房里面听不见?周半夏莞尔摇头。
“咋地,姐说错了?”周大丫用筷子点了点周半夏,转头朝着书房的方向,“也就你个缺心眼,瞅妹夫哪哪多好。
瞅着他也没多长两眼一个鼻孔嘛,咋就把你稀罕的左一个你六郎哥,右一个你夫君的第一眼就相中了?
那会儿啊,不是姐说,打小一个村子长大的,瞅着妹夫就不是啥好性子,不知你咋就吃称砣——铁了心。
大姐,我觉得顾家六郎挺好的不是他把救我起来的缘故,我就觉得人家瞅着很顺眼很顺心。
大姐我乐意,穷怕啥,我不会农家活还不会学呀。姐我是要嫁他了,只要他不负我,我吃土也认了……”
听着周大丫想模仿着她的语气说话的,周半夏硬是大热天的打了一个冷颤,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可从来没有如此嗲声嗲气的讲话,更不可能说出如此肉麻的话。
快吃你的,你妹夫一准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