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意外的是5楼,楼道间很乱,到处都是加的病床,有的病床上还躺着人,有些家属在照料,不过脸神都有些慌乱,似乎还惊魂未定。有些病床被打翻在一旁,附近的地上还有点点血迹。
有一处的病房围了好多人,赵曦迟疑地走了过去:有人正心有余悸又一脸亢奋地在向周围的人描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听了下,和楼下听到的差不多,只是细节要多些。
小心地走过走廊上一个个病床,路过病房的房门时她也往每个房间里看了看。一层楼走完,她心头沉重得让她觉得吊着心的那根绳马上就要断了。
4楼、3楼走完,她听到好几次陪床的人说不舒服,好像也有点发烧,甚至有一个病床的陪床趴在窗边睡着了,护士去推,才发现人已经烧昏了过去。
她回到2楼的母亲床边,站着看了会母亲,又把2楼走了一遍。
“妈,我们出院好不好?”赵曦回到母亲身边,在母亲耳边轻声问道。
赵母没有反应,似乎已经睡着了。
看了看赵母输液吊着的袋子,这一袋快输完了。她坐在床边的地上,蜷成一团,把自己紧紧包住,咬着左手食指,强忍着心中的恐惧。
等这一包液输完,她去叫护士换了下一袋。和母亲说自己出去一下,赵母没有反应。赵曦尝试着将母亲从床上抱起。但她力气不够,要么只能赵母上半身离开床,要么只能下半身离开床。就这么折腾了一遍,赵母没醒,她却累得喘着粗气。
看着母亲闭眼昏睡的样子,她犹豫了下:虽然医院的病人似乎应该有问题,可她并不能绝对确认。而生病的人自然是呆在医院治病对病人最好。现在床位这么紧张,出去了要再进来可不容易。不过,可以先做些准备。
她深深看了眼母亲,转身下楼,回到车上看了下时间,才9:21。她数了下车上的零钱,一共74.5元。开车在镇上转了下,找到一家卖农具的店,用几乎所有的钱买了一把大的锄头一把大的铲子,又要了个小的铲子。她回到了医院门口,这时她看着医院的空地上又围了很多人,她看了下时间:10:07。
赵曦过去打听又出了什么事导致这么多人围着,结果大概20分钟前又发生了病人咬人的事。这次咬人的是个3岁孩童,长得和南洲难民似的,力气却意外的大,动作也敏捷,废了大家好大力气才捉住控制起来。
不少人开始觉得有些不对,有的人嚷嚷着要让家人办出院,也有年轻人不知是开玩笑还是什么,说丧尸末日到了。
赵曦看向住院大楼,觉得这就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她把小铲子别在腰后,用外套盖住,缓慢的走了进去。这时候楼里有了些乱象了,毕竟一个小时内发生了2起病人咬人事件,大家多少都有些惊疑。
她这时终于下定决心。走到2楼母亲的床位前,吃力地把母亲扶起来。赵母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让赵曦想把母亲挪动极为困难。她轻声唤了声“妈妈”,赵母没有反应。
请了旁边床的一个陪床的大妈帮忙,她深吸口气,绷着一股劲儿,半蹲在床边,在大妈的帮助下拖着母亲的手臂,将母亲拉到自己背上,然后吃力地将母亲背起。
当赵曦挣扎着把母亲放在了车子后座上后,她全身一松,脚一软,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子一片空白。说真的,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用尽了力气把母亲背下来的,虽然这只是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捏了两把有些发抖的双腿,她爬起来把母亲的身体挪正,在后排坐好。
赵曦就着车灯和外面的灯光仔细打量母亲:脸色很红,刚才皮肤接触时感觉温度很高,而且似乎瘦了一些……瘦了一些……她握紧拳头。
她一直站在车外看着母亲,赵母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她还以为……
良久,她把母亲身侧的车门关上,上了驾驶室。
插钥匙,发动车。听到SUV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她停住动作,双眼看着前方,眼睛有些酸涩。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情绪,深吸一口气,她心乱如麻地把车开到了一家刚才看好的酒店前。
说是酒店,其实就是个不大的家庭旅馆。赵曦把车停到酒店的后院,酒店前台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刚才赵曦已经和大爷说好可以不给押金,退房时付房钱就行。
拿了钥匙,她先去房间看了看,房间在2楼203号,不大,布置得有些小清新,比较特别的是床是铁艺的。她关上门,出去走到2楼下1楼的楼梯拐弯处,这里可以看到前台。等了会,大爷似乎出门抽烟,赵曦轻手轻脚的到酒店后院把母亲从车上背了下来。
再一次压榨了所有潜力,她把母亲背到203的床上。
她手脚有些发软地喘着气,打量母亲,感觉母亲似乎又瘦了些。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是她知道,即使这么大的动静,2次背上背下,赵母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
赵曦觉得她似乎已经知道真正的末日是什么。她拿出手机,拍了张母亲的正面照。
下了楼,大爷抽完烟回到了前台,她打了个招呼,开车往回走。
回到家是11点过,赵旭还在补觉,郑伊人正在做饭。
陪着团子在院子里玩了会,吃了午饭,再次拒绝郑伊人去陪护的建议,她开车往镇上走去。
赵曦先去的镇医院,离得还远的时候,赵曦就隐约听到医院那边吵得很。车开近了,才看到医院附近围了好多人,不时还有尖叫和叫骂声出现。今天天也是黑的,路灯透过人群在地上映下了一团一团的阴影,她无法看真切到底有什么在发生。她也没有下车,也没有去听发生了什么,只是平静的倒车,从另一条路去母亲睡着的宾馆。
到了宾馆,前台的大爷正揉着太阳穴,看她进来打了个招呼。赵曦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她觉得大爷的脸有些红。
小心地推开门进屋,赵母躺在床上,和赵曦走的时候相比,动作都没变一下。
她小心地上前,呼唤了几声,母亲并没有反应。她垂下眼睑,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小铲子,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看了下时间15:36,赵曦上前又呼唤了下母亲,赵母还是没有反应,她觉得母亲又瘦了,颧骨都已凸出来。拿出手机,调出上午给母亲拍的照片和现在对比了下,再把手机里存的以前的母亲照片和现在对比了一下,她不想承认,但……
“……咬人的那个老人瘦极了,像一个骷髅,身上皮都直接包在骨头上……”
“……长得和南洲难民似的……”
她放空大脑,不想想任何东西。否则她觉得自己会奔溃。
片刻后,她到车里找了两个塑料袋,把袋子扯开,连成2根绳子,回到屋里,她把母亲的一只手和一只腿分别用绳子的一头绑上,另一头绑在了铁艺大床上。
然后她呆立在床边,痴痴地看着母亲越来越瘦的脸。
17:10,赵曦掖了掖母亲的被子,看了眼已经瘦脱了相的母亲,出了门。
前台的大爷趴在桌子上,似乎在睡觉,赵曦安静地从旁边走过。
车开到快到银杏村的地方,赵曦突然踩了刹车,她停了会儿,把车开向另一条环村的小路。
回到家,赵旭在做饭,看到赵曦进屋,问她:“老妈怎么样了?好点没?”
赵曦犹豫了下,环视一周发现郑伊人不在:“伊人姐呢?”
“她好像也有些发热,我让她休息去了。”赵旭边炒着菜边说道。
赵曦张大了下眼睛,瞳孔收缩了下,屏住呼吸,看向赵旭。
赵旭沉默着继续炒菜。
赵曦轻轻吐出一口气,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哥现在老妈的情况,可是,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况且,也许什么事都不会有……她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沙哑:“老妈这病估计一时好不了,今天我去守夜吧,你照顾伊人姐。”
赵旭心头也是一片乱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饭菜做好,赵旭夹了些到一个碗里,上楼拿去给郑伊人。赵曦跟着上楼,站在房门口看着老哥把郑伊人扶起来靠在床头,勉强喂了几口郑伊人就摇头表示不吃了。赵旭让郑伊人睡下,掖好被子,和赵曦一起下楼。
两人默默吃完饭,赵曦开车去镇上。赵旭过了会才反应到到妹妹没有打包饭菜,他沉默了会儿,抬头看着亮着的灯泡,觉得有些晃眼。
赵曦快到镇上的时候把车放慢了速度,她凝视着镇子的方向,转动方向盘,车子静静地进入另一条她不常走的路。路上偶有惊叫声,赵曦心底一颤,没有张望没有好奇没有理会。
绕了一点路来到宾馆,这次她没把车停到后院。下车前她坐在驾驶座上,环顾四周,现在晚上七点多了,有些小商铺已经关了门,路上行人很少。
抬头看向宾馆所在的这栋楼:一栋3层的小楼,客房里只有2楼一扇窗子亮着灯,那是她下午走的时候没有关。
下车走到前台,大爷还是趴在那,她远远站着看了一眼,走过上了2楼。
停在203门前,她安静地站在那,似乎在听房间内有什么声音。
轻轻地深吸一口气,赵曦刷卡后推开203的门,还没跨进去,就听到“哐啷”一身,一个身影摔在了地上后极快地爬起来冲向她。
她看着扑过来的透着熟悉身影的骷髅似的身体,反射性地把门拉上。
“咚”得很大一声,那个身体撞在门上,接着房门响起急促的“咚咚咚”的声音——那个身体在不停地撞门。
赵曦上下牙紧咬,瞪着眼睛,看着木门不停地颤抖,甚至听到了木头被撕裂的声音。她不由自主握起拳头,想转身,但觉得身体已经僵硬。
静静地深吸几口气,她僵硬但轻轻地挪动身体,走到七八米外楼梯口能看到203门的地方,摸着腰间别着的小铲子,静静地看着203颤动的房门。
在她离开门口大概两三分钟后,撞击停止了。
赵曦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看着203的房门。楼道的灯光其实并不太亮,看不到门的具体情况。
慢慢的她觉得全身放松下来,看着那扇门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站了多久,她木着脸,低下头,拉了下外套,把小铲子藏好,走下楼梯。
前台大爷趴在那一动不动,赵曦走过去,看见大爷的脸通红,她轻声说道:“师傅,能借支笔和几张纸么?”
大爷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微张了下眼,身子往旁边晃了下。
“谢谢。”她轻声道谢,在前台拿了两张纸,都写上“203房内有危险”,一张她放在前台空着的地方,拿了大爷的茶杯压住。又拿了个笔筒,走上2楼。
轻悄悄地走到203门旁的墙边,她看了下被撞出裂缝的门,蹲下来把写了“203房内有危险”的纸放在地上,又把笔筒压在上面,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她走到通向1楼的楼梯口,看了眼安静的203房间,感觉想大叫像大哭想发疯,但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看了无数眼后,才走下了楼梯。
上了车,她往镇医院方向开去。宾馆离很医院并不远,开了不到三分钟,她就觉得听到了哭喊声、尖叫声。
用力握了握方向盘,她换了个方向离开五井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