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家的庄园也和外面的居民一样,整整四层楼,无论房间内是亮堂或者漆黑,都没有拉上窗帘。
而她之前分明在房间里看到精致漂亮的厚重帘幕。
虽然存在巧合的可能,但喻晚书还是在心里记了一笔,或许这也和小镇上的奇妙氛围有关。
三人走进前厅时,贝瑞正站在楼梯边上打哈欠,见他们终于回来,赶忙迎上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可叫我好等。”
他们面面相觑,又看了眼边上的落地钟确认时间。
百与之:“可现在也就刚过七点啊?”
贝瑞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什么叫刚过七点,都已经七点好几分,太阳都下山了!要不是为了等你们回来,我早就收拾好准备休息了!”
话到一半,贝瑞也意识到自己的音量有些高,捂着嘴继续小声埋怨:“就算你们来自异乡,也不该这么晚才回来,镇上根本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还不回家,除了……总之,若不是卡特老爷大发慈悲,你们别说吃上晚餐,连大门都不会有人给你们留!”
百与之讪讪地摸着后脑勺连连道歉,“我的小腿抽筋了,才在路上耽搁了时间。”
发完牢骚后,贝瑞又恢复到白天的温柔模样,见他小腿确实肿了不少,担忧地皱起眉:“哦,宝石女神,你们今天究竟走了多少路,竟能把腿走成这幅样子,可怜见的,快回房间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把药和给你们留的晚餐送来。”
说完,她就扭身离开,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百与之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更迷惑了,“贝瑞小姐可真是反复无常。”
“不止她,”喻晚书轻声补充,“我感觉这里的人似乎在情绪上都不太稳定。”
尤屿歪了歪头,“会和那个宝石女神有关系吗?”
“也许吧。”
一整天走下来,喻晚书虽然还没到百与之那种程度,也感觉脚底板像踩在铁板上,烧得慌,“今天就先休息吧,明天睡醒后再整理一下现有线索。”
晚餐送到他们手里时,已经完全冷掉,看上去至少已经放了三小时。所幸托盘里也只有奶油蛤蜊汤喝起来带着令人不适的腥气,剩下的蔬菜沙拉、冷肉拼盘及法棍都不太受到温度的影响。
喻晚书将托盘放在窗框上,自己也坐了上去,右腿直接挂在外面,左腿盘着被压在右腿下面,一边把法棍掰扯成小块送进嘴里,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外面的小镇。
天边明月透亮,大片银辉为整座小镇盖上一层薄被,许诺早睡的人今晚有个甜美好梦。
她住的这间房和堆放玩偶的房间朝向不同,看到的街景却几乎一致,除了远处杂乱拥挤的贫民窟,其余房屋似乎整齐排布成了轴对称图形,不知道与尚未浮现的谜面是否有所关联。
终于咽下最后一口干硬的面包后,喻晚书从窗框上一跃而下,端起餐盘准备送回厨房。
拉开门就遇上慌慌张张从对门出来的尤屿。
喻晚书:“怎么了?”
尤屿:“百先生在浴室摔倒了,我想再去找贝瑞小姐要一些药来。”
“摔个跤而已,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再不包扎伤口就要找不到了?”
“不是的,不止摔跤……”尤屿的脸上难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百先生他也太倒霉了,先是在蔬菜沙拉里吃到一颗小石子,崩得牙龈疼了好久,后来想洗个澡好给小腿上药,结果又在浴室的平地上摔了一跤,不仅额头上磕出好大一块乌青,还失手把贝瑞小姐先前拿来的药膏打翻在地,玻璃罐碎了一地,不小心在手上又划出好几道口子。”
“……”
短短半小时,你们那间房里的故事还真是跌宕起伏。
喻晚书沉默片刻,挥挥手让尤屿快去找贝瑞,自己则不紧不慢地继续端着餐盘往楼下走。
白日里阳光充足,她还没有发觉,直到晚上回来后才忽然发觉房子里其实四处都挂着壁灯,亮度虽然不高,至少也能看清房间内的陈设,照理来说,就算镇上没什么夜生活,也不至于日落就息。
窗帘、作息、多变态度……
这一天的种种经历在喻晚书的脑海中来回闪动,却始终缺了一根将他们串起来的主线。
两侧走道壁灯与壁灯之间,一幅幅巨大的浓墨油画像是在陪着她共同思考,油画里的玩偶似乎全都开了灵智,通黑的眼睛隐隐反射着幽黄灯光晕染上的细碎彩芒,暗粼欲语还休。
喻晚书正看得出神,廊道里忽然冲进一阵凉风,簌簌灌进帽衫里面,激得她浑身一颤。
然而她从房间出来前,确认阳台边上的玻璃门是紧闭状态。
喻晚书重新审视了一遍这条笔直廊道,依旧无法找到风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顿时寒毛竖起,加快脚步,匆匆送完餐盘,回到房间,草草收拾后躺进被窝。
直到感觉到后背深深陷进柔软的被褥中,她才缓过劲来。
虽然喻晚书成为散仙纯属意外,平时又疏于练习,但怎么说也是条活了千年的咸鱼,寻常鬼怪见了她只会绕道走。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没有实体的阿飘。
恐怖电影也只敢看五分钟解说版的那种怕。
白卮对此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喻晚书对此的解释则是——这叫见人说鬼话,见鬼像人样。
喻晚书:“人怕鬼,这不合理吗?”
白卮:“……合理。”
嘴上虽然勉强,但后来只要喻晚书又耐不住好奇心点开恐怖电影的解说,白卮都会坐到她身边,或者递碗糖水,或者轻轻拍打她的背脊,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喻晚书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窗外,打磨光滑的窗框上反射着月光的余韵。
她忽然有些想念白卮。
“晚晚…”
就在这时,空寂的房间里再次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喻晚书从床上弹坐起来,“白卮?你在哪里?”
然而房间里依旧只有她自己的回声飘荡,很快就散去,她在一片沉静中等了整整半刻钟,窗外已经看不见月亮的踪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白卮终于有了回应。
“我在…你…身上……”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几乎只有气声,喻晚书还是听明白了零零碎碎的几个字,“你在我身上,是字面意识的那种?”
她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在尤屿开始说话后,确实能够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属于他的气息,但怎么会在她的身上,难道——
“是你出门前留下的?”
“……嗯…你别……生…气……”
喻晚书摇摇头,又不确定他能不能看见,开口说道:“我不生气,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可她刚说完前半句,就隐隐感觉不到白卮的气息,果然,问完之后又等了好一阵,却再没等来他的回答。
她只好重新躺下,琢磨着刚才那两句话里的信息。
根据她对白卮的了解,他会在她身上留一缕魂体,大概率是为了防止她再一次沉迷在电子产品中不眠不休搞垮身体,没想到却成了意外之喜,至少他不是完全碎散在不同梦境里面,那么哪怕百与之真的要倒打一耙,她也不至于完全被动受制。
而他现在这种信号不灵光的状态,估计也是被黑影重伤后还没恢复,才会话都说不完整。
虽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处境并没有好转多少,喻晚书却莫名安下心来,就像这一千年以来,只要白卮在家里,她就可以安心缩在龟壳里面,不必考虑外界纷扰。
……
第二天清早,日出刚刚离开地平线,安娜就兴致匆匆地敲响喻晚书的房门。
“喻,快起来,我们该去朝拜宝石女神了,然后还得回来准备生日宴会的邀请函,这将是忙碌又充实的一天!”
喻晚书正睡得朦朦胧胧,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大世界中,在看清房间内极具欧式的装修风格后,才清醒过来,她还在梦境世界里面。
她没有赖床的习惯,迅速应了安娜一声,就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换衣服,一边试着探寻白卮的气息。
探寻无果,显然他也不大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完全。
喻晚书用清水抹了把脸,拉开房门,就看到安娜兴奋的表情。
她今天换了一身雪白的纱裙,看上去比昨天更高贵些,但如果加上面部极度欢愉的表情,就又回到了昨天那个傲娇又活泼的大小姐形象。
“早上好,喻。”
“早。”
喻晚书虽然不赖床,但大脑开机的速度很慢,通常能说一个字,就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多加。她一直把这个情况归结于脑内存过大,却只得到白卮和煦的笑容,以及一个轻缓的摸头杀。
尤屿和百与之也在差不多时候拉开房门,两人的状态看上去大相径庭。
尤屿看上去睡得很好,用容光焕发来形容毫不过分,而百与之……几乎就是活着的行尸走肉,面如菜色,黑眼圈快掉到地上,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归西。
喻晚书:“?”你昨晚偷鸡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