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择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走到凌晨一点,他明天上午还有一个会。
男人站起身,对于姜茹雪之外的女人都有两分铁石心肠,“我先回去了,你在医院里好好养伤,我明天来看你。”
少女脸上的期冀像是枯萎的花,暗淡破败下去,她什么都没有挽留,可戚择瞥到对方脸上的神情,却多在原地停滞了半分钟。
“你想说什么。”
“您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看得出少女有些羞赧,是很艰难才会说出这句话的。可大概是怕被遗弃的恐慌战胜了羞怯的情绪,少女最终还是说出了口,甚至没记性的又用手揪紧了被单。
戚择抬眸,看了看吊瓶,葡萄糖还有一小半没有打完,他本想着,在医院,护士可以换药,有什么事情医生也能及时救治。
戚择按住少女的手腕,拔掉了输液针。
少女只在戚择碰触到她肌肤时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就乖巧的任由他的动作。
戚择意识到,她不适应别人的碰触。
“你太虚弱了,我可以抱你吗。”,男人礼貌询问道。
少女一愣,点了点头,“可以。”
戚择便将床上的少女抱了起来,手臂穿过少女的腿弯,依旧是公主抱的姿势。
深夜,即使是医院的走廊中也很安静,戚择走过拐角,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的姜茹雪时,只觉得喉中压了深深的叹息。
女生红着眼圈,死死的盯着戚择怀中抱着的少女,心脏一阵阵发紧,“她是谁?”
戚择没有再看向姜茹雪,他对着跟着加班的保镖说道,“你先带小姐回房间。”
“戚择,我问你,她是谁。”,姜茹雪却不肯走,纤细的手指捏紧了病衣的领口,执意的要一个答案。理智告诉她,这只是戚择拿来气她的工具,是因为她今天对他表白了,守着兄妹界限不肯越界的戚择用来推开她的手段。
可姜茹雪还是觉得心脏一阵阵撕裂的疼,她那么爱他,他怎么能这样伤害她。
戚择抿着唇,眼眸暮霭沉沉,“你一定要一个答案?”
“是。”,姜茹雪倔犟的说道。
像是终于打破了什么他之前依旧犹豫的界限,戚择闭了闭眼,神情满是疲惫,“既然如此,她是我的女朋友,你满意了吗?”
怀中的女生安静的像个娃娃,戚择在说完这句话时,依旧没忍住,垂眸看向了少女。即便他在病房中说了等价交换,可将第一次见面的少女说成是正在交往的女友,也实在是太过荒唐了些。
将额头抵在他胸前的少女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眸子干净剔透,半分晦暗的情绪都找不出。
戚择失笑,意识到,她是个失忆的病人,病的彻底,怕是连女朋友是什么都忘了。
真是荒诞。
姜茹雪听到戚择的话,有一瞬以为是她听错了,随即便是巨大的荒谬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讽刺的说道,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戚择,为了躲避我,你连这种可笑的谎都能撒出口?你就是个胆小的懦夫,你就是不敢回应我的感情!”
女生歇斯底里,痛苦的流着眼泪。
父母在时,从未让对方这样哭过。戚择的额角开始泛疼,可他只觉得很累。
“姜茹雪,我没有说谎,她是我的女朋友,也一直会是我的女朋友。”
“我不信,戚择,我不信。”,姜茹雪通红的眼睛注视着戚择,语气笃定。戚择从未谈过女朋友,他洁身自好,全部心神都运转在公司上,甚至连P.友都没有,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一个她见到没见过的女朋友。
姜茹雪心脏酸涩,这么多年,他的身边只有她,这还不能证明戚择分明也是喜欢她吗。他就是不敢承认,还要这般伤害她。
“我不需要向你证明,茹雪,别闹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闹?他以为她只是在闹吗?心脏疼的厉害,姜茹雪还想说什么,眼前却一阵阵发黑。
“陈诺,将小姐带回病房,叫医生过来看看。”,戚择说道。
这一次,沉默的保镖很快便拽住姜茹雪的手臂,有技巧的将人扶进了病房,“小姐,失礼了。”
看着姜茹雪被送进去,几分钟后,姜茹雪常用的医生也带着仪器药品进去了,戚择站在走廊中,发僵的腿才缓缓恢复了知觉。
“您很在意她。”,怀中安静的过于乖巧的少女说道。
“嗯。”,戚择没有否认,只是将女孩子抱的更紧了些。少女的身体又变得有些凉,戚择因初见少女时的情景有些后怕,总怕一不小心,她就要失去气息了。
“那您该对她好些。”,怀中的女生又劝道。她因忘了很多所以情绪很单纯,不用担忧她会心存些肮脏让人厌烦的妄念。
“是啊。”,戚择有些怅然的说道,连怀中失了忆的人都知道,他该对姜茹雪好点,“你不懂。”
可少女并不觉得她不懂,她若是喜欢谁,一定对他好的不得了,如果不够好,那就不是真正的喜欢。
戚择垂眸,看着还在替他担忧,有些气鼓鼓的少女,细密的长睫掩去眼中的神情,“我帮你,代价是要你假扮我的女朋友。女朋友的意思是非常亲密的人,我给你时间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你再决定是否要拒绝我。”
姜茹雪迟早会明白真正的爱慕和亲情之间的区别。戚择想让她提早明白,女朋友和妹妹之间的不同。
他将一切视作商业谈判一样冰冷严谨。
“只要您不赶我走,让我做什么都行。”,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少女抬眸对他说道,像是明白了戚择不会随意将她扔下,女生变得胆大了些,也敢用手指轻轻揪住他的衣服,如同害怕他不小心会将她摔下来。
“…别瞎说,你恢复记忆了,就会想走了。”,戚择淡淡说道。
少女刚刚苏醒,体力还有些不济,很快便又困顿起来,眼睑垂落下来,喃喃的说道,“不会走…只有您赶我,我才走…”
少女睡着了,手也垂落下去,脑袋滑到他胸前。
失忆症的病人对第一眼看到的人有稚鸟情节,依赖感,不安全感,都是正常的。
从前戚择也有过以为一切都不会变得时候,可是一切都变了,而他现在,还要亲手将姜茹雪推开。
位居高位的人带着两分漫不经心的残酷,在心里反驳。
——
车子停下,副驾驶座位上的少女额头不小心蹭到车门,因钝痛而缓缓睁开眼睛。
身体被束缚住,眼前男人的手臂向她伸来,少女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的轻颤,惊惧的向后缩了缩。
身后是座椅的靠背,她退无可退。
戚择的手落在半空,注视着少女畏缩的反应,抿唇,“我只是想把安全带解开。”
她眨了眨眼,眸中的雾气被眨去,恢复了清明,少女懵懂的点点头,“…对不起。”
车门一打开,凌冽的冷风便灌进来,她缩了缩身子,贪恋车里的温度。
戚择没察觉出女生的想法,他看到女生依旧光着脚,脚背上缠上绷带,只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
戚择身子探进车里,双臂用力,将女生抱小孩一样抱了出来。
她抬起头,顺着戚择的肩膀向外看去,市区的灯光汇成人造的星河,光映进少女的眼底,渐渐将雾蒙蒙的眼眸染亮。
女生神色怔怔,失声看着摩天高楼车流入海,瞳眸中涣散着昳丽光影。
失去记忆与空白的人生未曾让她隔离世间,眼前割裂的场景却横生格格不入的荒诞。
少女抓紧了男人的衣襟,任男人带着自己进入公寓,上了电梯。
市中心的公寓楼寸土寸金,戚择却打通了整个12层,电梯出门就是宽阔的客厅。
戚择将少女放在自己的拖鞋上,女生的脚踩进拖鞋里,男人放开手,少女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踩在尖刀上的人鱼,碾压着脚底的伤口。
少女没出声,只眉眼间流露几分忍耐。
戚择没注意,男人之前喝了些酒,又抽了烟,他按压着自己的腹部,感觉胃部抽疼似身体中蛰伏了兽。
身体对他打着警钟,戚择打算随便做一点面,吃完再休息,他随意嘱托捡回来的少女,“你去客厅沙发上坐一会,无聊就看会电视。”
她拘谨的站在玄关处,脚趾不安的在绵软的拖鞋中蜷缩起来。客厅干净明亮,落地窗外高楼的显示屏上播放着口红广告,她越来越像掉进兔子洞里的爱丽丝。
戚择进了厨房,他没有太在意她,将她一个人扔在了原地。
等戚择做好面,端着碗重新走到客厅时,看到少女双手抱着膝盖蹲在沙发上,眼眸瞪得圆滚滚的,清澈的眸子中装着惊叹。她看着电视机中转播的画面,像是看到多新奇的事情一样。
注意到戚择的视线,女生手脚僵硬,一下子慌张起来,嘴笨的解释道,“对不起,我不小心按到了一个东西,就打开了。”
她没提自己看得又新奇又津津有味,只觉得像干了坏事一样羞愧。因为不懂,所以做什么事情都下意识觉得是惹了祸。
戚择看了看少女的脚,白色的绷带很容易能够看出来染上的血迹,她的伤口裂开了,血迹在沙发上也沾染了一些。
戚择不明显的蹙了蹙眉,“本来就是让你看的,过来吃饭。”
她立刻像兔子一样,重新将脚塞进大了好几码的拖鞋里,跟上了戚择的脚步。
少女小心注视着男人的脸色,在对方将手上端着的其中一碗面放在她面前时,轻声道了谢,坐到椅子上。
戚择没再同她说什么,安静的吃自己的那一份面。
面有些烫,她没有耐心的吹着热气,便将还很烫的面送到嘴里。口腔中的软肉被烫的泛起不舒服的疼,她直到胃里被填的暖暖的,有了饱腹感,才开始想起将面吹凉。
可这时面已经不是很烫了。
少女想起什么,有些羞赧的抬眸偷偷看了戚择一眼,轻轻开口,打破了静谧,“我想起名字了,我叫姜娇娇。”
恰在这时,客厅没有关闭的电视传来一句男主人公的斥责,“姜娇娇,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
戚择顿了顿,抬起头看向少女,在客厅男主的一声声台词下,女生的耳尖一点点红透,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
静寂片刻,戚择简短解释道,“那是电视,不是真的。”
女生的脸颊飘起红晕,硬撑着说道,“我知道。”
戚择定定看了少女一会,见对方没有改变说法的样子,无所谓的垂眸。他像是不记得自己曾提过让少女假扮他的情侣,对她态度冷淡,“快吃,吃完去睡觉。”
她脸上的红晕慢慢退去,手指将垂在耳边的一缕发别在了耳后,眼睑垂下,掩饰了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