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这会儿还在洗漱。
有人轻叩房门，她以为是胭脂给自己送早饭，“进来——”
昨日的喜宴她着实不想吃，所以用了辟谷丹。但习惯了一日三餐，到点就还是想吃饭。
颜夕推门而入，“顾嫣，好久不见了！”
顾嫣转身，纳闷不已，“我们以前认识？”
昨天的情形太混乱，心情也太过激荡。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观察林清晏的反应上。颜夕说她是落花村的，顾嫣一是没留意，二是颜夕渡劫后奄奄一息说得也太小声了。
颜夕冷笑不已，“如果你我毫无干系，你是凭什么顶替了我的身份，成为天道宗宗主的弟子，享受修真界最高权势的庇护？顾嫣，你就是一个贼！你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还想不起来么？我提醒你一下，落花村！”
顾嫣盯着颜夕的脸看，半晌猛地脱口而出，“颜颜，你是颜夕？”
“可不就是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贵人多忘事下去呢。”
那日遴选，颜夕没有来。现在想想确实有点奇怪，她当年最喜欢和自己别苗头了。
应该不是不想来，而是有不可抗的因素。
想起林清晏说颜夕在外头受了不少苦，顾嫣陡然升起几分愧疚。
“我不是有意的。”
颜夕哼了一声，“但你确实顶替了我的身份，得到了本不该你的天大好处。如果不是顶了我的身份，凭你的资质最多在外门做个杂役弟子。你有机会筑基么？”
顾嫣也承认，如果不是林清晏找错人，她就没有修炼资源。那这会儿肯定还是炼气期五灵根小弟子，的确很难被遴选入内门。甚至可能连拜入天道宗的机会都不会有，只被某个西南的小门派收入门下。
在顾嫣挑破这件事之前，她心头很有几分委屈。但此刻，她从被辜负者变成了窃取别人身份和好处的贼。
不过，“你跟昨天当着众人表态的样子，差好多！跟林清晏印象中那个人，差得更多。”
颜夕道：“你一路有人护着，当然可以单纯善良。但我要是不多长几个心眼，早就渣都不剩了。我会变成这样，也是你害的！”
顾嫣深吸口气道：“这件事不是我操纵的，但我确实成了既得利益者。我正准备搬离首峰。”
颜夕冷笑，“怎么？平白占了我的便宜，想拍拍屁|股就走么？”
“那你要怎样？”
颜夕道：“我要你一样一样的还给我。”
一刻钟后
顾嫣确认了下自己凭记忆写下的清单。除开弟子份例，她从林清晏那里得到的丹药、天材地宝以及他送她的衣服、首饰、法宝统统都列在上头了。
颜夕拿过去，“驻颜丹，我顶着一张苍老的脸多年，为此迟迟不敢来找清晏。你倒是好，最好的年华自有人把千金难求的驻颜丹送到你面前。”
“原来你早就想起来了！”顶着一张老脸不敢来什么的，你俩也没有那么情比金坚嘛。
颜夕扬了扬清单，“这上头的，一样不落的还给我。哼，要不是我，你区区五灵根凭什么做了师尊的弟子？”
这是令颜夕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可偏偏师尊还在闭关，此事短期内无法拨乱反正。不过，她可以开始慢慢在清晏耳边下水磨工夫了。
顾嫣点头道：“能找到实物的我还你实物，找不到的我按等价折现。”
那些名贵的衣物、首饰，她直接托人变现吧。颜夕肯定不想用二手的。
用掉的天材地宝和丹药只好慢慢的去搜寻，好些都不好买。
“好！我等着。不过你也该表现下诚意吧？”她瞥向顾嫣腰间的储物锦囊。
颜夕如今自然不会差钱。但一想到顾嫣顶替自己得到的巨大好处，她就不想让顾嫣好过。
顾嫣低头看看，这里头攒着她五十年没动过的弟子月例。约莫有一万块一品灵石左右，毕竟她此前只是炼气弟子而已。而她的负债，她方才大略估算了一下，以一品灵石计得有四五千万之数。
她取下储物锦囊，把里头的灵石都倒了出来，然后点出五十块留下。
“总得给我留点盘缠！”
现在不是搬离首峰，而是天道宗她都没法待了。
有一个将她当仇人和情敌看待的、修为高出她一截的掌门夫人，她留下等着被整死么？或者再去向林清晏乞怜？他靠得住此时就不会任颜夕单独来找她交涉。
而且，留在宗门内按部就班的修炼，她大概一样都还不出来。那可就成老赖了！
颜夕听到‘盘缠’二字甚为满意。顾嫣就是不走，她也会把她逼走。
“算你识趣！”
顾嫣道：“我还你东西可以，但你须给我凭证。这样，这欠条我们一式两份。还一样，划掉一样。这份文房四宝可以远程实时通信，正好可以作为账单用。我还一样，你划一样。有什么分歧也方便沟通。”
颜夕看她随手拿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法宝，“怎么，你想拿去找清晏诉苦？你有资格在我们之间横插一脚么？”
“这两件事我都不会做。我不会插足你们之间，只要你收了东西认账我也不会拿账单去找掌门师兄。我可以起心魔誓！”
在修真界起心魔誓是非常严重的事。
一旦违背，将来晋级之时心魔找来是过不了关的。轻则修为停滞，寿元到了归于尘土；重则当场走火入魔。
在颜夕的监督下，顾嫣竖起两指很郑重地发了心魔誓。
她当然得要一个凭证，不然将来颜夕不认怎么办？
对于刚筑基的她，这可是非常庞大的债务。庞大到她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还得清。
不过，颜夕的真正目的应该就是撵走她。
也好，有这么一桩事，她都没多少心思去哀悼失去的爱情了。
两人击掌为誓，“人不死，债不消！”
颜夕脚步轻快地离开。反正看顾嫣不好过，她就好过了。
顾嫣看看自己手上那份清单，头都大了。
撇开林清晏给她的身份，她要弄到这么多灵石和丹药、天材地宝太难了！
“胭脂，你进来一下。”
顾嫣交代了胭脂带人把她的东西搬回来，再跑一趟请神针坊的客人过来。
再晚她怕人已经走了。
神针坊的季坊主听说顾嫣要卖二手衣物有些震惊。
顾嫣道：“想和过去告个别，不然留起来睹物思人么？”
“这些都是法衣，用的最好的材料，上头的防御法阵等也都是最上等的。而且穿过的有七八成新，没穿过的还有好些。顾姑娘真舍得卖的话，还是卖得起价的。”
季坊主态度很是友善。毕竟是打过几十年交道的人，再说人家未必就会成了落架的凤凰。
而且和气生财嘛。这代售出去，神针坊也有一成佣金可以收的。
顾嫣道：“季坊主，还请不要泄露是我的衣物。”
“可以，我们收钱办事的。到时候灵石怎么给你？”
顾嫣道：“我在财楼有个账户，我写给你。到时候你存进去就好。”
颜夕的账户也给顾嫣了，财楼的保密功夫历来是为修真界所称道的。
她把几个首饰匣子推过去，“这些我也想劳烦季坊主一并代售。”
买那些或华美或纤巧高档法衣的人，和买这些首饰的应该是同一目标群体。
季坊主也觉得这事儿一并办了不麻烦，还能多挣佣金。
“好的，都交给我就是了。”
这件事安排好了，顾嫣去师尊闭关之处磕头拜别。
多亏了名义上还有个强大师尊，她才能避免被人逼着做妾还必须摆出感恩戴德的样子。
昨日那样的情形，就是她闹，也只会被视为置气。林清晏看起来中正平和，其实很自负的。若不是有师兄妹的名分，他一定会枉顾她的个人意愿，强纳她为妾。美其名曰为了照顾她。
所以这头，她磕得很是诚心。
“弟子筑基成功，决定下山历练世情。特来拜别师尊！”
这也是门中不成文的规矩，修行除了增进修为，心境也要同步才行。
同年筑基的弟子往往结伴而行，有个照应。去了各地，有难处也能去找各地的师兄师姐。
如果是精英弟子，师长会代为点一盏心血魂灯。一旦魂灯不稳，可及时救援。而魂灯灭了，也代表这个人已经陨落。
但顾嫣如今这么尴尬的身份，她决定独自下山。
她穿着弟子服一步一步走下山，山门之内如无重大情况是禁止飞行的。
从下往上看，首峰上半截常年被缥缈的云雾包裹着，显得神秘而巍峨。顾嫣住在这上头只感觉到浓厚的灵气让她仿佛时时泡在温泉里一般舒畅。
她正走过一道灵泉瀑布，听到阵阵仙鹤轻鸣。
她第一天来此地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到了传说中的仙境。
瀑布下方形成一汪灵湖，周边灵植繁茂。这儿还有她培育的一块灵药田，费了不少心思。但如今也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