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最难消受

两山相望,既分南北,中有百里平原,可作沙场。

青秀山,千丈虚空处,有一座高大楼船,楼船上有一面旌旗飘荡,旌旗上绣有“黄泉”两字,龙飞凤舞。

陆玄楼斜坐于楼船栏杆,晃荡着右腿,解下腰间的养剑葫芦,漫不经心的饮酒,偶尔打出酒隔,竟然啸出三分剑气。

“那位老剑仙好大的气候啊!”

青秀山在南,青山独秀,乃南域之地,白圩山在北,如蛇蜿蜒,是中州之土。

白圩山上,三光鼎立,有浩然正气之白,玄门青气之紫,香火功德之金,此乃儒释道三家所在之地。

白圩山下,旌旗万面,军帐无数,连成一片,密密麻麻,其中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犹如蚂蚁。圣地仙门,世家豪阀,帝国王朝,应有尽有,那些陆玄楼不曾听过、见过的小门小派更是多如牛毛,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人了。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白圩山巅的那一道璀璨剑光,横亘千百里,煊赫不可及,如一道鸿沟隔断天地,锋芒无匹。

陆玄楼竟是遥望一眼,就觉得触目惊人,不得不连饮淳酒压惊。

陆玄楼破关而出,就马不停蹄的赶来青秀山,比那位老剑仙早来两日,因此有幸一观这位老剑仙超然风采。

那一日,那位老剑仙自天下剑仙城驾驭一道剑光南下,如有一道长虹北起南落,转瞬千里,坠落在白云山巅,此后积蓄剑意,成就如今气象。

天下剑修见此剑光,惊心事小,磕头事大。

而那一道剑光横亘白圩山巅,也悬浮在南域武夫心头。

而今南域武夫人人自危,那怕是那些九境巅峰大修士,也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離黄泉很强,可他有多强,没人清楚。这位老剑仙很强,而他有多强,所有人都知晓,是九州天下的鳌头。

那怕是对離黄泉最有信心的第九知,也底气不足的觉得離黄泉不会输给这位老剑仙,哪里敢说半个“胜”字?

“我竟是看不懂此间战事了!”

浮屠摇头叹息,近些时日,两方修士虽有厮杀,但那些九境巅峰大修士从不出剑递拳,数位十境巨头更是如山在卧,不见动静,尤其是離黄泉,迄今为止,仍是神龙不见首尾。

天下兵事,奇正两说,皆求于胜负,要么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要么稳扎稳打,步步紧逼。

而此间战事格外诡异,双方修士白昼厮杀,点到为止,夜里修整,养精蓄锐,好似无意胜负之争。

“天下诛魔,南域休说半分胜算,三教祖庭是想什么时候收拾南域魔道武夫,就什么时候收拾。在我看来,南域魔道,过是藓疥之疾,云荒妖族才是心腹大患。而今乱世,妖族必然图谋九州天下,而我人族安乐一千年,早就不知刀兵之欢,前路茫茫,前路堪忧。”

陆玄楼痛饮一气,朗笑说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那道玄子不愧是我人族巨头,是个有见识的枭雄。”

九州天下,五域之地,中州最强,北疆、西漠次之,南域羸弱,东荒弱不禁风。

不过南域虽然羸弱,却有離黄泉、薛笑狂两位是十境巨头,十数位九境巅峰大修士,倘若自觉全无生路,拼死一斗,兑掉半个北疆或是西漠,倒也不算难事。

“如此一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妖族?”

浮屠皱眉说道,人族先失南域,再失半个北疆或者西漠,可谓元气大伤。

“所以啊,此间战事急不得分毫,才有这般局势。”

陆玄楼笑道:“等到三教祖庭练兵一事既成,那些个十境巨头,先杀離黄泉、薛笑狂,然后收拾南域魔道武夫,还不是风卷残云一般的事情。”

浮屠皱眉说道:“那南域魔道武夫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那也不尽然!”

陆玄楼笑道:“倘若让離黄泉以九斩十,成以魔压道之势,从而跻身十境巨头,也就成了三教祖庭的心腹大患,所以在離黄泉没有跻身十境巨头前,三教祖庭不会轻易决战。”

“这并非是出路。”

浮屠摇头不已,離黄泉可以压境,威慑三教祖庭,然而长此以往,離黄泉心境必然有缺,那怕跻身十境巨头,也会失去那份以魔欺道的天然压胜,南域魔道依旧难逃覆灭之局。

陆玄楼咂咂嘴吧,笑道:“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盘死棋,我也好奇離黄泉将如何破局。”

“你就没想过破局之策?”

浮屠皱眉说道:“将生死寄托于他人,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自然是想过的,只是我琢磨许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陆玄楼笑道:“不过没关系,我与離黄泉交情不深,如若事有不济,你我不必死战,拔腿就跑,一路向南,去往云荒,寻我父皇,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其实也不算难。”

浮屠无语凝塞,白了陆玄楼一眼,心中诽谤不已。

離黄泉对你掏心掏肺,大手一挥,将魔殿都一并送你,你究竟是多没良心,才能说出交情不深的话来。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倒好说,就怕你不好走啊!”

浮屠戏谑说道:“你有诛魔红名在身,人人得而诛之,境界也低,不知被多少人记挂在心里。”

“大好头颅,谁当斫之?”

陆玄楼不以为然,道:“可我陆玄楼的头颅,真是想要就能摘了去的?说句实话,也不怕你笑话,我还想取了九境巅峰大修士的头颅,来他个名震天下。”

而今,陆玄楼帝甲在身,斧钺难伤,两凶剑、四帝兵在手,杀力无双,说起话来,真叫一个底气十足。

“你也敢想?”

浮屠虽然冷笑,心中却也骇然。陆玄楼从来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莽夫,他虽然不知陆玄楼有何依仗,但既然说出这种话来,就有一定的把握和道理。

浮屠又道:“那闻溪又怎么说?据我所知,这位女子大剑仙远道而来,唯有一门心思,那就是取你狗头。”

“闻溪嘛,我确实打不过,休说活着,能接下她三五剑再死,都算难事。”

白圩山巅,三教巨头都要低人一头,唯有闻溪,与一剑轻侯并肩而立。

陆玄楼愁眉苦脸,叹气道:“唉,我还是有点麻烦在身上的。”

“那位女子大剑仙锲而不舍,从东荒追到中州,两次南下递剑。”

浮屠好奇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得罪她了,竟然让她与你不死不休?”

陆玄楼轻轻一笑,从楼船栏杆跳下来,举起养剑葫芦,痛饮一气,又将养剑葫芦系回腰间,双手抚过额头,捋顺碎发,摇头叹气,啸出三分剑气,惆怅道:“人间最难消受是倾城温柔,我啊,剑术尚可,架不住才情高绝,最是招惹女子心思。”

“我的错,想来都是我的错!”

陆玄楼念念有词,摇头晃脑的离开,让浮屠满的腹鄙夷都难有机会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