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位于三座大山中间的小村庄,从官道岔口进入,一路蜿蜒向上行,抵达坡顶后又蜿蜒向下。
如果说刘家村路边的是沟,那么这野猫村的右侧路,能叫悬崖。
一条路悬于险峻山腰之中,马车驶过去时,殷乐都不敢多注意右面的悬崖,只专心往前,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这地方白日里还好,要是入夜了,跑马都危险,更别说是马车。
黑灯瞎火看不清路,冲下悬崖去,这辈子就到头了。
其实,走到这段悬崖窄路时,刘季、殷乐、大郎二郎四娘,都隐隐开始后悔。
但一生要强的盛国百姓,全身上下嘴最硬,哪怕过悬崖过得瑟瑟发抖,也不敢表达任何悔意。
只能用日行一善、就当是一次历练了、那孩子怪可怜等等理由,自我心里安慰。
反观秦瑶,独自骑马走在最后面,还能淡定欣赏这群山壮景,心里的烦躁消去不少。
路边见到有长着野莓的刺枝,折下来一根,边吃边走,酸酸甜甜,生津止渴。
小孩发髻倒是束得整齐,就是衣衫看起来比女人的更加破旧,十分不合身的长裤将他绊一跤,女人头也不回,只顾着朝前来。
很快,一妇人牵着一踉蹡小男孩出现,二人满身的补丁,女人油腻腻的一头发丝用一张蓝色的布包裹起来。
“多谢几位救了我家老大,我和她奶奶都快要急死了,家里就这两个男娃娃,要是被人拐了去我们一家子可就没法活了”说得激动,女人还留了两滴眼泪,眼眶红红。
正奇怪为什么连人声也没有时,前方屋舍聚集处忽然有跑动声传来。
地方不大,田地也很少,为了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土地资源,山坡上全是人工开垦出来的梯田。
“弟弟!”
刘季才刚张了张嘴,狗娃就跑了出去,先被妇人一把抱住,母子两抱了一下,他又挣脱开来,去扶摔倒的小男孩。
刘季心里暗想着,得亏是把孩子送回来了,要不然这女人还不得哭死过去。
“好安静啊。”刘季四处观望,连犬吠鸡鸣都没有,人声都听不见。
“这位夫人.”
两个孩子皮肤黑漆漆的,她肤色却白,因为哭着,脸上透着红润,本只有五分的相貌,平添一股柔弱之感。
从山上下来,便是野猫村了。
那妇人像是才发现小男孩摔倒,哎呀呀焦急叫唤着冲过去,把这对兄弟两一手牵一个,感激的朝秦瑶等人身前来。
坐在刘季身前的狗娃也是一阵激动,刘季赶紧下马,将他一并放下地来。
只是奇怪的是,这些农田居然都是绿油油一片草,春耕时节,地里田间不见一位农人在地里忙碌。
女人激动大喊:“狗娃!”
“恩人们,随我回家坐坐喝杯茶水吧,也好让我有机会做顿饭食感谢恩人。”女人诚恳道。
日头已有偏西之势,再耽搁就去不到安县县城咯。刘季摆摆手正要拒绝,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牵着兄弟两来到马车旁。
“哟,还有几个娃儿呀,跟我家去吧,好歹歇一歇,喝碗甜水再走呐。”
殷乐客气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还赶着要去安县呢,不然进不去城,今日得露宿荒野了。”
狗娃娘惊讶问:“原是要去安县住店吗?村里人大多外出走商去了,我家还空了好几间屋子呢,不如几位今晚留下吧,家中虽然简陋,但那屋子我日日打扫,干干净净的。”
刘季心里想,原来农田荒废,是因为人都出去走商了,怪不得这村子这么安静。
狗娃娘朝刘季那看去,“恩人老爷,家去吧,你们若是就这么走了,我良心难安,只怕是睡也睡不下,吃也吃不下,狗娃还没跟您认真敬杯茶呢”
又看了看车上的殷乐,“还能省下不少银钱,家里既然有现成空屋,何必浪费呢。”
唯独没看到停在马车后的秦瑶,还是刘季和殷乐一起转头过来询问她的意见,狗娃娘这才惊讶往后头走两步,瞧见这还有一个人,吓一跳。
这不声不响的,她居然都没注意到还有一个大活人。
沾着泪水的双眼从秦瑶身上扫过,对上她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笑了笑,“原来夫人还在后面,是我眼瞎竟没瞧见夫人,失礼了,夫人别生气。”
“不会,我家娘子大气,不可能生你的气,对吧娘子?”刘季嘿嘿笑着冲秦瑶眨了下眼。
看他们的神色,秦瑶就知道大家想留下。
这野猫村景色确实不错,况且离安县也不远了,在这歇息一晚,明早出发就不用进安县了,直接往前赶路,也差不多。
她颔首,“那走吧,不过一码归一码,该付的房费照付。”饭钱就省了。
人家乐意招待,她们也不好过分,毕竟看狗娃兄弟两的打扮,家里也不像是富裕的样子。
狗娃娘想说不用,被刘季叫住,问她村里还有些什么人,瞧着屋舍还挺多的,就是破旧。
狗娃娘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在前领路,边说:“就只剩下二十来人,不是老的就是小的,中午正在家里困觉呢。”所以才这么冷清。
刘季表示了下羡慕,还能午睡呢,看来是真闲啊。
走进村子,又来了个佝偻的老太太,瞧着眼睛不太好,杵着拐杖仰着头,眯眼到处转动脑袋,像是看见了前方模糊人影,试探着喊了声:
“是狗娃回来了?”
狗娃娘忙应:“是的,回来了,恩人给他送回来的,这糟心孩子就知道乱跑,这下可长教训了。”
又晃了晃两个男孩的手,兄弟两小小声叫了声:“阿、奶。”
声音里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畏惧。
刘季只觉得那老太太有点怪,眯眼睛凑到人跟前来瞧你,说她瞎吧,见了绝世无双的刘举人,又露出惊艳的神色。
刘季握拳抵唇轻咳两声,免得自己上扬的嘴角太过明显。
“马车停院里去吧。”狗娃娘把门槛给卸掉,引几人进门。
她家这院子,应该是村里最大的一间,前院十分宽敞,空空荡荡的,只墙边放着几副农具。
殷乐把孩子们放下来,将马车停到墙边,不经意扫了眼那些农具,竟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看来这地方走商很赚钱,地都不种,农具都落灰放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