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转瞬即逝。
昨日的晴空并没有延续到今日,原以为雪将停下,没想到清晨天刚亮起,就下起雨丝。
冬日里的雨,落到地上就成了冰,路面更加湿滑难行。
早早就起来读书的刘季看着窗外的冻雨,心里又愁又喜。
天气不好,老师是不是就能延后出发?
可这念头才刚在脑子里过一圈,刘季便叹了一口气。
以老师的脾气,这天就算要下刀子,他说今日就今日就得走。
无奈,起身换上厚实的衣裳,举着伞来到前厅。
孩子们围在堂屋暖炉前吃早膳,秦瑶站在屋里,手里拿着两个馒头草草吃完,便冲刘季那示意,夫妇两一起出了门。
“阿娘!”大郎从屋内跑出来,将手上准备了一夜的自制小画册递给秦瑶,“帮我把这个回忆画册交给仙官,行吗?”
秦瑶示意刘季把东西带上,冲孩子点点头,“会送到的,回去吧,外头冷。”
大郎听话的退到屋檐下,却并没有进屋,看着爹娘牵马走下山坡,许久后,听见弟弟妹妹在屋内的争执喧闹,这才反回屋内。
二郎又在逗三郎了,不经逗的三郎每一次都会气鼓鼓。
不过兄弟二人的吵闹在大哥进来的那一刻,瞬间结束,各坐一边,哼一声,谁也不理谁。
四娘托腮望着从天空投射到窗棂上的灰光,祈祷冻雨快快停下,不要耽搁了将要出行的人们。
许是小姑娘的诚心感动了天,莲院众人收拾好行装,关上院门准备出发时,暖意来袭,乌云破开,天上泄下一缕耀眼金光。
“天放晴了!”石头等护卫大喜。
而与老师师兄同坐车内的刘季,心情瞬间低落,彻底没有理由再把老师多留两天了。
不舍得这种情绪,对刘季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来说,很少出现。
但今年他光是不舍得,就已经好几次了。
从前,他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如今羁绊越来越多,行事再也不如从前肆意,硬是多了几分顾虑。
看一眼天空中露出全貌的太阳,刘季冲骑马在侧的娘子轻点了点头,放下车帘。
“出发吧。”秦瑶对石头众人笑着说:“我们送先生到下河村再回。”
护卫们欣喜颔首,石头在前,催动身下马儿,整只队伍便动了起来。
来到村口,已经拿回武器甲胄还有马的黑骑正候在那里。
秦瑶远远打量了一眼为首的白鹤。
这人把自己全身都包裹在冰冷的甲胄和斗笠之下,只露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尽显威武霸气。
可惜她对自己的实力极有自信,白鹤此时伤势定未痊愈,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秦瑶与齐家一众护卫迅速交换几个眼神,护卫们从开道的阵势,转为护佑在主驾马车前后左右。
甄玉白来到车队面前,僵局需要有人打破,他不得不上前来充当这个炮灰。
黑骑们对秦瑶的忌惮和恐惧,都体现在他们今日与车队保持的百米距离中。
不过甄玉白一开口,刘季就从车门边探出大半个身子,一比一还原老师的回答。
眼睛傲然眯起,鼻孔朝人,嘴角扬起一个讥讽幅度,舌尖轻吐出:“滚!”
甄玉白:“.”
他尴尬一笑,再行一礼,识趣退到一旁,略有些同情的往白鹤那看了一眼,表示自己已经尽力缓和,但对方并不买账。
于是,齐家车队在前走着,白鹤带着十几黑骑保持一百米的距离,远远坠在后头。
虽有怨言,但一瞥见秦瑶骑在马上的傲然背影,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秦瑶和刘季说是把老师送到下河村就回。
但到了下河村,刘季探出脑袋询问:“娘子,来都来了,不如再多走一程,到了镇上官道再回?”
秦瑶点点头,“可以。”
坠在后面的白鹤见夫妇两一点要折回的意思都没有,胸腔里丝丝泛疼,内伤骤然加重。
一个时辰后,金石镇抵达。
白鹤低垂在斗笠下的眼睛立马抬起,期待着齐家与刘家依依不舍拜别的场景。
没有,居然没有!
这次是秦瑶主动开口,“都到这了,再送一程吧,等到了县城我们就回去。”
目睹全程的白鹤,喉头一甜,咬紧牙关,将嘴里的血狠狠咽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开阳县城门映入眼帘,再往前走,就要送到府城去了。
齐仙官忙喊停,把刘季推出马车,“师弟,就到这里吧。”
担心说多了自己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会破防,齐仙官立即将车门关上,命令护卫们,继续出发。
秦瑶骑马退至路旁,刘季靠过来傍着马腹,夫妇俩看着车队渐渐远去,抬起胳膊挥了挥。
“师兄再见!老师再见!”刘季手臂越挥越用力,摆幅很大,不巧挡在了随后而来的白鹤身前。
刘季后知后觉,感觉后背凉凉的,回头一看,吓得忙把手臂缩回来。
但仗着身后有娘子,还不忘厌恶的冲白鹤等黑骑嘁了一声。
眼看白鹤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秦瑶方才不紧不慢地说一声:“相公,不可对鹤大人无礼。”
刘季惊讶望向她,不是因为她叫自己相公,而是她居然称这黑乌鸦大人?
秦瑶轻摆手,示意刘季边上待着,调转马头正对白鹤,客客气气的抱拳行了一礼。
“先生和小公子这一路的安危,就拜托鹤大人多费心了。”
说着,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两只囊袋,里面是阿旺连夜赶制出来的内伤药,双手送过去,
“情势所逼,并非有心伤害大人,这是两瓶调理内伤的药剂,一日三次,每次一大口,两瓶是六日的用量,六日后大人的伤定能痊愈。”
不过天气那么冷,药剂只存放六日应该不会变质吧?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诚意已经很足够了。秦瑶自信的在心里想。
白鹤看她递来的皮囊,心中大震,眼底满是怀疑,迟疑着要不要接过来。
化敌为友自然是好,可这一介村妇.她值得吗?
秦瑶微微一笑,又往前递了递,眼睛直直对上白鹤的眼睛,里面暗藏着一丝不耐:请不要不知好歹!
你人还怪‘礼貌’。白鹤撇了下嘴角,勉强伸手把这两只装满药剂的皮囊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