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从家中拿来了火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四周都是荒草树丛的矮坡一座连着一座,一眼望去,一片黑影连到天边,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从假丫村出发,秦瑶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发现任何村庄。
就在秦瑶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时,黑暗中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还有狗叫声传来。
从坡上半滑半跑的冲下来,秦瑶终于看到一片掩藏在山坳中的小小村落。
入村处有一个用瓦片搭起来的简陋土地小庙,庙旁插着一块木碑,上面写着【杏花村】三个笔迹生涩幼稚的字。
秦瑶松了半口气,可算是找到这杏花村了。
乡下地方睡得很早,此时不过是现代时间晚上九点左右的样子,杏花村村民们早已进入梦乡。
村里的狗发现陌生人的行踪,一直汪汪汪叫个不停。
秦瑶没管那条吵得要命的狗,大步朝杏花村唯一光亮的地方行去。
原来是主人家正打着火把在简陋的茅草棚里磨黄豆准备做豆腐。
豆子浓郁的香气飘入鼻尖,秦瑶肚子“咕噜”叫了一下,饿了。
“什么人!”
草棚里传来一声警惕的呼喝。
看见站在黑暗中那模糊的人影,磨豆子的女主人被吓得不轻,赶紧朝屋里退去,喊醒了家中男人。
“当家的,我好像见到鬼了,你快醒醒,吓死人了”
听见屋里传出来的话,秦瑶简直哭笑不得,忙出声道:“我是来寻亲戚路过的,是人,不是鬼!”
屋内静了片刻,一对中年夫妇探出头来,秦瑶重新点燃了刚刚被风吹灭的火把,火光照亮她的脸,正微笑着,看起来很真挚。
夫妇俩齐齐松了一口气,问她来找什么人。
“我来找我表姐的,她叫月娘,大哥大嫂你们知道吗?”秦瑶客气询问道。
因她是女子,夫妇二人很轻易就放松了警惕,惊讶对视一眼,女主人诧异问:
“月娘说她家人都已经死了,怎么还有个表妹?”
女人说的是本地方言,秦瑶听得费劲,但还是听懂了月娘这两个字,故意露出惊喜神情,激动问:
“看来你们认识我表姐,我可算是找到她了!”
她说的话,对方也不一定全听懂,不过看秦瑶那副欣喜若狂的神情,男人决定带她去月娘家,让她们自己解决。
天色这么晚了,他们既不忍心让一个孤零零的可怜女子留在屋外,又不敢把她这个麻烦带回自己家。
秦瑶一路上说着感谢的话,又露出即将见到亲人的开心期待,配合着她时不时咕噜响起来的肚子,等走到月娘家门口时,男人已经完全没有防备。
一边敲门一边喊:“阿月!你表妹来寻你了!你快开开门!”
拍门许久,这间连篱笆院都没有,只有一栋光秃秃土墙的茅屋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火光照映出她一半娇媚、细腻洁白,一半横着一片丑陋疤痕的脸。
因为男人在前边挡着,秦瑶并没有机会看清月娘容貌,只觉得她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模一样的。
月娘同男人用本地方言讲了几句话,语气中听得出来她很震惊,但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她探出半个身子男人身后看了一眼,眼睛倏的睁大。
秦瑶低头安抚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察觉女子眼中情绪,抬眸看去,对方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瑶终于看清月娘的脸,一半美丽,一半魔鬼,而那美丽的半边脸,令她古怪的微微眯起眼,好眼熟!
月娘强压下心中剧烈波动,又同男人说了一两声,男人冲秦瑶点点头,走了。
屋外,便只剩下举着火把,摸着肚子的秦瑶。
还有满脸不敢相信,忽然跪下来,惊呼:“恩人!”的月娘。
这句‘恩人’,打开了秦瑶的记忆。
鱼化山.马匪被掳女子殷乐!
“你是殷乐?”秦瑶再次确定她的身份。
可能是见到了她,月娘情绪很激动,跪着仰头看向她,点点头,有些凄然道:“是月娘,也是殷乐。”
秦瑶只觉得这世界到处都是巧合。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如此情境下再见到那个从马匪窝里逃出去的娇媚女子。
秦瑶让她站起来,殷乐缓缓起身,似畏惧又是遮掩的把烧毁的那半边脸隐入阴影里,只用好的这边脸看她。
秦瑶疑惑问:“你的脸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你的家人呢?”
她还记得,当时在鱼化山时,她的脸还好好的。
秦瑶在殷乐心里,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面对她如此不加掩饰的直白探询,她早已经冰冻的心忽然一痛,眼中一片潮热,慌忙背过身去,强忍翻涌的心绪,请她进屋。
走到屋里,点燃油灯的这个过程中,殷乐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秦瑶灭了火把,在简陋的四方桌坐下。
殷乐给她倒了一杯凉水,又问她饿不饿,“我给你热一碗白粥?”
秦瑶摆摆手,“不用。”
将包袱放在桌上,取出自己买来的包子,就着凉水两大口就是一个。
她一边吃一边观察这间一眼就能看尽的屋子,二十多平,屋里一张土炕床,一个简陋衣柜,一张桌,两条凳。
角落里用木板和石头搭出一张案板,上面放着锅碗瓢盆等杂物,还有一只无米的米缸。
耳边传来吞咽口水的轻微响动,秦瑶耳尖,一眼锁定发声来源,正是站在她对面的殷乐。
女人比记忆中的模样清瘦了很多,美丽的容颜也不复存在,现在那半张疤痕遍布,隐约可见新生红肉的脸,看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恶心。
当然,秦瑶这种和丧尸贴过脸的人不算在内。
腐尸摆在面前,她也不会有太多感觉,除非臭到她。
“这两年,你怎么过的?”秦瑶把手上包子分了一半递给她,肉馅的,凉了也很香。
殷乐没假客气,接过细细嚼咽,想让美味多停留一会儿。
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精细的食物了,刚刚说要给秦瑶热一碗白粥,不过是客气的说辞。
万幸,秦瑶并没有点头,反而拿出自备的包子吃了起来。
要不然,她恐怕会更加窘迫,这大半夜的,不知去哪儿借半碗白米给恩人熬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