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齐仙官并不知道刘季此时的内心活动,继续不屑道:
“他既知老师现在何处,稍用心些就能打听到我们还暂住你家,倘若真是诚心拜会,也会等到我们建好客宅之后再来发贴。”
刘季点点头,他懂了!
“师兄的意思是说,送拜帖的人对老师心怀不轨,目的并不单纯,这样的人咱们通通不见对吧?”
齐仙官“嘶”了一声,说他对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他不对吧,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
小少年一时噎住,竟被问住了。
公良缭偏过头,藏起自己不受控制弯起来的嘴角,果然还是三个人在一起比较有意思。
“开饭了!”
院里传来秦瑶的声音,已经霸占堂屋一整天的师徒三人忙停下,刘季喊来石头,两人一起把桌子还回儿童房。
已经趴在矮桌上练了一会儿字的大郎兄妹四人立马欣喜转移阵地。
“出来吃饭,吃完再练吧。”秦瑶抬着饭桌在窗外交代完,将饭桌送到本该属于它的位置上。
昨天是丫鬟们准备的饭菜,被公良缭好一通嫌弃之后,今天又换阿旺掌厨。
虽然住在乡下,物资匮乏,但这并不能影响到公良缭和齐仙官师徒俩的生活水准。
护卫隔两天进城大采购一次,糕点果脯和其他各种当地小吃,应有尽有。
还买了一桶新鲜田鱼回来,个头不大,莫约三指宽,被阿旺处理干净之后放在热油锅里炸得金黄,而后七八条鱼全部倒入热好的开水中,撒上去腥的葱姜蒜,盖上锅盖炖出一锅金黄奶白的鱼汤火锅。
盖子一揭开,院中众人就忍不住齐齐咽了口口水。
从张氏腌菜坛子里拿来的一大海碗酸菜,过一遍清水去除发酵出来的白沫后,切成条放入锅中,最后什么调料都不用再放,撒上合适的盐就足以。
秦瑶连锅一起端上桌,桌上用三块砖垒了个托架,锅放得稳稳当当。
可惜村里没人做豆腐,要不然把豆腐放下去,那不得好吃死?
稻田酸菜鱼为主,又加了一盆韭菜鸡蛋、辣炒猪肉丁、丝瓜肉片汤为辅,量大味足,并不需要精致的摆盘,反而是这土色的陶碗陶盆,更显得原汁原味。
公良缭轻嗅一口菜香,眼前便浮现出一副农人站在田边,手持竹罩,弯腰抓鱼的丰收之景。
刘季为老师盛了一碗鱼汤,双手奉上,“老师尝尝这新鲜的田鱼,一点腥味儿都没有,肉质鲜嫩肥美,不过鱼刺有些多,您小心。”
丫鬟要帮着接下,公良缭摆摆手拒绝,亲手接过。
此情此景此汤,自然要入乡随俗,亲手端着碗来喝才原汁原味。
陶碗底厚,不觉得烫手,热腾腾的鱼汤扶在掌中暖暖的很舒服。
公良缭吹一吹,把碗边这口汤吹得稍凉,不用勺子,端起碗直接喝。
一口鱼汤入口,浓郁饱满的汤汁迅速在唇齿间化开,自然而然就咽了下去,忍不住再来一口细细品味。
“鲜、甜、香!”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但出自大儒之口,便是对这道汤的最高评价。
山珍海味吃过再多,对公良缭来说,也抵不了今天这口稻鱼酸菜汤带来的鲜香。
见众人还等着没动筷,公良缭忙抬手,“你们也快尝尝,客随主便才是,怎好让主人等着客人?不要太讲究了,我们入乡随俗,跟着你们这些地道村民,你们怎么吃怎么用,我们便怎么吃怎么用,那样才有意思,哈哈哈!”
鱼汤实在美味,忍不住又干了一口。
秦瑶浅浅一笑,冲齐仙官点点头,动了筷子。
她动了,家里孩子们才动,明明口水都不知道暗暗咽过多少次,但因为后娘教导过餐桌上的规矩,长幼有序,得等长辈先动筷,晚辈才能动,愣是忍到了这个时候。
齐仙官一边喝着美味的鱼汤,一边在心里想,自己之所以能在这乡野待了一天又一天,可能就是因为这里的人很好吧。
虽然石头把大娘们种的菜当成了连根拔起,但大娘们教训过后,还是教会了他们如何将这些美丽的菜种在客宅院子里。
村民们也很有分寸,从不打扰。只有村中孩童好奇过来围观过几次,但也都没有做什么讨人厌的事情。
对了,秦娘子家的那个侄女儿,还给他送了一碗从山里采来的野果呢,金红颜色,拇指大小,两头尖尖,口感酸甜,味道还挺不错。
名字取得也很有趣,叫什么山鸡头子。
因为阿旺厨艺太过精湛,没有人舍得讲话,众人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坐在院外小桌单吃的石头和丫鬟书童们,也十分满足的起身主动帮忙收拾碗筷。
一整锅的稻酸菜鱼吃得只剩下一条光洁的鱼刺,余下三道辅菜也都一扫而空,只剩空盘。
夕阳西下,晚霞泛着难得一见的灰紫色,懂得辨识天象的农人就可以从这天象中预测明日天气是阴是晴。
“明天阴天,可能要降温了。”秦瑶提醒两位贵客,晚上注意盖被,小心别着凉。
既然公良缭说了他要客随主便,那她就不跟他们客气了,让阿旺多烧热水,通知家中众人:
“趁着今天气温还合适,晚上都洗个澡洗个头,舒舒服服睡觉。”
齐仙官一怔,“中秋那日不是刚沐浴了吗?你们不是隔十日沐浴一次?”
刘季震惊反问:“师兄居然十日才沐浴一次吗?”
“这不是很平常?”齐仙官底气莫名不足。
刘季哈哈笑出了声,告诉齐仙官,自己两三日就要洗一回,如果是夏天,一日一回,才能不被家中恶妇嫌弃地揣出家门。
当然,后面这句他可不敢当着秦瑶的面编排,要不然下场会很惨。
齐仙官无话可说,入乡随俗,接受了冲澡这种沐浴方式。
秦瑶为他们准备了香皂,四娘立马递上自己刚刚跑到后院去摘回来的两朵橘色野,“阿娘!阿娘!”示意她放上,就像是先前那样,“精致的仪式感。”
这个词秦瑶才提过一次,就被小丫头记住,并奉为上典。
秦瑶真担心冬天没有鲜,香皂摆盘没办法达到完美的精致时,小丫头会不会爆哭给她看。
“行。”秦瑶玩笑道:“让我们给他们城里人来一点小小的精致震撼。”
秦瑶掐了把闺女那肉嘟嘟的苹果脸,依着她,将摆盘精致的香皂和蜡烛放入淋浴房。
布置完成,母女两手牵手走出,小姑娘回到房间书桌前坐下,一边练字一边偷偷观察客人反应。
听见齐仙官夸了一声“这香胰摆得真好看”,凳子下垂着的绣鞋欢快地荡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