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伊弥一直跟着君清学习说话。
虽然成效不算很快,但是伊弥已经能够听懂比较简单日常的话并且能够和小谢进行一些交流。
不过这并不是小谢最大的发现。
某一天他发现伊弥正拿着他之前给她的一些碎布在编织什么。
她不久前向小谢要了一些铁丝,然后铁丝被缠绕上整理好的碎布,蜿蜒的铁丝成了这些碎布的骨架,很快一朵纤细精致的玫瑰便在伊弥的手中慢慢绽放。
女孩的手捧着那一朵玫瑰,因为用的布料是水蓝色的,倒是有几分清冷质感。
多年之前,倒是还曾经流行过类似的漂亮簪花,只是当年少帝不喜柔弱女子,认为女子簪花为柔弱之状,许多女子也纷纷摒弃了簪花的喜好,反倒将簪花视作轻浮之举。
而男子除非出身贵族,生的白净纤细,这样簪花倒是能有几分美感。可这世上更多的是长相偏向粗狂的男子,如此一来,簪花更是有些不伦不类。
这些年来,这样的饰物倒是少了许多,连一些技艺都已经接近失传。
说实话,小谢确实有些不了解,为何强大和美貌如今要被分开,难道真的没有又美又强大的存在么?
他还大着胆子和君清说过他的疑惑。
彼时君清正端坐着看书,听闻小谢的疑惑便说道:“世人只爱美丽却能够掌控的东西。美丽而强大,屋外散发光芒的太阳不正是美丽而强大的存在吗?可世人须得依附太阳而生,永远无法企及,无法企及,又何来有爱?而且,人是有劣根性的,看着美丽的东西只能为自己所控,心中的私欲便会被满足。”
小谢说实话还是不懂君清所说的话,后来也因为诸多琐事,没有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看到伊弥手中的玫瑰,这玫瑰在女孩掌心,而女孩本身似乎就像极了一朵无刺的玫瑰,美丽又无害,她可以被任人摆布,确实……
满足了人的劣根性。
真是卑劣的人心啊,小谢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对自己的厌弃感。
伊弥那天制作了一朵玫瑰,君清恰巧不在,她便把花赠给了小谢。
“希望小谢……能喜欢……”她说话有些慢,小谢却红了脸。
他也知道鹿儿没有其它意思,可是他看着这一朵玫瑰,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
“呀,过两日就是公子的生辰了。”小谢忽而想起这么一茬,“唉,我得赶快为公子置办一些东西,到时候他们肯定又不会顾及公子的。”
伊弥听着小谢的话,虽然她还是听不太懂一些内容,可是也抓住了生辰两个字。
“君清,要过生辰了?”伊弥问道。
小谢应了一声,算作应答,没把伊弥的反应放在心上,很快就出去准备了起来。
君清归来时,小谢正在抓耳挠腮想那天弄些什么吃食。
看着为自己忙碌的小谢,君清无奈失笑,轻声道:“随便弄些吃的就好,无需太过丰盛。”
“这可不行,今年还有鹿儿在这儿,便是不给公子您多弄些吃的,小谢还要给鹿儿多弄些呢。”
“如今倒是令我失宠了。”君清调侃了一句,彼时话音刚落,君清就看到桌案上有一朵颇为漂亮的玫瑰。
栩栩如生的模样倒是差点令他晃神。
小谢看到了,连忙说道:“这是鹿儿送给奴的,公子瞧瞧可好看?”
君清闻言,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失落的情绪,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掀过,只是一朵假花,他为何要这般上心?
伊弥听见了君清的动静,从内室出来,出来的时候被绊倒了,小谢瞧见有些懊恼。
“都怪奴,若不是临时挪了踩脚的位置,鹿儿也不会摔倒。”
“不怪小谢。”伊弥温柔地笑道,“跌倒……常有的,我习惯……”
“以前有盲杖么?”君清弯腰扶起伊弥时问道。
“盲杖……”伊弥陷入了回忆。
她是有的,不过也就是一根棍子,当她熟悉环境之后,棍子反倒会碍事,而且……
她不想因为眼盲被特别对待,无论是来自善意还是恶意。
这样被当做累赘一样的感觉一直令伊弥仿若铐上了无形的枷锁。
“若是不理解便莫要勉强。”君清想要摸摸正在垂头沉思的伊弥,女孩雪白的长发被小谢编成细辫,手感很好或许会很好,小谢把她打扮得很漂亮。可君清还是没有伸手。
她比来之前胖了一点点,看上去身体状况也好了许多,可是在君清看来还是好瘦。
“生辰。”伊弥忽而开口说道。
君清只以为她听小谢说了这件事情,便温声哄着:“嗯,过两日便是我的生辰,恰逢小满,也算是个好时候,到时候多弄些吃食,你可要多吃点。”
女孩听着他的一长串话,很明显没有全部理解,只茫然地看着他。君清每每看到她有些迷惘的神情,即便知道眼前女孩并不能看到他,却总是会被她的表情可爱到。
但是生辰确实有个头疼的事情,君浸玉会来,他要让小谢把鹿儿藏好。
他在君家身不由己,若是被发现藏了一个女子在后院之中,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伊弥不知君清心中所虑,只是大概察觉到君清似乎心事重重。
小满这一日,隐隐有落雨之势,君清看着这样的状况,原本准备让鹿儿暂时离开小院的计划也不得不临时中止。
此时伊弥都察觉到了君清和小谢的紧张。
她站在珠帘旁小心翼翼地探头问道:“是出了什么很麻烦的事情吗?”
君清第一次有些懊恼自己的落花阁太小了些。
小小的院落,想要藏人……
当真是难上加难。
小谢在一旁提醒道:“公子,不如让鹿儿藏在您的卧室之中?二公子便是脾气再大,也不会特意入了您卧室。”
君清轻轻揉捏了眉心,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
小谢得了命令便把伊弥往卧房带。
对于君浸玉会不会进卧房的事情,君清隐隐有些不安。
阿玉做事想来阴晴不定,如今只希望他莫要突然心血来潮做些什么事情打乱他的计划。
君浸玉来的时候穿了一身黑底凤尾银丝纹的袖袍,脚蹬云靴,发辫全部绑起,戴了一顶完全用金丝缠绕编织的红宝石金冠,整个人瞧着贵气又漂亮。
他的身后仆从成群,来到落花阁时,几乎要把落花阁的长廊给挤满了。
君清唤小谢过来倒茶,与此同时君浸玉身边的阿离奉上了一份贺礼。
打开一看,是一柄颜色剔透的玉如意。
“寻了个尚可入眼的物件,还望叔叔能够喜欢。上次的事情是阿玉的不对。”君浸玉比君清小了两岁,说这话的时候难得多了几分少年气。
君清的脾气好,说道:“之前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浪费了阿玉的好心。”
二人似是趁着这个机会达成了和解。
小谢却在一旁战战兢兢,生怕君浸玉又想出了什么花招欺负人。
所幸君浸玉这回好心是真的单纯过来祝贺的,期间只过来吃了些酒菜。
其乐融融的气氛在君浸玉突然手抖摔了酒杯被打破了。
阿离见到君浸玉神色骤变,立刻意识到君浸玉头风病又犯了,连忙对君清说道:“公子能否将内室暂时借给我们使用?二公子需要休息。”
“软塌……”小谢一着急脱口而出软塌,直接被阿离冷漠否决:“二公子万金之躯,又是公子唯一的亲眷,您就这样对待二公子么?”
君浸玉脾气变得有些暴躁,他自然看出了那名为小谢的奴仆心中不愿,他也不愿睡在陈设如此寒酸的地方,起身想要离开,可头痛欲裂的感觉令君浸玉直挺挺地摔回了圈椅上。
“小谢,快去准备被衾软枕。”君清对小谢吩咐道。
小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进去迅速收拾了一番。
等阿离扶着君浸玉进去时,看着还算整洁的卧房,心中也落了一块石头。
君浸玉吃了药躺在床榻之上,因为头疼,他的额头出现了细密的冷汗。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了旁边垂落的纱幔。
君清见到卧房几乎被不知名的奴仆占满,心中升起不悦,他转身对阿离说道:“阿玉需要休息,你们这么多人站在此处岂不是扰他清静?”
阿离原本想要反驳,却没想到被君清看了一眼之后,便有些莫名的畏惧。
少年的眼中没了平日的温柔,神色冷漠,此时仿佛是一只被侵占了领地的困兽。
“出去。”君清冷冷地说道。
阿离心中恼怒,他压下不满说道:“若是如此说来,公子也随我们出去罢,反正二公子吃了药一时半会儿都是要休息的,若是要人他会喊的。”
君清原本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阿离定定看着,他轻声问道:“莫不是公子有什么见不得的东西?”
少年闻言,最终退步道:“那我们都出去。”
等到出了内室,阿离在尚未反应过来时就被君清反手打了一巴掌。
“阿玉对你当真纵容太过。”君清的眼中满是寒霜。
彼时小满,屋外雨势将倾,屋内更是气氛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金鱼终于要有戏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