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很快就送来了肉羹。
热乎乎的羹中放了用粉浆裹过的肉片,还加了春日结束前藏的春笋,先前发现伊弥爱吃菌菇,小谢还特意吩咐小厨房放了一些鲜到掉舌头的菌类。
伊弥感觉自己的面前摆放了热乎乎的吃食,小谢牵着她的手拿起了瓷勺示意她吃。
她现在大概猜到为什么他们在接过食盒之后又突然去重新准备食物了。
或许是他们误会了什么。
伊弥并不是不吃那些食物,只是他们准备得很多,这么一盒看似精致小巧的点心,实际上非常填肚子,伊弥本来对于口腹之欲就不算注重,吃了便算吃饱,一下子看下来便好像没吃多少。
为了不辜负他们的好心意,伊弥拿起了瓷勺慢慢吃了起来,这肉羹的味道很好,是伊弥不曾吃过的味道,而且小谢很贴心地发现她胃口不大的情况,准备的吃食也不多。
君清在一旁静静看着伊弥吃东西,往日这个时候他应当会去看下手中商铺的账目,可现在却莫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菩萨蛮身上。
他的手中,还拿着她赠与的绣球花。
她并不知道在大周朝女子向男子赠花意味着什么。
君清握紧了手中的花枝,垂眸暗道,她不知道,所以这赠花能有什么意义?
唯一的意义,好像是这个善良温柔的姑娘希望他开心些。
嫂子今日再次提起了他的婚事,如今在君府,他便是这样尴尬的存在。
低嫁,似乎低了君家门楣,高嫁,却终究并非君家之人。
他想要自立,却被身为家主的嫂子冷声拒绝。
明面上是因为自己的兄长,家主不忍他在外流落,实则不过是仍旧在找如何将他的利益化作最大。
当真是悲哀。
君清揉了揉自己有些算账的眉心,等到伊弥吃完就让小谢带她去洗漱,自己则是去拿了账本瞧。
小谢瞧着伊弥心生欢喜,兴高采烈地带伊弥去梳洗了。
等伊弥洁齿净面之后,小谢取了木梳帮她梳顺长发,之后还抹了一些茉莉香的发油。
初见时,小谢便觉得这个女孩当真像极了娇嫩纯洁的茉莉,茉莉的香味和她也十分契合。
“对了,公子的夏衫还未开始制作,我可得抓紧些时间。”言罢,帮伊弥挽了一个适睡的发髻后,小谢搬了一个矮几到伊弥的软塌上,趁着时候未晚,又去取了一些布料来裁剪制衣。
伊弥安静地坐在旁边,小谢有时让她帮忙拿一下布料丈量尺寸。
感受着手中柔滑的布料,伊弥知道这个是在弥撒国贵族们时常追捧的丝绸。
她曾经为了多赚点铜币,帮那些贵族做过绸花。
这丝绸的手感比之那时伊弥接触过的还要好。
这里是个富饶的国度。
若是那些孩子也能生在这样一片富饶不用忍饥挨饿的土地该有多好。
小谢看着伊弥的模样,以为她拿累了,想着要不让她休息,却没想到她笑了笑,似乎在示意他继续。
他可真是好脾性。
若换做大周的其他女子,这样的活计她们不会做的,小谢想着若是她能当自己的妻主也很不错呢。
虽然她可能挣不了钱,可是小谢已经是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君了,一个月一两银子,也是养得起她的。
唉,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的,公子不久之后就要将她送走了。
可是她这般孱弱,送走会不会又被人拐走卖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小谢也有了困意,恰巧君清唤他进去侍候,便匆忙收拾了布料,剩下的一些碎布就先放在了矮几上。
因为他发现好像鹿儿也很喜欢这个布料,便故意留着给她玩。
鹿儿如今身上穿的还是公子之前的旧衣,因为身量太小,若非系着腰带,怕是衣服都挂不住,小谢琢磨着也做几身女装。
君清在听了小谢的想法后,点了点头,说道:“去取我库中比较轻薄的鲛纱来给她制几身衣服罢。”
小谢有些意外公子怎的突然将这般惹眼的布料给她制衣衫,要知道这鲛纱虽说不是传言中鲛人所产,但是数量确实稀少,君家那几匹布,除了公子这儿有个两三匹,便只剩下二公子那里有了。这几匹布他还想留着给公子制婚服呢。
在发现小谢震楞时,君清轻咳一声解释道:“夏日炎热,我又时常不摆冰鉴,想着还得教她说话,她总得有几身自己的衣衫。而且她也不出去,衣料用好些的又能如何。”
小谢挠头想了想,他记得午时公子还说过些时日就将鹿儿送走呢,什么时候改的主意?
没等小谢想明白,他就瞧见了桌案上被插在花瓶之中的绣球。
“公子你怎的突然插起了绣球?平日你不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么。”
君清闻言,表情有些飘忽,只轻声道:“便是觉得这绣球生的玲珑可爱。”
小谢不解,不过也没多问,走前喃喃自语道:“公子先前不是还嫌弃绣球易枯萎吗?奇怪……”
“小谢,明日去准备些时令水果。”想到鹿儿今日似乎一直很渴的模样,君清突然吩咐了一句。
小谢掀开珠帘之前回眸应了一声。
走到外室之后,就看见伊弥已经将碎布叠的整整齐齐,然后安静地等他归来。
小谢把这些布料放在了一个小布包里面,然后放在伊弥手中。
初时伊弥觉得是小谢让她帮忙拿一下,直到小谢把东西又向她怀里塞了塞,伊弥才意识到他好像是把这东西给她了。
是因为发现她有些想要吗?
伊弥为自己贪婪的欲望感觉到羞愧。
这是恩人的东西,她已经欠恩人许多了……
在入眠前,她做了一会儿祷告,希望神能原谅她今天表现出来的贪欲。
翌日清醒,君清就开始着手处理手中的庶务。
处理完毕后,惯例去主君那里请安吃茶。
弄好这些之后,君清便赶了回来。
伊弥安静地坐在屋内摆弄着那些小谢用剩下的碎布。
她的双目看不见,听力却极好,在君清进入落花阁时便注意到他们回来了。
“鹿儿。”君清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伊弥轻轻点头。
少年看着坐在木椅上的女孩,一时之间其实有些无从下手。
她看不见,该怎么教她呢?
“公子你去让她碰一碰不就行了,碰的时候念出名字。”小谢在一旁提醒道。
君清看了一眼小谢,并不言语。
小谢说道:“哎呀公子你害羞了不成?若你不敢牵着鹿儿,奴可以帮公子牵着。”
“不知羞。”君清直接骂了一句。
小谢憨憨一笑,说道:“小谢才不怕呢,鹿儿很好,才不会偷摸占小谢的便宜。”
最终还是君清牵起了伊弥的手。
那一日归来时,其实君清就牵过她的手了。
他很紧张。
他从未和女子这般亲近。
手心都有些湿濡。
伊弥被牵住的时候有些愣神,下意识地往后缩。
直到她的手指被带着轻轻点了桌案,身边出现了少年人温柔的声音。
“桌案。”他说道。
“卓……安……”伊弥跟着牙牙学语。
“桌案。”君清很耐心。
伊弥也很聪慧,她知道君清的想法,是想教她说话。
因为语系的不同,刚开始伊弥对于发音是不准确的,声调反而是最困难的。
君清也不着急,学会一门语言并非速成,需要循序渐进。
这几日君清也找了一些懂弥撒语的人讨教了一下,有时听伊弥说话也能大致了解一些内容。
不过也不是很多。
二人学习了一下午,伊弥也知道了一些东西的称谓。
她先前就大致了解了这里的人说话的语序,结合一些物件的名称,她的心中也莫名安心了一些。
那种完全和这个世界隔绝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到最后君清似乎还准备教她说些什么,只是小谢忽然闯入,君清便带着伊弥出来用餐。
饭毕之后,伊弥总觉得在那时候恩人好像要说些什么,无奈君清很快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伊弥自然不会打扰他。
到照例梳洗的时候,小谢有些不舒服,伊弥便自己摸索着梳洗。
她之前就是一直照顾自己,所以梳洗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只是环境有些不熟悉,伊弥难免磕碰。
君清穿着单衣听见动静出来时,就看到盲女摸索着洗脸巾给自己洗漱,可惜一直没抓准位置。
少年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过了白布,将之放在水中拧干帮伊弥擦脸。
女孩的皮肤白皙,白色的长睫像被月光浸染过一般,和那双格外漂亮的红瞳非常相衬。
“是……您……”伊弥轻轻用官话问道。
“君清。”少年这样说道。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牵起了女孩的手,她的手刚刚浸了热水被擦干,湿湿润润的散发着暖意。
伊弥觉得自己的指尖触及了一片柔软。
“君清。”
少年人的再一次重复让伊弥明白了。
这是她恩人的名字。
“君清。”
伊弥这一次出乎意料地顺利说出来君清的名字。
君清听见她的声音,心中的欢愉像是要溢出来一般,连他自己都不曾感觉到,原来被她这般温柔的呼唤能让人这般沉溺。
作者有话要说:叔叔,你惨啦,你坠入爱河了!
插个题外话,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什么才算真正的女人拥有权利,女尊很少出现或者基本上没有柔弱女主,因为柔弱这个词基本上就和女人被压迫的本质挂钩,骂男人无用的时候用的还是所谓娘娘腔,女尊文里出现的直接对调性转也足够可以理解,生育和被压迫都是女性在追求自我时所不想要的,这也是女尊最大的特点。
不过我觉得女人受压迫却不单是因为生育和身体或者性格上的弱,而是周遭环境就会从小到大告诉女性,你不如男孩聪明,男孩只是晚熟,到了高中男孩就会比女孩强了,女孩天生敏感多思,容易感性,上了学当老师 护士有编制安稳就可以了,男孩天生果决,更加理性,要多去闯,实际上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被刻板的性别偏见所桎梏(只要是人,谁不想有钱又安稳),只是因为女性弱势,这种桎梏会更明显,而这篇文世界观的设定基础也是来源于此,不必刻意强调身体强弱,所谓的强,是一个群体在逐渐掌握话语权之后对思维和观念的影响。当然,这些也只是题外话,一来我真的不太敢发表太过主观的看法,二来我写文没啥大格局,就是一个社畜打工打累了在二次元幻想一下有钱有颜的纸片人爱女鹅爱的duangduang撞大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