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火山……”
他好像做了个梦。
梦中,有人在念这句话:“冰冷山肌缀草莓……”
睁眼,半梦半醒间,浑身是血的五条悟看到了璀璨的夕阳……
……2006年。
寂夏。
在五条悟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娑由感觉到周围的气流好像开始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尽数压抑扭曲、旋转、汇聚。
空气在瞬间好像被抽干,令人感到喉头发涩。
对于五条悟摆出的那个手势,娑由其实已经看过好几次了。
但她站在原地,没有感到惊慌,而是歪了歪头,慢吞吞地问他:“你生气了吗?”
闻言,五条悟向上翻了翻那双眼睛。
他似是思考,蒙了白雾的虹膜漫上些许茫然。
但是,他面上也并未出现任何负面的表情,反倒是如做梦一样恍惚的笑:“好像没有?”
娑由便将地上的黑发少女抱了起来。
虽然她觉得五条悟有些不对劲,但是现在任务是最优项。
娑由如此判断,他不会动手的,现在动手的话理子也会受伤。
但她忽略了五条悟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
下一秒,娑由就看到他的指尖绽放出刺眼的光芒:“术式反转「赫」。”
须臾间,一股半径将近十米的巨大能量化作暗红的光流从他的指尖爆发而出——娑由微微紧缩瞳孔,从那道口子里一个跃身翻了出来。
而那道足以撕裂一切的光如同核弹激光,在顷刻之时惊起她的发丝和空气,直穿薨星宫,掠过了远处的山簏树梢,在以他为原点的空地上炸开,将夏日傍晚的恬静空气惊出了如同地震一般颤栗的嘶鸣。
瞬间,娑由只觉得震耳欲聋,耳鸣随之而来。
同一时间,身边的建筑开始崩塌碎裂、摇摇欲坠,飞扬的石砾划过了她的脸,留下了一道血迹。
爆炸扬起了满天的灰尘,阻碍了娑由的视线。
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飞快升温,他那道攻击的余波犹在,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和气流足以将普通人掀翻在地。
模糊的视线中,娑由甫一沾地,眼帘中就倏然捕捉到一丝银白的色彩。
独属于少年的笑声从漫天的尘埃中传来——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头脚倒着飘浮在半空中。
他那张沾血带笑的脸庞在刹那占据了娑由的视野,伴随着一双自上而下伸来捧住她脸的手:“虽然好像没那么生气……”
“但是……”
这么说的人额发倒垂,额角被捅的伤口清晰可见,近乎苍白的脸上血迹蜿蜒。
可是他在笑,笑得眉梢舒展,眼角弯弯,嘴角的弧度轻盈得近乎飘渺:“现在杀了你的话,好像也什么感觉都没有……”
日暮西沉,天空渐暗。
远处层层叠叠的树木寂静无声,夕阳像畏惧黑夜的孩子,正在小心翼翼地褪去。
尘埃浮动,隐约间,似乎有微光在罅隙间浮动。
娑由微微瞪圆眼,注视着眼前那片倒映着她面容的天蓝浮光。
下一秒,她改为单手揽住怀里的天内理子,在对方那宛若落了雪絮般的眼睫轻轻颤时用另一只手向他的眼睛刺去,却转瞬就被他扣住了那只手。
娑由便用脚去踹,结果又如以前一样,压根没有碰上他。
娑由也不恼,她的目光轻轻掠过他,见周围尘埃落定,方才他那记攻击呈现出来的景象叫人不觉屏住了呼吸。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般具有摧毁性的恐怖力量了,以前在战场上倒是经常从那炮火连天间窥过与此相似的景色。
因此,娑由马上就作出了判断。
她卸下手骨的力道,对五条悟说:“我投降。”
因为和五条悟打起来的话太不划算了。
五条悟的术式太过麻烦,现在任务时间又紧迫,她的念能力距上一次使用也还没彻底解除,目前还不能用,怎么想打起来都不划算。
就拿刚才那一招来说,虽说他方才瞄准的方向顶多是被波及的地步,但若是正面挨上一记的话怕是会很糟糕。
娑由觉得五条悟醒来后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了,但是她现在不想去深究他为什么还活着的缘由。
她只是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用十分冷静的口吻提醒他:“我现在要带理子去进行同化仪式了哦,希望你不要阻碍我。”
五条悟却说:“天内不想去了,放她走吧……”
与夏油杰差不多的言论叫娑由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她冷冷的声音才响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将扬起的嘴角压下,随即轻轻放开了她的手。
在她眼中飘着的人神情索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像个迷茫的孩子。
娑由不禁放软了声音,扬起嘴角,几近哄他:“如果同化仪式不能成功进行的话,苦恼的是你们咒术界不是吗?”
可是,回答她的是少年寂寂的声音:“无所谓。”
娑由一愣。
这个家伙是脑子坏掉了吗?
她继续说:“还有,你和夏油君可能也会因此受到上头的惩罚哦,比方说天元大人……”
“对哦,差点忘了……”
许是不久前被刀撕裂了喉咙的缘故,五条悟现在的声音很是凄哑。
像是磨着早已凝固僵硬的血块,他颤动声带,力图以这样固执的方式将它们一一碾碎。
于是,那些可怕的音节从舌尖抵着牙齿吐出来时,几乎破碎,带着忘却悲悯的笑意:“那就把他们都宰掉好了……”
苍穹之下倒飘着的少年,没有任何杀意。
盛大的暮色在他脚下汇成深渊。
血色在他的衣物上如花般艳丽璀璨,若是他安静些,腐食性的蝴蝶说不定都会光顾。
他笑着对娑由说:“所以,你最好也收手……谁雇的你……我可以给你五倍的雇佣金……”
娑由却道:“我不是这么肤浅的杀……”
“十倍……”他说。
“唔……”
对此,娑由可耻地动摇了一秒。
因为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但是……
“还是不行。”
娑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我是有职业道德的杀手。”
同一时间,她稍稍凑近他,用柔软的声音说:“还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雇佣兵吗?他就是那种没什么职业道德的杀手,后来死得可惨了……”
言毕,娑由又歪了歪头,笑着说:“不过也不是不行,你要是能在我完成任务之前干掉我的雇主我自然不会再继续了。”
可是,她带着狡黠与嘲讽的窃笑随之而来:“但是你现在办不到哦,真遗憾,五条悟……如果你非要阻止我的话,那我也只能再杀你一次了!”
可是,娑由却突然后退几步。
因为她看到一把刻满了咒文的武器从不远处惊穿了空气袭来。
是不知为何醒过来的伏黑甚尔。
他好像是想要借偷袭这一手将她和五条悟都干掉的。
那个男人在体|质上真的很强,这么快就能醒过来,都叫娑由感到诧异。
但是这一瞬,娑由却不管他和五条悟了,她甚至将【浮士德】的代价都抛之脑后,抱着天内理子径直朝薨星宫的入口跑去。
伴随着她再次进入薨星宫的甬道,身后的一切动静都被隔绝。
娑由一路抱着理子穿过安静的甬道到达尽头,随即乘电梯至这座巨大建筑的深处。
全程都没有人阻止她。
这挺好。
而这段距离也花了她一点时间。
当到达电梯的尽头,又走到了走廊的甬道深处时,娑由站在边缘,看见这座建筑中心那棵直通底下更深处的巨大大树时,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娑由不知道接下来要把天内理子带到哪去,她不是咒术界的人,雇主也没有告诉她这些。
面对安静到近乎死寂的本殿,她只能朝底下大喊:“我把「星浆体」带来了!”
按理来说应该会有接应「星浆体」的人才对。
可是,没有。
被无数古老的基筑包围在中心的大树直通穹顶,高得几乎看不见摇曳的枝叶。
娑由也不恼,她正想跳到底下去,就听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来电的震动。
也是这通电话,叫娑由在不多时,抱着天内理子从薨星宫里出来了。
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如之前,她向着来时的方向,走过走廊,乘上电梯。
墙角似有影子翕动,怀中的少女呼吸均匀,娑由抱着她,迎着夜晚的风走出了长长的甬道。
然后,她就看到五条悟杀死伏黑甚尔的那一幕。
注意到她,五条悟寂寂地抬眼望来,说:“我杀了他……接下来……这次你别想跑了……”
与此同时,他眼中腾起的杀意犹如汹涌的骇浪。
娑由却笑着说:“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同化仪式好像已经结束了,理子没事哦,恭喜你们,她不用进行同化仪式了,你们应该也不会被惩罚吧,因为有人代替了她。”
闻言,五条悟的表情索然得如同没有任何情绪,不似人类,更像一尊雕塑。
而娑由往前走,低头看了沉睡的天内理子一眼,继续说:“理子今年才十五岁,这样殒命的话确实很可怜呢,所以,就让我去吧……”
“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就此,属于那个人的声音从她的过去传来。
——「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哦。」
——「我倒是觉得小早怜同学很可爱呢。」
——「至少,我挺想和她做朋友的。」
也是这个时候了,娑由抬起眼睛笑:“我任务没有失败,相反,还得到了三倍的违约金,嗯,雇我的人是另一个「星浆体」,准确来说是她的家属才对,她的家属似乎不希望她就那样去死呢。”
她在伏黑甚尔的尸体前停下了脚步,朝那个白发蓝眼的少年笑:“所以说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哦,却什么都没告诉你们,这次你们的任务中,理子可能只是诱饵……”
“但是……”娑由将天内理子轻轻放到墙角:“对我来说,只有她顺利进行同化仪式了,那个人才可能活下来。”
杀手呢,其实是一种最不擅长保护的职业。
有人曾经问,世界为什么需要杀手呢?
因为他们要在暗地,将尸体残骸化作灌溉的春泥,让另一些人获得新生。
但不管做什么都只能以排除他己的方法去完成,到头来,他们所擅长的,就只有杀人。
“所以说啊……”娑由笑着朝他说:“我没能为她杀了理子。”
那么,以此为例,这个世界一直在将她连根拔起,她又要如何与它建立联系呢?
这一刻,她好像在这样问那个少年。
对此,五条悟的眸子竟虚虚望来,其染血的眼睫颤了颤,好像终于有了点人的反应。
但是,娑由却笑了起来。
她并不为此感到伤心或难过哦,毕竟只是个中途被取消了的任务罢了。
她才没有输。
只不过,她现在要开始麻烦的善后罢了。
就此,在下一秒,她就凛起眸子,捞起伏黑甚尔身边的一把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五条悟袭去。
那是一把刀身宽扁的短刀,上边绘满了咒文,是她方才混乱中顺手从伏黑甚尔身边顺来的武器。
没记错的话,在她之前,伏黑甚尔就是用它刺穿了五条悟的喉咙的。
所以这会,娑由毫不犹豫地将它作为武器使用。
而在她极快的攻势下,五条悟敏锐地偏头避开,但是他的脸颊还是被刀身给割破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这叫娑由近乎笃定,这东西,能破解五条悟的术式。
于是她在瞬息间挥动它,其凛冽的刀光渡着将暗的夕阳,贴着双方呼吸的间隙划开,擦过他的鬓发猛地砍向了他的脖颈。
可是,五条悟抬手,在极近的距离下,娑由刹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引力将她连人带刀重重甩开了。
那把刀也从他的致命处偏离,与此同时,不等娑由落稳脚,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光一闪,她手中那把武器在瞬间就被他击碎,化作了割裂的碎片。
可是娑由却在落下的刀身碎片中转瞬就欺身而上。
她前倾身子,仰起头,几乎与五条悟的呼吸相贴,那一瞬,她看到五条悟的眼底除了她外空无一物。
可是她的瞳孔冷寂,毫无波澜。
下一秒,她飞快攥住空气中落下的断裂刀片,也不顾自己被刺得鲜血淋漓的手,就用尽全力,将其扎进了他的脖颈里。
鲜血再次绽放,从他的颈边,她的指缝里。
由此,五条悟晃了晃身形,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纸。
那是仿佛被刻意拉长的慢镜头。
空无一物的天空在少年身后延展,远山随夕阳的青霁随夏日的夕阳尽数消逝。
他就那样以展怀某种欢愉的姿态,在日落中轻飘飘地向后倾倒而去。
这一刻,娑由突然想,他应该早点杀了她的……
在刚才,在那个重逢的夏日,甚至可以追溯回几年前的那个雨天——
可是娑由却骤然一惊。
因为五条悟还在笑。
他的眼里没有死亡的阴霾,明净得令她窒息。
明明死神的镰刀已经割进他的喉咙里了。
与此同时,不等她的手从刀片上移开,他就拿自己的一只手狠狠地扣住她同样鲜血淋漓的手,咧着嘴笑:“终于抓到你了……”
下一瞬,他俩一起重重地倒在硌骨的地上。
鲜红的血从他们双手交握的边缘渗出,眼帘中的人紧紧抓着她的手,在地上铺展的发梢被血液浸红。
而他扯着笑,好似个感受不到疼痛的疯子,蓝眼微缩。
娑由不禁咂舌,他刚才竟然以自己的生命为诱饵来禁锢她!
由此,她用力挣了挣手,竟没有挣动,非旦如此,还被他猛地一扯,给扯得弯下身去。
于是,她的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耳边凌乱的黑发倾泻而下,落在了那不断蔓延的血泊中。
这一刻,娑由突然发现自己闻不到五条悟身上的甜味了。
对此,她竟咧开嘴笑了。
可是,感官上好像又有些不习惯。
因为,鲜血的气味并不比甜香适合他。
须臾间,五条悟已经用另一只手的指尖点上了她的额头:“这次你就逃不了了。”
于是,娑由听到自己全身的细胞像警报铃一样响个不停,它们发出颤栗的叫嚣,势必将危机感提升到爆表的级别。
她拿另一只先前与伏黑甚尔战斗时骨折的手发狠地攻击五条悟:“放开我!”
可是已经于事无补,五条悟的术式将她的攻击都隔绝在咫尺之间。
这时,五条悟突然说:“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娑由却在想要怎么让他彻底闭嘴。
可是,五条悟依旧在说:“我做了个梦,好像是走马灯……”
梦中,有人在念饭田蛇笏的俳句:
——“死火山,冰冷山肌缀草莓……”
好像是哪个国文老师来着。
他记不清样子了。
只知道她那时站在窗边的阳光中,说:“句中的「生与死」、「白与红」的画面,实在令人动容。”
彼时,他坐在教室的窗边昏昏欲睡。
窗外,融金的尘埃散落人间,清风将残樱送到了五条悟的指尖来。
他抬眼往窗外一看,便窥见有人红白的裙裾在天边飘扬。
那个春天的清晨,阳光朦胧,天空瓦蓝。
剔透的窗户在绿意盎然的春天中半掩了半片玻璃,日光染上了一层柔和而不热烈的暖色。
某个人捧着从操场上搜刮来的樱花,倒吊在窗边,从窗外将绯红的花瓣全都恶作剧似的洒到了白发蓝眼的小少年身上来。
对此,罪魁祸首在他的记忆中笑得花枝招展。
而国文老师解析俳句的声音轻柔得像那个温软的暮春:
——“死去的火山与活草莓,冷冷的死,与红红的生。”
周围葱绿树影被带着暖意的风吹得飒飒作响,像在寂寥地低语。
细碎的粉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过去的记忆如走马灯一样闪过,濒死之际的人听到了来自幼时的声音:
——“这是有关生命的咏叹,它有密度,有机质,还有重量……”
……
就此,某个瞬间,濒死的他领悟了反转术式的核心。
然后,此时此刻,他将指尖对准了眼前人的额心。
他说:“这是你第二次杀我了……”
可是娑由还在挣动自己的手。
她近乎冷漠,喊:“放开我,五条悟。”
他没有理她,自顾自说:“你还把我的衬衫弄坏了……”
“你把我的邮箱也删了……”
娑由却在判断,她要自断手腕逃走吗?
“你还说你讨厌我……”
伴随着这句话,五条悟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黏稠的血液从他的嘴里相继溢出来,他自己都似是一愣,表情有些空白。
见此,娑由反倒冷静下来了。
刚才她悄悄往刀上涂了毒,虽然她刚才也被淬毒的刀割伤了,但毒对她来说向来不起作用。
平时她也基本上不会用到这玩意,但总会带一点在身上。
这会对付五条悟她就给用上了。
毕竟他这样的人,无所不用其极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眼见毒开始起效,娑由便说:“是毒哦,五条悟,放开我,如果你放开我的话,之后我会给你解药的。”
可是五条悟却哑着声说:“你这个社会毒瘤,真的会早死的。”
娑由不置可否,眼神寂寂:“所以你真的该杀了我的。”
这么说的人,在看到五条悟那双眼睛时突然就不挣扎了。
她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她突然想起五条悟说喜欢她来着……
思及此,她的目光倏然变得温软起来。
娑由低头凑近他,另一只手的掌心轻轻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那里正在微弱地跳动。
同一时间,她微微低头,迎上了他的指尖,一边弯着眼睛说:“如果想杀了我的话,也是可以的哦,五条悟……”
她顶着他空茫的眼神,近乎诱哄:“你看,我多坏啊,我伤害了你,我弄坏了你的衬衫,我删了你的邮箱,我不会喜欢你……”
……所以,不要喜欢她。
娑由想。
她从刚才就一直在想哦,她为什么一定要杀五条悟呢?
毕竟,她其实也不是非要杀五条悟。
五条悟之于她,从以前开始她就觉得动起手来太过费劲了,之后还可能被他和咒术师追杀,所以怎么想都不太划算。
……本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动了手呢?
因为任务?
不,这明明是可以尽量避免的。
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呀?
这个疑问伴随着她。
而现在,娑由终于懂了。
——因为她好害怕他呀。
她害怕他的脸,害怕他的声音,害怕他喜欢她的样子……
他好可怕,可怕得叫她时不时会想起他,可怕到听到他的声音会忍不住看过去,甚至于他不在时都可能会追寻他的所在。
嗯?那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的?
……她不知道。
是他生病那天吗?还是给她买冰淇淋那个傍晚?
亦或是他说不会弄丢她的时候?还是他说要成为她梦想的那一瞬?
娑由也不知道。
她只是在某时某刻抬眼时,在鸟居外晃白的日光下,突然惊觉,他好像要踏进她的世界中了。
可是,不可以。
不能喜欢她。
唯独五条悟绝对不能喜欢她。
不要喜欢她,她都已经这么坏了……
伴随着这个想法,娑由在暗下的日暮中歪了歪头,弯着眼睛无辜地笑,却饱含暗示:“我一直想杀了你哦,你就不想杀了我吗?”
眼帘中的那个少年流露出了些许恍惚的神色。
娑由却依旧在笑。
她说:“来杀了我吧……”
杀了她,以她的死亡为界,将他们两个人的一切扼杀分明,全部湮灭。
“不然,死掉的就是你了哦。”
她微笑着,近乎冷酷地下了最后的判决。
可是,回答她的,是五条悟近乎死寂的声音:“你说过,杀了你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就此,娑由缓缓瞪大了眼。
某个雨天里,那个小少年的身影在这一刻,与眼前的人尽数重合。
「我想死在像你这样漂亮的蓝眼睛里。」
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于是,他满怀杀意,朝她抬起了手。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杀了你呢?」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娑由近乎呆愣。
她做了什么,才让那个如同神明一样的小少年收回了死刑的判决书?
……啊,想起来了。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弯着眼睛说:
——「如果你杀了我的话,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哦,五条悟。」
……记忆中,银发蓝眼的孩子轻轻放缓了呼吸。
他似是不甘,眼中燃起了某种艳色,衬得那双在过去中颤动的虹膜漂亮至极:
——「说的好像我们一定还会再见似的。」
「会的哦。」
当时的她,这样笑着说:「因为,我会来见你,比起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我更想见到你。」
「为了不遗忘最重要、最重要的事情……」
她说:「我需要你。」
「对于我来说,你说不定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要来得重要。」
「所以明天,后天,大后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哪怕十年,五条悟,我都会来见你!」
记忆如开了匣的蝴蝶纷飞而出。
时光的歑隙中,那个人随着她的话慢吞吞地收回了手去。
须臾间,他低下头去,扬起兜帽,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插着兜踏入了放晴的蓝天下。
然后,某种又淡又轻的声音随之而来:
——「……随便你。」
而现实中,五条悟在生死的界限上,近乎无悲无喜地说:“可是,被你杀了的话也见不到你……”
以这个为前提,五条悟的指尖突然发出了紫色的光芒。
他在盛大的星光下,瞪大眼,咧开嘴朝她大笑:“所以,一起去死吧。”
这一瞬,娑由瞪圆了眼。
某种如闪电一样从她骨髓深处惊起的花在她心中璀璨地绽放。
下一秒,仿佛受他感染一样,娑由也笑了起来。
她笑得明朗,笑得明媚,笑得没有任何顾虑。
她想,她承认了……
她可能真的喜欢五条悟也说不定……
但这份心情,能否称之为恋慕呢?
娑由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心脏的这份鼓动、那种如同密密麻麻支配了她的四肢百骸的感觉,由五条悟赋予。
这份奇怪的欢喜有生以来第一次。
以致她忘了所有,像个飘到了天上的孩子,满足而高兴地笑了出来:“好啊!我们一起死掉呀!”
伴随着这番话,一阵剧烈的晃动突然出现。
与此同时,日本各地的晚间电台被新闻频道紧急覆盖:
[紧急新闻:日本横滨突发9.5级大地震……]
[同时,日本冲绳所在地往东……临海突发海啸……]
[三重县……突发……]
[东京……嗞嗞……]
也是这一刻,娑由高兴得几乎想要大喊《浮世德》一书中的结尾词:
‘时间啊,停止吧,你是如此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娑由:“想不到吧!我使毒!”【bushi
高专悟:“……”【bushi
怀玉篇基本算结束了!另一个星浆体那里算是我根据原著乱想的私设!不要太当真了www又没讲到娑由的念能力立个flag下章肯定就是了!【不你
写得很菜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啥了
求收藏与评论!这才是更新的动力啊!!!!评论什么的就拜托了!!感谢在2021-01-25 17:53:11~2021-01-30 23:5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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