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起病患求生意志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沈白露的这套针法叫“金针止血法”,完整的阵法共有二十七套,这套阵法主体大同小异。不同的部位、出血的深浅,性别年龄等等原因有特定的下针位置。
金针止血简单来说就是用特殊的手法把金针扎入特定的穴道来达到止血的目的。针灸是中医重中之重的一大分支,这一科因为其掌握程度完全靠医师的悟性,不管是刺入的位置还是深浅,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且入针□□位和脂肪之间的差别全凭那一丝感觉,所以并不能达到西医那样明明白白的教学效果,很多半灌水没有天赋,学了个皮毛达不到效果,最后还要来一句“骗子邪丨术。”
因为对传承人的要求颇高,且古代各家秘术不外传等种种原因,很多神乎其神的针法都在历史的长河里失传了,这是沈白露在交易系统里淘来的宝藏之一。
上一世为了练习各类医术针法,她有一段时间都混进了救援队,混迹在各种灾害现场。现在虽然不是炉火纯青,也算小有所成。
但就像沈白露一开始说的,这套针法十分繁复。难产血崩所要用到的阵法是里面最繁复的,她需要不停的下针,最难的是其中有几个穴位需要同时下针,且两根针之间的深浅度是不一样的,沈白露全全神贯注,半点不敢分心。
太过专注便注意不到周围,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留在房间里的几人连呼吸都慢下来,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医生,被汗水浸透的衣裳和沉稳快速的手法都叫众人敬畏,生怕惊扰了她。
外人看不出效果,但木米身为被治疗的当事人,却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她浑身冰冷,连意识都是冷的,那种生机一点一点流失的滋味让她惶恐不安。
但在沈白露下来几针之后,她的身体就起了反应,随着一针针的扎入,她的身体就像注入了一丝丝暖流,一开始很浅,然后越来越多,僵硬的身体开始回暖,渐渐的,她感觉到身下的出血越来越少........
这一套针法在抢救的时候需要不停调整,历时三个小时才完完整整的施完。拔完最后一根针,沈白露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这便是这套针法最难的一点,它需要强健的体魄,连沈白露这样常年习武的人都累成这样子,哪怕里面有大出血需要的针法繁复的原因,但哪怕是最基础的那一套适合外伤轻症的针法,也是不轻松的。
“不流红了,真不流红了!”接生婆是木米的大姐木豆,第一时间检查了妹子的身体,激动得几乎哭出来。她继承了母亲的手艺,木家堡这两代的孩子都是她们母女接生的,每年都有妇人因为难产丧命,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生孩子的凶险,她有个姑姑也是难产没了的,没想到厄运竟然会降临到妹妹身上,这种看着亲人遇难却无能为力的感受,实在太折磨人了。
一张张熟悉的痛苦无力的脸盘在木豆眼前滑过,那都是她和母亲接生时没了命的妇人。感谢老天爷啊,给她们木家堡送来了医术这样好的医生,以后木家堡的妇人再不用担心走这趟鬼门关了。
这个时候,何月月端着熬好的药过来,木米喝完药之后便沉沉睡过去,她丈夫看媳妇秒睡还睡得沉,竟然颤抖着手去摸了摸媳妇的鼻息,被大姑姐一巴掌打开拉到院子里臭骂了一顿。
此时天已经麻麻亮了,沈白露累极,这几天长途跋涉,在山上露宿哪里敢睡着,才来第一晚又遇上这种事情,也确实是伤神。说好下午再过来施针,又叮嘱了几句,就在何月月夫妻的搀扶下回了知青点,涨了枕头就睡着了。
担心了姐姐大半夜的沈白霜悄然起床,看着床上的姐姐满眼心疼,跟张梅借了些柴火,烧开了姐姐昨晚打回来剩下的半桶水,拿着帕子给沈白露擦洗。
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气息,睡梦中的沈白露放松了警惕,沉沉睡去。
沈白霜整理了两人的粮食,拿出一些钱粮。两人的家当是沈白露一个人去置办的,白霜也是整理到现在才发现姐姐到底带了多少东西,其他的不说了,背包最底上,竟然有一口铁炒锅和一口小罗锅,罗锅里装满了米,再下面,是五个铝饭盒,里头竟然也装满了盐和糖,单单这几样东西,她就提不起来,这些还只占了背包的一半,想到姐姐一路上背着这些东西加上几十斤粮食走了四天,哪怕晓得她力气大,也心疼得不行。
虽然有了两口锅,不过做饭是不够的,山寨里有烧陶的人家。带上钱,在张梅的带领下,沈白霜先是在烧窑的人家买了几口大水缸和几口陶锅和红泥炉子请人送过来。姐姐采药回来都要洗热水澡,喝水也要喝凉白开,这些缸是少不了的,又买了些簸箕箩筐其他东西,她嘴甜大方,卖家也不介意给她送过来。
置办好了家当吗,沈白霜又和老乡买了一只鸡,出五分钱请人杀好,这才拎着回家。她学医不行,但厨艺很好,尤其药膳做得好。从沈白露的药箱里找了些党参等药材,和山鸡一起用小火慢炖。
鸡汤的味道很霸道,不过木家堡不缺肉食,只要人不懒,山鸡和野兔容易抓得很,也没人说酸话嫉妒啥的。晓得两人刚来没有青菜,住在隔壁的叶援朝还送了白霜两颗大青菜。白霜也没推辞,回了几颗水果糖回去。
这边沈白露才醒过来,那边白霜已经麻溜的兑了一盆热水给姐姐洗脸。趁着姐姐洗脸的功夫,一盘蒜泥炒青菜炒好装盘,一汤一菜色香味俱全,白霜还开了个罐头切了几片蒸在二米饭上给姐姐。
沈白露享受着妹妹的照顾,吃着比国营大饭店味道还好的饭菜,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
这一路上不少人觉得白霜是个拖累,却没有人晓得她有这样一个妹妹多幸福。她是那种不怕苦累,但不喜欢做家务的人。如果形容的贴切些,就是那种上班的时候打了鸡血猛干,下班后能一个月把沙发躺出一个坑的间接性懒人。偏偏她嘴又挑得很,没条件的时候,啥都吃,但凡有点条件,嘴就挑起来,可自己又不乐意做。
穿越之后的白露,最怀念的就是妹妹这个家务小能手。闲着刷某音,看见那些渣男吐槽老婆虽然温柔贤惠家务干得好,但一个月竟然要花两三千块钱的时候,沈白露都想回一句,你不要就给我,只要你老婆性别卡得没那么死,给五千都不成问题啊。
两人正吃着,就有人找来,原来是何月月一家带着谢礼过来了,木喜手上的几只野鸡野兔明显是早上刚打的,何月月左手抱着一捆青菜,右手拎着个网兜,里头的鸡蛋粗粗一看就有几十个,木贵背着一捆劈好的粗柴,手上还拿着两条腊肉。
“我婆娘醒了,谢过小神医救命的恩情。”
这份礼可不轻,知青点的人看得都心酸羡慕。沈白露连忙拒绝,但山里人是真的热情诚实,就他们推拒这会儿,木喜已经拿了扁担去给沈白露姐妹两人挑水去了。最后实在推不过,沈白露收了青菜野味腊肉,叫木贵把鸡蛋拿回去给产妇吃。见沈白露是认真的,又惦记着婆娘,木贵这才答应下来,临走前还交代沈白霜,以后家里有什么重活就去找他们,千万别客气。
吃过饭,沈白露又去给病人行了一次针:“针灸是走疗程的,你这个情况比较严重,要连续行二十一日针,等恶露基本干净了才行,在这期间要好好养着,千万不能下床费力。”
睡了一觉,沈白露的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这一次行针虽然也累,倒也不像昨晚晚上那样疲惫。
木贵这次实在被吓怕了,连忙保证绝对不会让婆娘下床。沈白露留下了两包药,她身上只带了一些应急药物,眼下采药已经刻不容缓。
想到这次木米的情况,她这次主要还是高龄产妇+胎儿巨大引起的。后世的有些老人总说我们那个时候生孩子怎么怎么轻松,但深入了解一下就知道这时候的产妇难产率有多严重,说难听点,那些不轻松的,都没有机会开口反驳。
像木米,她今年四十多,儿子都已经娶媳妇了,但为什么还在生孩子,一个是因为这个时候号召生孩子,人多力量大。另一个,是没有避孕手段,在这种缺医少药饿年代,打胎的风险比自然生育还大。中医里不是没有避孕的药材,但能做到不伤身又有效果的,一味比一味贵,其他的都多多少少有些副作用,那些影视作品里通房小妾喝的避子汤倒不是瞎说,可用的是什么,水银、□□、□□,到了民国时期就被淘汰不敢用了。
沈白露自己是个女人,小时候又隐约知道周围的婶娘奶奶们对妇科疾病的难受尴尬,折磨人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不敢去找人看,所以她穿越后虽学的的全方面的,但要说主攻的方向,从她自创的几种中成药就可以看出来,妇科,一直是她的侧重方向。
没办法,要承受生育压力的女人,实在太苦了。尤其在这样落后的年代。
好在这个时候国内应该已经引入避/孕/套生产线,虽然是重复使用的,但总比高龄怀孕产子丧命强。这事儿想做得先去县城医院打听避孕套,然后才能潜移默化的给妇女们传播低龄产妇、高龄产妇的危害,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眼下要紧的事情,还是进山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