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似乎迟迟不肯到来。安静的小院里,除了白砖和木板,只有黑褐色的枯枝和带着点点锈迹的黑铁栅栏。
一抹乌云滞留在上空,空气中漂浮着薄薄的白雾,湿而凉。
小纯夏不情不愿地张开双臂,任由水野遥帮她把扣子一个个系好。
“好啦好啦,差不多了吧我的小鬼精灵。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勤奋啊,怎么,是想在姐姐面前表现一下吗?”上衫春焰无奈地看着自家丫头。
“才不是呢!春日祭马上就到了,纯夏要努力磨练武艺,打败大怪兽,拿到厉害的超能力!”纯夏气一沉,两只手握住木刀,不满地扭了扭被肥大衣服限制住的小身体,催促着遥。
“要是为了春日祭的话,那更是要穿着外衣练习啦,毕竟要在祭典上穿的十二单可是非常、非常沉重呢。”
纯夏小嘴一撅,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不再挣扎。
“春日祭?”水野遥的指尖因为暴露在冷空气中而微微发红,轻轻地帮纯夏抚平领子上的褶皱,问。
“是上衫家族传统的祭祀仪式啦,每二十年举办一次。虽然理论上来说纯夏已经不是直系的女孩子了,但毕竟学习的是祖传的武术,承担责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且纯夏超——厉害的哦!”小炮弹补充:“想要让大家都知道纯夏很厉害,纯夏就会变得更厉害的。”
“我的小纯夏很有才能,可不能被埋没了。”上衫春焰笑得温柔。
“是啊,的确很棒呢。那怪兽和超能力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水野遥感觉稍微有点在意。
“这个嘛,我想想——被选中的圣女于祭坛之上斩灭邪祟,上天将降下无二的馈赠。赏赐超凡的咒术,遵循古老的约契,以胜利和无暇和什么,绽放什么什么之火?老头子大概是这个样子说的。一个演武大会而已,搞什么封建迷信。”上衫春焰不屑地撇嘴。
咒术??
水野遥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好在听到这个词,她一秒钟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聆风开启,大脑开始加速运转,才不至于失去仪态,露出异常。
仔仔细细地检索了一遍周围,无聊是器件还是小丫头和她妈妈本身,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上的咒力浓度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表面上,依然正常地跟母女俩闲聊着没营养的内容;暗地里,追求严谨的水野遥始终不放心,又是一番反复测算,终于在上衫纯夏身上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一种中性的、温和的,流淌在血液中的能量。
管它是什么,不是咒力就好。水野遥松了口气,再确认第三遍后,关上了术式。
这个世间上的确存在着咒术之外的力量体系,没什么往来,互不干涉,连知晓都没有必要。
“咒术”完全有可能是不了解之人对其他力量的误称,用词生僻是古老文献也好,口口相传也罢,类似的谬传从不鲜见。
她还被人当成过魔法少女呢!
——只要不是咒力就好。
水野遥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火力全开,分神是必然的,说话间就只是不太用思考的赞美,小丫头被遥夸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春日祭的时候,就让姐姐看看纯夏真正的厉害!”
“那个,家族祭祀的话,不是很合适吧?”
上衫春焰想了想:“应该没问题的,我记得,祭祀会邀请很多没见过的外宾。”
“而且嘛,我们和本家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他们也不知道我有几个女儿哦。”她挑挑眉毛,意图很明显。
“不,不必了……”
直觉告诉遥,如果想要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假期的话,别家的事情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诶——”小炮弹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抱住她的胳膊,晃得她快散架了:“后天,就后天!姐姐来嘛,来嘛!”
……
最后还是禁不住纯夏的撒泼打滚,坐上了前往上衫家祖宅的车。
祖宅座落在北海道的中部,远离海洋和湖泊,空气要比之前干燥的多。
地处荒郊野岭,上了年纪的旧宅是不常见的砖石结构,外墙是又脏又旧的灰黑色。
不远处,就是高高的祭台,同样的灰石堆砌。柱台间可以窥见建筑原本的复杂制式,台周的符文被风雨冲刷了千年的时光,早已模糊不清,像是墓石一样的质地,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
今天也是阴天呢,水野遥有点期待下雨。
汽车停下,上衫春焰领着丈夫和孩子,眺望她阔别已久的故居。
“二十年了,一点都没有变呢。”
从那屋子里,走出一个佝偻的老人,像从墓石里走出的一样,双目混浊,站在一行四人面前,颤颤巍巍地鞠了一躬。
上衫春焰直接了当地无视了他,大踏步往屋子那边走去。
“祭典正午就开始,要抓紧时间换衣服了。”
此时,狭小的正室中,几个老人和壮年男性,都穿着色调暗沉的和服,次序严明地端坐着。
“辽太郎的女儿,不成体统!”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愤怒的咳嗽,一旁陪侍的中年男人连忙为他续上一盏粗茶。
“他当年罔顾礼法是非,闹出那么大的烂摊子,女儿又能强到那里去?赶出去,这种人,不配玷污我上衫家的门楣。”另一个老头神情激动,动作间险些扯坏了袖口。
“几位族老,请消气。”
“契约的期限马上就到了,前来赴约的宾客也愈来愈少。这一代主家没有女孩,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我们也不能错过圣女。”主位上的壮年男人将粗陶茶盏放在小几上,木头上的陈年包浆让杯子打了个滑,撒出些茶水来,男人用袖子一蹭,开口道。
“哼,那辽太郎的外孙女最好是。”
“……***”
无视了那门后里传来的叫骂声,三人由上衫春焰领着,往内室走去。
这屋子虽大,布局也讲究,却看不出什么贵族的气度。墙壁和地板都是斑驳的灰黑色,角落里乱七八糟地堆放着破旧的杂物和廉价的塑料制品。
又是往前走了几步,路过一扇屏风,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妪身影悄然现身:
“小春……”
上衫春焰头也没回地走了。
福西特先生见怪不怪,揽住两个小姑娘,快步跟上。
……
原本,水野遥一路上都在纠结,现在到底是算咒术师状态还是度假状态。
偶尔没有工作的时候,她都是不开术式,把咒力完全内敛的,脑子也不爱转,完完全全一个普通人的状态。
如果对方是非普通人类的话,万一飞来横祸,她自己身上有咒具,八成不会有事,但术式展开需要时间,可能来不及保护好其他人。
但如果开启术式,咒力势必会外泄,又有概率没事找事,招致麻烦。
现在不用纠结了。
昏暗又凌乱的内室里,水野遥看着上衫春焰拎起那身厚重的火焰色十二单,露出下面安置的繁复头饰和刀具。
刚才看见风化严重的符文,她还不敢认,但这玩意,明显是咒具吧?
而且那群上衫家的人都在打什么谜语?
水野遥深吸一口气,去年是血腥玛丽,今年是鬼宅,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不能好好过假期”的诅咒。
“啧,这玩意怎么穿啊。”上衫春焰暴躁的拽开衣带。
纯夏还小,没有进化成读空气的技能,正被那亮晶晶的头饰眯了眼,兴奋地摆弄着。
开启术式环顾一周,这一大家子,既没有人有咒力,也没有人有纯夏身体内那种力量。
水野遥回过神来,只见那些算是文物的东西被母女俩大啦啦地拖来拖去,要不是浸染的咒力,估计早就碎掉了,连忙接过手:
“我来吧。”
是破落的咒术师家族吗?
按理说,这种情况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但水野遥依然觉得事情有点怪。
除了帮纯夏穿上祭祀用的十二单衣,他们自己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和服。
遥偏好素淡柔和的月白,静静立在一旁,不喧不闹,不争不抢;上衫夫妇则都选择了颜色明快的利索款式,在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古宅里亮眼极了。
遥帮纯夏系好繁复的衣带,起身。
“我出去打个电话,可以吗?”
————————————
p.s.不是综漫哦,但大后期可能会稍微综点耳熟能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