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恨的源头,是爱。

【26】

她沉默片刻,明白这个时候藏起来,反而会越来越糟。

景沅勉强笑了笑,说:“掌印,这是我给你做的荷包。”

陆行皱了皱眉,又上前一步,把目光放在她手中的荷包上。那荷包绣得精巧,上头绣了花儿,栩栩如生。在花儿的上方,有一只翩跹的蝴蝶。

花恋蝶。

“花恋蝶?”他问,语气却没有疑惑的情绪。

景沅轻轻咬了咬下唇,浑身已经是出了冷汗。她硬着头说:“是,是花恋蝶。”

想都不必想,这是给她情郎谢玉的。陆行冷笑一声,景沅觉得莫名其妙。

他离她又近了一分,弯下腰来,整个颀长的身子盖住她的。墨发随意滑落下来,景沅能闻到他身上的檀木香。

“这是送给咱家的?”他又问。

景沅低声说:“嗯。”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让人辨认不出她的情绪。但陆行怎么会不知道,她紧张,紧张极了。

陆行“哦”了一声,又问:“这荷包当真送给咱家?”

景沅急着道:“当真!我并无半句虚言……”

装得倒是挺像。她这么喜欢谢玉这情郎,还给他缝制荷包。

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她喜欢的是谢玉。

“那咱家就拿走罢。”

他将荷包从景沅手中抽离出来,语气却有些不善。

景沅哽了哽,忙道:“掌印,还没绣好呢。”

“既然是花恋蝶,没绣好咱家也要,”他恶趣味一般道,“咱家还要好好保管,死了也带着。这是公主的一片心意,你说是不是,公主殿下?”

这是她送给谢玉的荷包,居然就这样给他抢了去!

景沅气得咬了咬牙,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温声道:“既然掌印喜欢,那便拿了罢。这是我给你的一片心意,但若是我出嫁梵古……”

果不其然,他打断了她的话:“咱家会让你留在大景,梵古国的事情已处理。”

景沅听到这句话,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梵古国的事情若是处理干净,那几日后就可以上奏父皇,除掉陆行。

一想到可以离这个死太监远远的,她便欣喜若狂。

陆行倏然说;“你宫里的宫人,换了一遭没有?听说先前那些不敢进来救你的宫人,都发配去了掖庭。”

说完,他不怀好意地一笑:“要不要咱家帮你把他们都杀干净?”

景沅骇了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必……”

陆行本来想故意杀了他们吓吓她,但看见她这副模样,还是作罢。

又会哭。哭起来真麻烦,还是依着她吧。

她要绣荷包给情郎,他就要把荷包拿走。

“那便算了。”他说。

陆行靠她很近。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处,激得景沅浑身一颤。她回头看向他,对上了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随即她嫣然一笑:“掌印,我想知道,那天究竟是谁放的火,又是谁救的我。”

陆行一怔,随即接话道:“放火的事情,咱家自会处理。救你的人是一个小太监,已经赏了下去。”

真的是一个小太监吗?景沅不明白。她总觉得陆行像是在隐瞒些什么,但是她说不出来。

陆行那双眸晦暗不明,似乎在思忖。

是,她心里永远都没有自己。

自己也只想得到她平等的爱意,但最终事与愿违,她对他的爱只是施舍,对每个人都一样。不过是看着他可怜罢了。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二人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他也不知道。

后背还隐隐发疼,陆行皱了皱眉,只听景沅倏然问:“掌印,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陆行想,自己应该说什么?说其实是他救了她吗?

“是,”他淡声说,“咱家是有事情瞒着你。”

景沅疑惑地问:“什么事情?”

他倏然间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肆意。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咱家给你带了一个糖人。”

景沅一怔。

糖人?可是她十五岁就不吃糖人了。

陆行笑得很坏,从背后拿出一个糖人儿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她小时候很喜欢吃,但如今不喜欢。她沉默片刻,决定还是装作喜欢吃的模样,在他面前演一演。

他的视线在手中的糖人上扫了一遍,又重复了一句:“公主想吃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绞了绞手,一双漆黑的眼盯着陆行,撅起了嘴。

看起来好乖。

陆行将糖人高高举起来,她的视线便往上移。十五岁之前的她嗜糖如命,最爱吃甜,还吃坏过牙齿。自从吃坏牙齿后,她便戒了甜味,像是养成了习惯一般,戒了后也少吃甜食。

她撇了撇嘴,顺着他的心意,踮起脚来去拿糖人。陆行比她高很多,她吃力地踮起脚来,去抓他手上的糖人。身子维持不住平衡她便靠在陆行的身上,另一只手攀着他的手臂。就快要拿到的时候,陆行突然又将糖人举得更高,耍坏似的朝她笑。

果真是个恶人,这样都能耍坏。

她整个人攀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胸膛,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蟒袍,急道:“掌印,我想吃。”

她只能顺着陆行的心意离他近点。

他将手放下来,问:“公主很想吃吗?”

声音轻柔,如同哄她一般。

景沅咬着唇点了点头,松开了陆行。陆行将糖递给她,景沅拿到糖,用舌头舔了舔。

好甜……

但是她如今不嗜糖了,甚至觉得糖有些腻。

她思忖片刻,还是问:“掌印,你尝尝吗?”

陆行笑了。

这糖人,她舔过。

景沅舔了舔糖人,还是提不起对糖的兴趣来。一方面是不想吃,另一方面这样做,更能让他满意。

陆行接过糖,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又将糖递给她。

拿到糖的时候,她的指尖有些颤抖,险些拿不稳。

二人静默坐着,墙上的西洋表滴答滴答,阳光倾泻下来,陆行托着腮看她。

她和之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但他在深宫中浮沉多年,挣扎了一辈子,早就和以前的他不一样。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离开了景沅宫中。

陆行还没走多久,福盛拈着兰花指便来传旨:“公主,皇上叫您过去。”

景沅皱了皱眉。父皇叫她过去,可是有什么事情?莫不是梵古国又来催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