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陆行没有听清他们后面又说了什么,也没心思再听。
居然是比翼鸟,好一对小情人。
藏在黑暗中的他冷嗤一声。见景沅和翡翠走远,谢玉居然站在原地目送她,他手心又用力一分。见天色不早,陆行方才离去。
真有意思,他倒想看看景沅和这废物王爷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景沅睡了个好觉,日上三竿方才起。
阳光刺眼,透过窗户洒进来,暖和得很。随着日子的推动,天气又暖了几分,春风熏得人昏昏欲睡。
睡醒不免有些头疼。翡翠给她梳洗,景沅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妆匣里的玉簪,心想自己有好多回没有主动去找掌印了。
是谁推了阿弟?又是谁泄密让梵古国王子得知自己在骗他?恐怕陆行都知道。
但是他就是不告诉她。
景沅轻轻叹了口气,觉得今日还是得去找一回陆行。
到傍晚的时候,她思来想去,还是提着食盒去了一趟养心殿。
陆行还未用过晚饭,撑着头闭眼小憩,肚子却也不觉得饿。
他起身来,走到暖阁,一翻开枕头,便看见了在枕头下的花鸟帕子。帕子放得很平,除了一角有烧坏的痕迹之外,没有任何不完美之处。他用修长的手指抚平了一遍,倏然听见外头传来景沅的声音:“我要见掌印一面。”
陆行将枕头放好,走到正殿,小太监正要来问他:“掌印,公主来了。”
陆行淡淡地说:“让她进来。”
小太监点了点头。景沅进了养心殿,殿门又被紧紧关上,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她一步步走向陆行,心里却无比紧张。这回她在陆行面前不会怕得发抖了,也学会了虚与委蛇、控制情绪。
陆行依旧坐在桌案后,见她来了,头也不抬。
景沅不敢对上他阴鸷的目光,她总觉得陆行今日有些不高兴。
她走到陆行身边,抿了抿唇,开口便和他道谢:“掌印三番五次救我,不胜感激。这是我给掌印做的吃食,时候也不早了……”
陆行只“嗯”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分辨不出情绪。但景沅知道,他心里不高兴。
太阳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只可惜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偌大的景宫里,琉璃做瓦,朱红漆墙。夕阳的余晖照在连绵的屋瓦上,透过窗户落在墙面,斑驳的影笼罩住陆行五官昳丽的脸。
陆行搁下了笔,缓缓抬起一双幽若寒潭的眸。
“公主不坐?”
景沅一时间怔了怔:“掌印,可是、可是这儿没有别的椅子啊。”
他指了指桌案:“坐上来。”
景沅一头雾水,将食盒放下,还是坐了上去。阳光笼罩着二人,陆行起身,将窗户紧紧关上。
从窗户处漏进一些光,殿内霎时间变得极暗。陆行点了一盏灯,灯影重重,暖光照在景沅身上,亮了她的半边脸,她显然有些局促不安。
陆行将笔墨放在一旁的圆凳上,淡声说:“脱。”
和上次的“舔”一样,都是一个字,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景沅闻言睁大了眼,迷茫地问:“掌印……?”
“不必脱下裳,”他说得风轻云淡,“伏在上面,背朝上。”
景沅看得出来他有些不高兴。
景沅咬了咬唇,雪腮上立马染上一层绯色。她忍住自己心里的不愿,还是决定照做,她学乖了。
她干脆利落地解下衫袄,解开衣扣的时候,指尖的颤抖却是掩盖不住的。
将一层层衣物解下,见陆行没有任何反应,她还是转过身去,将肚兜解下也叠好,放在一旁,随即,伏在了冰凉的桌案上。
太冷了,激得她浑身一颤。她将头埋到臂弯里。身子沾到冰冷的空气,她觉得自己就在冰窟里,比舔冰还让人难受。
而在陆行眼里,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
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纤秾合度的胴体,她雪白而光滑的的背上,有一对蝴蝶骨,正顺着呼吸而起伏。他又在殿中多点了几盏灯,暖光照在她的雪背上,就像是一双双眼睛在看着她。
倒是不冷了,就是难为情。
景沅的脸颊通红,像是烧着了一般。她不敢乱动,只等待着陆行的下一步行动。
桌案很大,陆行将墨放在一旁,缓缓磨着。漆黑的墨就像是他的眸一般,那样深黑。他的动作像是在磨刀一般,景沅打了个哆嗦。
落一笔,她紧张地闭上了眼,背后传来冰凉之感,像是墨在自己身上游走,有些痒。她不敢动一下,指尖抓紧了枕在头下的衣料,将衣物也攥得死紧,花纹也乱了。
他居然敢在自己身上写字!
景沅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字,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脊背因此而动了动。
陆行皱了皱眉,用笔杆点了点她的蝴蝶骨:“别动。”
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浑身难受,却不敢再动半分。她轻轻咬住了下唇,手臂枕在头下。一头乌发用玉簪别住,垂下一缕在脸侧,衬得美人肤色更白。
灯光暖暖的,照着陆行棱角分明的面容轮廓。他写得很认真,下笔从容,字迹想必也好看。
陆行只写下了一个字,景沅却觉得过了很久,咬唇忍着。她发现,写的是一个“行”字。
她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想,等时机成熟,我便要和谢小王爷把你这群阉党一锅端了!”
终于落笔写完,陆行方才起身,搁了笔。地上有一盆水,还有毛巾,似乎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很明显陆行在等她。
他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字,眉眼含了笑,满意地说:“咱家的字有进步。”
景沅羞得脸色通红,一直红到了脖颈,却不敢说一句话。
陆行拧干了毛巾,将热毛巾放在她背上,开始一点一点洗去字迹。陆行的力度很轻柔,景沅不觉得疼。热度从毛巾渗入肌理,让她身子暖和了些。
每往下擦一分,她的羽睫便微微颤一颤,沾了水珠,眸中渐渐地、不由自主地覆上了水雾。
陆行擦完,将毛巾放在水里,便不管它了。他用干毛巾擦了擦手:“起来。”
景沅不明白他今日又发了什么疯,居然进一步地折辱自己。她坐起身来,用手遮住自己身前,快速地背对着他穿衣。雪白的背上干干净净,还余着方才擦过的红印,那后颈处,还有小小的红痣,是那样灼人。
陆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耐地用指节敲打着桌面:“公主怕是有两天没来主动找咱家了,就送这吃食来糊弄咱家?”
景沅一噎。他今日怎么了,得了病般疯得这样厉害?
她暗啐一声,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甜软的笑容,用娇软的手臂抱住他的臂:“掌印,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这几日阿弟落水,又是宫宴的事情,我一时间忙不过来。你瞧,我送了些精心做的吃食给你,做了一下午,你定喜欢吃。”
她话一说完,眼睛有些干涩,唇角的笑意也有些僵。
陆行见到她绽放的笑靥,也没多大反应,只皮笑肉不笑:“哦?给咱家来尝尝。”
景沅顿了顿,还是起身来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打开了。里头是几个小笼包,做得精致可爱、小巧诱人。
前世她费尽心思勾他,自然也知道他的喜好。这小笼包,正巧是陆行爱吃的。
陆行看见一笼小笼包,微微一怔。景沅看见他眸中闪过一瞬的惊愕,瞳仁缩了缩,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在疑惑什么?景沅不懂。
陆行缓缓开口,语气却很沉:“你知道咱家喜欢吃小笼包?咱家没告诉过你。”
景沅慌了。
陆行不会发现自己不对劲罢?
她佯装镇定,缓声说:“我随意做的,就猜掌印喜欢。若是掌印不喜欢,我撤回去重做便是。”
她装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紧张与慌乱是掩盖不住的。她一双柔荑紧紧绞着,一截雪白的手腕露出来,她又用衣袖掩盖住。
醒来那天的问年号,在乾清宫里的哭声,说自己是七星连珠的计谋,送给自己的小笼包……还有,她由天真而稚嫩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坚韧而不屈的少女。上辈子她不愿做的事情,这辈子她为了活下去,都一一做了。
好笑的是,她还找了个相好。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晦暗的眸却是那样深邃,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也看不透这个人。
他说:“不必。”
景沅方才松了一口气,却觉得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她将筷箸摆好,就等陆行开始吃。
陆行一双手夹起小笼包,只吃了两口,便觉得色香味俱全,回味无穷。
景沅见他喜欢吃,心里暗喜,站在桌旁等着他将小笼包又吃下去。
方才吃了一个,陆行倏然唤了一声:“福禄!”
景沅发现小顺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小太监福禄。福禄恭恭敬敬地推门进来,又识趣地把门关上,问:“掌印,有什么事情?”
景沅心中一跳,陆行把福禄叫进来,这又是在干什么?
陆行搁下筷箸,眸中寒光闪过,不留一分情面:“把这笼包子拿出去,咱家不想吃了。看谁饿了还想吃,就赏了罢。”
景沅似乎打了个晴天霹雳,心脏像一块布一样揪成一团。
她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眼泪水就要决堤。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
还有谢小侯爷等着她呢,她一定能扳倒这死太监!以后离这祸害越远越好!
她又勉强勾起一个僵硬的笑来,眼中的水雾却越来越浓,声音有些许发颤:“掌印可是不喜欢吃这包子?我下回不做了。掌印想吃什么,我便做什么。”
福禄战战兢兢地将这笼包子拿了出去,他暗暗瞥了一眼陆行,却发现他脸上丝毫没有高兴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变幻莫测。按道理羞辱了公主,他会高兴啊。
等福禄退出去,陆行才开口,说出来的话却那样恶劣,像是刀子一般往人心里剜:“咱家不想吃。既然不想吃,就赏人罢,你说怎么样,公主殿下?”
景沅双脚直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眼尾泛了红,泪珠沾在鸦睫上,随着翕动而发着颤。
她笑意却又更深,抬起头来:“既然如此,赏给别人吃也是极好的。”
陆行笑了一声。他从软椅上起身,景沅突然想起,前世的那天他也是坐着这把软椅,死在了这把软椅上。
想到那日是那样大的火,浓烟滚滚,火光满天,她的腿便情不自禁地发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薄凉的声音勾回了她的思绪:“公主这是在想什么?”
景沅猛然回过神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却又听他不怀好意道:“景玦是怎么落水的,你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