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无霜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此刻将醒未醒。头脑昏昏沉沉,她只想接着睡。
可是很突兀的,一阵若隐若现的幽兰香气窜入鼻腔。
这味道好闻极了,既清且甜,甜得让人能品出一丝媚气来。
穆无霜一贯很爱甜腻的香气,微微耸动鼻子,贪婪地嗅闻起来。
闻着闻着,忽觉气味越发浅淡,便循着香气来源的方向追去。
“扑通”一声,穆无霜吃痛睁眼,惊觉身处一个幽香缭绕的宫殿内,自己刚刚在一个金龙榻上滚落下来。
穆无霜瞪大了眼,被入眼的金碧辉煌震慑到。
她自幼生长在修真界数一数二的法修世家,身为穆家大小姐,吃穿用度皆是不凡,却也少见如此奢靡无度的气派。
满堂生辉的景象中,她环顾了一周,发现有个垂头散发的黑袍少年正蜷在角落。
少年低垂着头,因为两侧发丝垂落遮挡的缘故,看不清面容。
尽管如此,穆无霜的狗鼻子格外灵敏,一个照面就嗅出来这少年正是她在梦里闻到的香气源。
她贪闻气味,忍不住朝少年的位置挪了挪地儿。
就在她挪动的一刹那,黑袍少年霎时抬头,眸色腥红,直直看向穆无霜,眼神凌厉又防备,充满了对生人的敌意。
他视线牢牢盯紧穆无霜,声音嘶哑,开口道:“滚出去。本尊的笑话,还轮不到你们这帮走狗来看。”
他容貌上乘,是极清秀俊俏的容色。这样的相貌不论放到哪里,都一定会有女修为之折服。
只可惜少年此时神色阴郁,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令人无端生出几分畏惧。这样的情形,本身容貌带来的吸引和瞩目,怕是要褪去大半。
穆无霜耳朵极尖,听见他自称“本尊”,眉头微微蹙起。
这称呼一听也不是什么正经修士能自诩的,许是哪个受了伤的妖修或魔修,而且应该是妖修魔修中的翘楚,否则这般自称,是一出口就要被野性难驯的妖魔们堵杀的。
想到此处,她神色有些凝重,却没贸然出手,而是悄悄地想要放出自己的灵力探测一下面前这黑袍少年是何等情状。
乍一运转灵力,穆无霜的眉头就彻底地打上了一个死结。
她的经脉……居然尽数损毁,灵力连在经脉中运转一周天都做不到,更不用谈什么放出灵力施展术法了。
穆无霜心神震荡,无暇再顾及那个蜷在角落里的少年,只是原地打坐起来,近乎疯狂地想要复原自己的经脉。
她强行汲取了一丝灵力,想灌输进经脉里,哪知这经脉已经破损到离奇的程度,不仅承受不住这如同滴水般的灵力,还“嘭”的一声炸开。
她周身剧痛,再无法承受这强行维持的灵力运转。
额上源源不断地渗出大颗的汗珠,经脉正在一寸寸破裂。穆无霜一边受着剧痛,一边无力地想起曾经修灵课上说到的经脉崩毁下场——于修炼一道,再无半点可能。
当下的情形,穆无霜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沦为凡人。
角落里的少年原本蜷缩着,与穆无霜说话时也是肉眼可见的吃力,可想是受了不轻的伤,正承受着不小的苦楚。
穆无霜经脉破裂的当口,他眼神却突然清明起来,缓缓坐直身体,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痛苦不堪的穆无霜。
穆无霜咬着牙想要强行抵抗经脉的损毁,但这显然是极难强求的事情。
她颤巍巍维持着打坐姿势,全然没发觉身侧的少年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神色莫测。
“你要入魔了。”那个散发着浅淡幽兰气味的少年忽然开口。
穆无霜正打着坐,闻言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放屁!”
她是正道第一法修,修为已臻化境,道心早固,就算她有心入魔,也很难轻易更改道途。
况且通常情境下的入魔伴随着极其强大的执念,会导致入魔者神智不清。因此有不少人甫一成魔就彻底疯了,胡作非为一番后就沦入其他魔修的口腹之中。
她有个锤子的执念?想闻点香味也算执念吗?穆无霜有些委委屈屈地想着,又被经脉的鼓胀疼得一咧嘴。
少年没说话,只是眼底倏然浮起一丝阴鸷。
他抬手,掌心凝聚一团半透明的灰雾,向无暇顾及他的穆无霜径直击去。
灰雾悠悠飘向穆无霜身周,穆无霜此刻正沉浸在剧烈的心神震荡和痛苦之中,对朝她飘来的烟雾毫无所觉。
就在灰雾将要触到身体的一瞬间,穆无霜身侧顿时滋起了一股环状的紫气。
这气十分凶狠暴躁,灰雾与它相接,骤然散成了一缕烟。
阵阵紫气自穆无霜身边凝聚起来,渐渐地,浓紫的颜色将她整个身躯包裹住,密不透风,如同一个厚重的蚕茧。
也就在此时,殿外突然风雨大作,雷声阵阵。
暴风裹挟着凌厉的雨点打在辽阔大地的魔草魔木上,遍体深色黑气缭绕的罗生鸟发出凄厉的鸣叫,四处寻找避风穴要躲避。
狂风骤雨中,一个正扒着只人腿啃得满嘴皮渣肉屑的魔修愣了一愣,随即张狂地哈哈大笑,扔下手里的吃食,张开手臂,满面陶醉地做出拥抱的姿态。
“下雨了,下雨了……我太喜欢色蕴的雨了。”
那魔任凭裹挟魔气的雨点刮在他脸皮上,咧开嘴,露出一口粘着生血肉的森森白牙:“又有大恶降世了……这地头,真是一天比一天精彩啊。”
雷声轰鸣着在天地间炸开。
破空闪出的一道紫色雷电光芒极强,千千万万的魔修脸上都映出了绛紫色的光影。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活,全都眼神发亮地盯着天际。
紫雷轰鸣,有新的魔尊,降世了。
魔尊寝殿中,那团紫气散开,静坐其中的穆无霜缓缓睁开双目,眉心赫然是一朵艳红的凤仙花。
只一瞬,那鲜红的凤仙消失殆尽,像是从未存在过。
少年神色冷肃地看她,穆无霜刚要开口问,便听外头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她微敛了眸,只觉体内力量浑厚磅礴,却极其陌生,绝不是曾经为她所用的灵力。
外面的声浪居然能够穿透宫殿,如海潮般此起彼伏地涌着:“恭祝新魔尊降世!”
“贺喜魔尊降世!”
“新尊继位,诸魔同喜!”
她脑子里一片浑沌,看着眼前少年冷肃的面色,想起方才他淡淡开口说的那句——“你要入魔了。”
穆无霜愣愣地看着他,难以置信这人竟能一语成谶,她当真入了魔。
而且听那外面的架势,自己这个魔还入得极为风光,她好像……当上了魔尊。
少年突然嗤笑一声,转头不再看她,抛下一句话就往外走:“当上了新魔尊,滋味可好啊?”
她顾不得多想,急急地追上去。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头,又诡异地当上了魔尊,变数太多太迅疾,穆无霜只想揪出点头绪来。
她循着少年的背影,一路曲折百转地走到宫门口,一踏出去,几乎被外面聚集的众魔晃花了眼。
密密麻麻,摩肩接踵,都争着挤向魔宫的门口,口呼:“魔尊万岁!”
但当他们看到从魔宫门口走出的那个少年时,俱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少年清俊的脸上神色阴鸷,却生生扬起一抹异样的笑容,弯腰朝穆无霜的方向抬手示意:“喏,这就是你们的新魔尊。可得好好景仰景仰,多拜几个响头。”
场上鸦雀无声,似乎都很惧怕这少年,谁也没有出声说话。
半晌,一个头颅扁平,肩胛处没有皮肉,露出白色锁骨的魔修怪声怪气道:“归览大人,您既已不是魔尊,便不应站在这宫殿前,挡着我等参见新尊。”
这话一出,场上的魔修才像如梦初醒一般明白过来归览已不是这魔修中的最强者,没理由站在穆无霜身前发话。
他们七嘴八舌,吱吱喳喳道:“就是啊,归览大人如今该是大护法了吧?怎还占着新尊的位置?”
“依我说啊,这归览大护法如此狂妄,新尊您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以免折了您的威风。”
穆无霜默然地听着这些魔众的话语,并不觉得这帮魔众是在说什么好话。
这些魔落井下石实在太过嚣张,魔尊之位不过刚刚更迭,他们便如食腐的秃鹫般一拥而上,啃食旧人还未凉透的尸骨血肉。
归览嘱着一抹笑,分明是在笑,但那笑不及眼底,令穆无霜无端觉得这表情有些凶狠。
他似是了然地一点头,袍底下的手猛然一挥,那先前第一个发声的白骨魔修便脖颈弯曲,而后生生断了头颅,血溅当场。
众魔又安静了一瞬,终究是无人再置喙归览的站位问题,却也不敢干晾着这位魔力还压归览一头的魔尊,便都朝着穆无霜的方向齐齐跪礼。
众魔乌泱泱跪下一片。
穆无霜初来乍到,心里震撼有余,面上却仍不动声色,挥手让他们起身。
见完礼,便有一个头顶猫头鹰的魔小跑着来到穆无霜身前,小声道:“尊上,可还有话向众人嘱咐?若没有,小魔即刻便为您加冕,您意下如何?”
穆无霜有些失语,原来魔界的尊上也是有冠冕的吗?
她点了点头,“那便直接加冕吧,务必快些,我要回去歇息了。”
她对这些无聊的仪式没什么兴趣。从前在修真界便见得多了,不曾想如今到这魔修地头,也还有这许多虚礼。
小魔领了命,就一本正经地朝众人宣布了新魔尊降世的一些套话,又毕恭毕敬地支使了几个头戴香花的女魔端着个鎏金的头冠为穆无霜戴上。
好容易结了这场莫名其妙的仪式,临到告退之时,众魔还要高呼一声“尊上千秋万代”。
他们匍匐在地,极尽奴颜的跪下高喊“新尊万岁”。
末了,当所有魔都陆陆续续列队离去后,归览才好似刚刚进入状态。
他眸色晦暗,亦随着先前众魔的样子,没有跪地,只是低声道了句:“尊上,恭祝您,千秋万代。”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文推,不喜欢可以划走tat卑微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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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崽的预收:《仙君他要鲨我任务!》文案如下
楚真真是一个任务者,负责杜绝修真界里可能出现一些的风险。
上个轮回里,她为了杜绝仙君黑化的可能性,费尽苦心将他从少年时期照料到大能时期。
完成任务后,楚真真化身成修真界中的一个普通修士,开始过她的平静生活。
然而,楚真真还没享几天福,就又又又又接到了下一个任务。
“修真界人心摇摇,兄友不睦,请务必行侠仗义,唤起修士们的本心。”
“哦对了,西边还有个落难的天道之子,你顺便也救一下吧。”
天道如是说道。
楚真真:“不干。”
天道:“他长得很帅,这次允许你泡。”
楚真真叹气:“唉,主要是想救人。”
颜狗楚真真赶去救天道之子,结果到了地方,发现有人先她一步来到这里。
温润出尘的仙君将手里的人随意一扔,抬眸望她,笑道:“真真,你来寻我?”
楚真真:“……”寻你奶。
放下你手里那个人!那特么是我要救的天道之子!!!
阮辽自得道后,迟迟没有飞升成仙。
旁人说他留在尘世是为了沽名钓誉,占着仙君的位分,为的是在飞升去上界前多积攒些功德。
只有阮辽自己知道,他留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
他很早便得悟天机,且极擅演算。在她与自己相伴的时日里,阮辽推演了无数次他们的将来,结果往往如一——她会假死离开,然后对另一个天意垂青之人一见倾心。
于是阮辽西去,一剑杀了那人。
但或许真是那个人福泽深厚,真真竟在那人将死之时赶来,救下了他。
阮辽望着眼前的楚真真,眼眸深深。
“真真,他身上有我的剑气。剑气一日不除,他的命便一日悬在刀口上。”
“你跟我走,我便救他。”
阮真真看着仙君染血的剑刃,颤巍巍道:“好说好说,你别再对他动手就行。”
那可是她的任务啊。
阮辽人前仙姿玉质、高洁清风,只有楚真真知道,他是个疯子。
那一日,琼枝玉树的仙君臂弯虚虚地揽着她,神色温和。
楚真真被桎梏在他的威压里,声线发抖:“你早就悟道,为什么不飞升上界?”
阮辽眉眼温润,垂眸温笑:
“辽怎敢独居九重天。”
“真真,俗世苦长,不必再念他。凡间情爱,大抵虚妄可笑。”
“便由我拥你登仙,可好?”
*本文男主白切黑,男二(天道之子)火葬场。其余待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