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妹妹,你终于来了。”
少年如谪仙,眉目如画,眼眸似水,温润如沐春风,赏心悦目。
苗双双见了他也很高兴:“承宣哥哥,好久不见了。”
入了暗察司后,她每十日出来放松一日半日,与邢家兄妹的见面已然少了许多,更遑论其他人。
梁承宣陪着她往里走,打量着她红润的脸颊,微笑道:“是啊,可你好不容易能出府玩却不找我,反而和思瀚他们去了醉春楼。”
因梁承宣总是凑在邢家姐弟身边找苗双双,这几年倒和他们熟识了起来。
苗双双讪笑,昨晚那种地方可不是他能去的,而且她虽喜欢梁承宣,却也不是感受不到他们府上其他人的态度,因而从未主动找过他。
梁承宣见此不由笑道:“醉春楼的花魁好看吗?叫什么名字?”
苗双双忙道:“好看的,特别好看,好像叫盈娘,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好看,若有机会承宣哥哥你亲自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梁承宣笑了,他要是真去了青楼,只怕整个梁国公府都得翻天。
“我当是哪家的大小姐到了,竟劳动梁世子亲自替我相迎,原来是平郡王身边的苗姑娘,真是稀客。”
永宁郡主站在台阶上,见梁承宣一双眼睛几乎黏在苗双双身上,想起他对自己的爱答不理,顿时怒气上涌,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邢思敏白眼一翻,上前将苗双双拉到自己身边:“自己来的还是王爷送你来的?”
苗双双正觉着永宁郡主的话有些怪异,闻言道:“哥哥送我来的,不过他现在去了前院。我在王妃那里见到了伯母,她说你们在这里便让丫鬟送我过来了。”
“哦,这样啊。”邢思敏飞起眼角去看永宁郡主,意思很明显,这是你母亲都承认的客人,最好客气点。
永宁郡主不知道这小丫头有什么好,不仅梁世子向着她,便是本该与她更亲近的邢家姐弟也护着。可也知道今日不能胡来,便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邢思敏拉着苗双双在自己身边坐下,邢思瀚坐她另一面,梁承宣则自动在苗双双的旁边坐下。
永宁郡主脸色更加难看,粱承允忙道:“大哥你坐错了,你位置在这儿。”
“你坐那便是。”梁承宣应了一句,看了眼桌上的小吃,把几样苗双双爱吃的挑了放到她面前。
永宁郡主眼里阴沉的能滴下水来,粱承允在她身边如坐针毡,他不敢得罪郡主,可也不敢和大哥对着来,只好低头吃东西,当自己不存在。
卓韵本就挨着永宁郡主,将几人之间的官司看了个一清二楚。她从荷包里掏出一粒珍珠放在永宁郡主手心:“表妹,再好的鱼目她也成不了真珍珠,你急什么。”
永宁郡主一顿,手指细细摩挲着光滑的珍珠,见上面散发出熠熠光辉不由笑了:“表姐说的是,我只是从未见他对哪家姑娘这般用心过。”
卓韵淡然一笑:“那又如何,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
永宁郡主看向苗双双,她正被梁承宣和邢思敏左右照顾着吃喝,一看就是小孩子做派,突然就冷静下来了,意识到自己真没必要为此着急上火。
卓韵看了眼粱承允又道:“再说了,梁世子的想法根本不重要,梁国公府什么打算难道你还不知?你如今年纪已经到了,听我娘说媒人都快踏破顺王府的门槛了,眼前正是他们府上着急的时候。”
永宁郡主眼睛一亮,最后那点不渝也消散了。
心里很是感激卓韵的点醒,否则真收拾了那小丫头,只怕她与梁承宣之间的关系只会更糟。
投桃报李,她知道卓韵看上了平郡王妃的位置,便含笑问苗双双:“听说流景堂兄快要娶王妃了,你可知道此事?”
邢思敏看了她一眼,昨晚因为这事苗双双还发了通脾气,平郡王出面才安抚好了人,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与卓韵接触不算多,但也知道这个表姐的性子,与其说她有多恋慕平郡王,倒不如说她心高气傲。
自小受到身为太傅的祖父的点拨,便觉得自己与寻常闺阁不同了,这婚事自然也是要高人一等的。
最好的自然还是几位皇子,可惜二皇子三皇子早已娶妻,五皇子又小她几岁,这侧妃么她自是看不上的,挑挑拣拣,发现眼下平郡王是最合适的。
只是有野心是你自己的事,要真是胆大自去问平郡王去,何必逮着一个孩子旁敲侧击?若是又惹恼了苗双双……
邢思敏想起平郡王那冷幽幽的眼神顿时打了个冷颤,正要岔开话题,然而苗双双有了哥哥的保证早已不会因此生气,咽下嘴里的糕点后道:“哥哥最近忙呢,暂时不会考虑这事。”
卓韵心中一动,没考虑就好,就怕陛下已经给他定下了。
忍不住问道:“那你可知,平郡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这话便有些直白了,在座的姑娘少年们不由咋舌,要么觉得卓大姑娘真是勇敢,要么觉得她一心攀附,吃相有些难看。
苗双双没那么多想法,思索片刻后笃定道:“哥哥应该喜欢对我好的。”
众人:……
小丫头脸皮不是一般厚,这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么。
邢家姐弟也有些无语,倒是梁承宣眼里染上笑意,只觉得几年过去,眼前的小姑娘一点没变,依旧善良而单纯,想什么便是什么,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梁承宣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惹来小姑娘疑惑的回眸,梁承宣笑着示意她继续吃。
两人的互动看得永宁郡主刺眼,卓韵也有些不喜她充满占有欲的话,她就不信平郡王真的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未来妻子还重要。
不过也从侧面看出平郡王对这小丫头的在乎,既如此,倒可以好好谋划一二。
卓韵眸中闪过精光,思量一二后附耳与永宁郡主说了几乎话,永宁郡主没多想便点头。
园子里本就有好些游戏,很快邢思敏姐弟被人拉去蹴鞠了,又有几位年轻公子来找梁承宣下棋,他本不放心苗双双,却见几个小孩子拉她去投壶这才跟着人走了。
投壶这种游戏对苗双双来说实在没什么难度,她玩了两局便不想再玩,这时一个丫鬟走来道:“苗姑娘,平郡王命奴婢来找姑娘。”
苗双双记得哥哥说过在顺王府坐会儿就带她去南来商号,便也没多想,正想和邢家姐弟以及梁承宣打声招呼,丫鬟道:“姑娘且快去吧,郡王正在园子外面等着呢,邢姑娘和梁世子那里奴婢会着人去说的。”
苗双双便丫鬟离开了,走了一段路后觉得方向不对,问道:“这好像不是来时的路?”
丫鬟不慌不忙道:“姑娘放心,这是近路,您跟紧奴婢,很快便能见到王爷了。”
“哦。”
苗双双应下,左右打量着,转过一丛山竹,一汪翠绿的湖出现在眼前。不知怎么就想起四岁那年她跳进宫里的湖去捡苗苗的事,若是现在苗苗被扔进了湖里,她一定会找到它。
念头刚过,耳边传来一道风声,苗双双脚下一转,‘噗通’一声,有人掉进了湖里。
“啊,救命!咕噜噜……”
苗双双一脚踩上湖边一块石头,疑惑的看着在湖里挣扎的侍女:“你为什么要害我?”
“不,没有,救命啊,救命!”
苗双双正要再问,这时不远处有一道声音响起:“姑娘,好像有人掉进湖里了!”
“走,快救人!”
卓韵带着侍女一脸着急的赶来,便见苗双双好端端的站在湖边,险些没有维持住脸上的表情:“苗妹妹?这是怎么回事?那丫头怎么掉进去了?”
又对跟来的侍女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
苗双双伸开手:“这位姐姐好心,不过这丫鬟原本是要把我推进湖里,我还没问出她害我的理由恐怕不能让你们救人呢。”
卓韵心底微沉,没想到这丫头看着单纯竟是个心狠的,可那丫鬟是永宁的人,不可能真让她死在这里。
便道:“苗妹妹,这许是有什么误会吧,她与你无冤无仇怎会害你?不然还是先把人救起来吧,否则她若真因为你死在这里,只怕传出去对你也不好。”
苗双双一脸天真的歪歪头:“可她害我本来就该死啊,若她现在告诉我缘由或者受谁指使我倒能饶她一命,否则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只怕她会死的更惨呢。”
卓韵脸色一变,原本只想着做一场戏用一个救命之恩接近平郡王,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这丫头竟然毫发无伤。
她此时骑虎难下,不救那丫头永宁那里不好交代,可若救了只怕再无缘平郡王妃的位置。
然而那丫鬟却不容她权衡,她一手抓着岸边的水草,整个人止不住的往水里滑,惶恐大喊:“苗、苗姑娘,奴婢说,是,啊——”
“你这贱婢,竟然真是受人指使想要伤害苗妹妹,简直死有余辜!”
卓韵一脚踢在丫鬟的脸上,那丫鬟惨叫一声掉进了水里,咕嘟咕嘟咽了几口水眼看就要沉下去。
苗双双奇异的看了卓韵一眼,脚尖一点越了出去,抓住丫鬟的衣襟,然后脚蹬着脚一个借力,便把人甩上了岸,她自己滴水未沾。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卓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那丫头已经晕了过去,暗暗松了口气后僵着脸笑了笑:“原来苗妹妹会功夫。”
“嗯,哥哥担心有人欺负我便教了我,你看,这不就用上了吗。”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卓韵扯了扯脸皮:“你看这人也晕了,不如苗妹妹把她交给我自去玩儿吧,我会找永宁来处理,定会给你个答复。”
苗双双清澈的眼睛仿佛镜子般透彻,她笑着颔首:“好啊,既如此就多谢姐姐了。”
卓韵笑了笑:“苗妹妹客气。”目送她离开。
谁知苗双双走了几步又转身道:“姐姐可是姓卓?是邢姐姐的表姐?”
卓韵面皮抽动,几乎怀疑她已经看破了一切,却只能道:“是,家祖父正是如今的礼部尚书卓太傅。”
谁知苗双双并未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真的走了。
卓韵的侍女也迷糊道:“姑娘,她这是?”
“别管,”卓韵冷静道:“管她是不是知道了,就算她嚷嚷出去其他人也不会信的。”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强调道:“我是当朝太傅的嫡孙女,她不过是平郡王养的小玩意儿,谁会信她?”
苗双双没再回园子,自己找去了前院,见到华柏清后把这事和他说了,末了疑惑道:“哥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今日才第一次见到她。”
华柏清先是打量她一番,见果然毫发无伤才道:“你就这样放过她了?”
苗双双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她是邢姐姐的亲表姐,我要是真动了手到时候邢姐姐一定会很难做的。不过嘛只此一次,她要是再害我到时候谁的面子我都不会给了。”
她有顾虑华柏清却是没有的,离开前便和顺王说了此事,他表情语气都十分平静,仿佛闲话家常,可顺王的脸色却变了又变。
华柏清是什么人?那是皇帝的亲侄子,多年来圣宠不衰,近来又传言皇帝让他接下了暗察司,那是个什么地方?哪个皇室血脉不忌惮?若他动用些侦查司的手段在皇帝面前挑拨一二,就够他大喝一壶的。
有康王谋逆案在前,顺王一点也不想考验皇帝对他们的耐心。
随后就朝顺王妃发了通脾气,顺王妃问过永宁郡主,得知了前因后果,直接一状告到了卓府。
卓太傅大怒,将卓韵叫到跟前,大失所望道:“我叫你饱读诗书是为了通达古今,明心见性,不至于成为只会在后宅方寸之地汲汲营营的无知妇人!”
“却不想多识了几个字便叫你心高气傲自命不凡了,你想做王妃也就罢了,何必耍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如今好了,只怕明日这事便会流传出去,到时别说什么王妃,怕是有些底蕴的人家也不愿要你这样的姑娘,卓韵,你这是毁了你自己啊!”
卓太傅恨铁不成钢的拍着桌子,卓韵惨白着脸跪在下面,她也没想到平郡王竟如此心狠,这是一点也不给她留活路!
可她做错了什么?她明明什么都还没做!那丫头如今再好不过,即便当时她真被推进了湖里,她也有绝对的把握不会伤害到她,顶多受些惊吓罢了,这和她现在的下场比起来又算什么!
她垂在身旁的手死死捏成拳,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卓太傅见此又软了心肠,到底是自小偏爱的孙女,如何不担心。
“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未出阁的女子因为男人而名誉受损,这辈子几乎就毁了。若卓韵认命,以桌家的权势倒也不是不能给她安排一门合适的婚事,不过想要留在京城怕是不能了。
只是,卓韵会认命吗?
卓太傅正审视着孙女,就听她道:“祖父,此次的确是孙女的错,孙女明日会亲自上平郡王府赔礼道歉,孙女是女子,世人虽多有苛刻但也怜悯,到时孙女诚恳致歉,不管平郡王是何态度,至少咱们府上不至于被人口诛笔伐。”
她垂眸,看不清表情,语气却诚恳:“如此,也算是孙女为家中带来的麻烦做些弥补。”
流言蜚语一起,上至卓太傅下至卓韵的兄弟姐妹们都会受到影响。
见她还能想到这些,卓太傅多少感觉欣慰,便认同了她的打算,最后道:“明日让你父亲带你去。”
这事苗双双是不知道的,从顺王府离开后华柏清便带她去了南来商号。
这间新开的铺子果然难得,几乎全是南边的特产,像是淮南府的菌菇和水果、广粤府的海产和珍珠,甚至还有不少舶来品,苗双双看的两眼放光,几乎花光了华柏清和项清嵘等人的银袋子。
南来商号也自此成了苗双双最喜欢的铺子之一。
第二天两人便要回暗卫司,刚打算用早餐时项方来报,说是卓家来人了,正在外面等着。
苗双双有些好奇,华柏清眉眼未动,夹起一个肉包子放进她的碗里后吩咐项方:“让他们回去吧,我不见客。”
项方应是,出去传了话,此时卓韵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闻言并不意外。
唇边勾起一丝冷笑,突然大袖一展朝着门口跪下,然后朗声道:“平郡王殿下,臣女此次前来并无他意,只是想告诉您,臣女心悦您,若您愿意,臣女愿为奴为婢伺候您,为您生儿育女;若您不愿,臣女在此起誓,从此为您守节,非您不嫁二人!”
她字字铿锵:“苍天为证,若有违此誓,臣女愿天打五雷轰!”
话落,周围寂静无声,众人目瞪口呆。卓韵满面诚恳,眼底却是豁出一切的疯狂之色。
这一日,京城震动。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疯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