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苗双双被噩梦惊醒。
她呜咽的第一时间华柏清就俯下身去摸着她的小脸,轻声道:“双双乖,哥哥在呢。”
“锅锅……”
苗双双眼中含泪,委屈极了,朝他伸出双手。
华柏清把她抱起来靠着床头坐了,然后用被子包着她,苗双双抽噎着靠在他的怀里,一只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华柏清抹去她眼角的泪珠,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峻秀的容颜在昏暗的烛光中沉默着。
渐渐的苗双双的抽泣停止了,就在华柏清以为她又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她道:“锅锅,苗苗呢?”
华柏清的手顿住,问她:“双双是不是很喜欢苗苗?”
“嗯,是爹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那双双想不想爹爹和娘亲?”
这次却换苗双双沉默了。华柏清低头看去,见她瘪着嘴要哭不哭,对上他的目光时忙道:“不想,我不想的!”
华柏清看着她:“不许对哥哥撒谎。”
苗双双眨了下眼睛,一颗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到他的手上,他的手颤动了下。
叹了口气:“双双别怕,哥哥永远不会生双双的气。”
苗双双小心翼翼的问:“真的吗?”
“真的。”
苗双双这才放松了些,轻声道:“那我想了,我想爹爹和妈妈。”
华柏清抿紧了唇,抬头不再看她清澈的眼眸,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睡吧,苗苗已经找回来了,明天睡醒了就能见到它了。”
苗双双咧嘴笑了:“锅锅一起睡。”回京的路上总是他守着她睡,后来回到王府她便自己睡,只是今天受了惊她有些怕。
“好,你先睡,哥哥看你睡着了就会睡了。”
“好,锅锅晚安。”
去了心里的大石头,苗双双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华柏清仰头靠上床栏,沉默的注视着虚空,直到蜡烛燃完了,窗外朦胧的光亮照进来他才发现快要天亮了。
下床掀开被子,将熟睡的苗双双放进去盖好,起身的刹那胳膊一阵僵硬,却比不上怀里空荡荡的感觉难受。
出去后见到了同样在外面守了一晚上的项清嵘,华柏清低声道:“项叔辛苦了,您不必如此。”
项清嵘笑了笑:“属下也舍不得双双。”
话落两人都沉默了。
项清嵘看着神色冷淡的少年:“王爷,您真的决定送双双回去吗?不如再考虑考虑吧,宫里的事到底只是个意外,以后少让她进宫就是了,咱们这么多人一定能保护好……”
“陛下让我接手暗察司。”
项清嵘有些难以相信:“这……这怎么可以?”
暗察司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第三只手。
做暗卫则注定了从此不见天日,越是往上爬的暗卫越是如此。就比如皇帝身边的暗卫,从来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而那些人什么时候活什么时候死甚至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侦查司则是皇帝的犬牙,他们有狗一样灵敏的鼻子也有狗一样尖利的牙齿,若是不小心被他们盯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家毁人亡。因此侦查司的人虽然权力极大,可绝没有好名声。
若是华柏清接手了暗察司,那他的未来几乎可以预见的艰难。
而且他现在还小,想接手暗察司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毕竟暗察司中高手如云,如果没有能力压制那些人,只怕接手暗察司就是个笑话。
而据他所知,暗察司早已不是当初的暗察司,里面危机四伏,浑浊不清,到时候华柏清自保都是一件艰难的事,何况还要再照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项清嵘一时思绪万千,却再也说不出挽留苗双双的话来,送她离开,是现如今对大家都好的事。
苗双双一早醒来就跑去看苗苗,果然见它正好好的池子里和鱼儿们玩耍呢,顿时眉开眼笑:“苗苗你真的回来了,锅锅果然没有骗我!”
然后擦了把脸蹦蹦跳跳的就去前面找人,结果并未见到华柏清,只有项方守在外面。
“项方锅锅,锅锅呢?”
项方温和道:“王爷有事在忙,姑娘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苗双双摇了摇头:“没有不细,我都好了。”
“那姑娘可要出去逛逛?”
苗双双眼睛一亮:“去街上吗?锅锅在街上吗?”
项方一顿,道:“王爷不去,属下陪姑娘去。”
苗双双有些失望,但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去吧,我还要给房帝伯伯选礼物呢。”
项方看了眼紧闭的书房,牵着她的手道:“那我们走吧,先去吃些东西,然后到了街上姑娘可以慢慢选。”
“好,我们早去早回,不然锅锅要担心了。”
项清嵘站在窗边看着两人渐渐远去,回头见华柏清依然坐在书桌后写着什么,上前劝道:“王爷,就算要送她回去您也没有必要现在就不见人啊,双双知道了该伤心了。”
“早晚要分开,黏糊这一两天又有什么用。”华柏清头也不抬道。
项清嵘还想再劝,华柏清已经转移了话题:“他要到了吗?”
项清嵘只好看了眼沙漏:“应该快了,宋世子虽行事不羁,但一向准时。”
果然没过多久门房来报,忠勇王世子宋璞求见。
很快一个十六七岁的昳丽少年把玩着一把金扇懒懒散散的走了进来。
中午的阳光落在那扇子上发出一片灿灿金光,偏少年比那光芒还要耀眼,他身姿纤瘦,肤色极白,五官比之女子更加绝色。
他一路左顾右盼,见到华柏清便抱手一礼,笑嘻嘻道:“宋璞见过平郡王。”
嗓音清脆通透,堪比黄鹂。
“宋世子客气。”
华柏清请他坐下,下人上了茶,宋璞端起来浅尝一口便放下,‘唰’地打开金扇摇了摇道:“平郡王这么早就叫我来,想必是有了什么想法。”
华柏清把早上写的东西递给项清嵘,后者送到宋璞手上。
宋璞挑眉接过,看了两眼便皱起了好看的眉:“什么意思,王爷负责暗卫司,我负责侦查司?”
他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王爷这是欺负我年长?所以把那要人命的玩意儿交给我?”
华柏清淡淡道:“我倒是愿意让世子负责暗卫司,可世子敢吗?”
宋璞吸了口气,桃花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没法反驳,毕竟暗察司的建立的起因还是因为忠勇王祖上起兵谋反,甚至妄图联合宫妃刺杀皇室血脉。
他泄了口气,可到底不甘心,耍赖道:“就算这样,我也搞不定侦查司那些人,王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丧命吧?”
“自然不会,只是你我各有侧重罢了,不管暗卫司还是侦查司,前期定是你我联手破敌,分散开来可不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
宋璞这才放心了:“王爷说的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同意,那就按照计划来吧,你一向在三教九流吃得开,布线的事便交给你了。”
宋璞拿起金扇点了点:“没问题。”
说罢又舔着脸笑,几根手指搓了搓:“只是王爷,这三教九流倒是好使唤,他们只认这个东西,您看这,嘿嘿,总不能光让驴儿跑不让驴吃草是不是?”
他本是绝代风华的人物,偏偏市侩模样随手捏来,简直破坏他一身色相。项清嵘脸皮抽了抽,觉得有些没眼看。
华柏清理解的点点头:“可每月在我这里领取一千两银子,记得记账,若是账务不清下个月就没了。若有意外可做说明,事后补上。”
宋璞失望极了:“不是吧,才一千两?都不够我逛两回醉春楼的——”
“咳!”
项清嵘突然一声咳嗽打断了他,宋璞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直到见他一脸警告的模样,突然一脸诧异的笑起来:“不是吧?我记得郡王也只比我小两岁吧,十五岁的男人竟然没逛过青楼?”
华柏清一脸平静的看过来:“有什么问题?”
“不是!”宋璞起身走到他面前,趴在桌子上道:“王爷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
宋璞贼兮兮道:“就是女子啊,还有那种事啊!”说罢一拍桌子,兴奋道:“王爷,你这模样肯定还没通房对不对?还不知道那事的美妙滋味对不对?”
华柏清本在收拾桌上的笔墨,见此停下手:“宋世子什么时候有的通房?”
宋璞得意道:“不早不早,也就差不多在你这么大的时候。”
“难怪娘们儿兮兮的,看起来风吹就倒,”华柏清继续手上的动作:“想必是行房太早又纵欲过度伤了身。”
说罢又好心道:“若宋世子还想长寿就听我一句,房事上须得节制,否则你很可能长不壮也长不高。”
宋璞气煞了:“华柏清!本世子要和你势不两立!”
他挽着袖子,一张容光艳艳的脸时青时白,看华柏清的目光就好似杀父仇人。
一旁的项清嵘忙上前架住他,好声好气道:“宋世子见谅,我们王爷其实也是关心您,只是表达方式上或许有些直白……”
宋璞怒道:“他这是直白吗?他这是在骂人,是在诅咒!你看我今天不——”
“宋世子真的误会了,我们王爷风光霁月,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您看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来来来,属下送您出去。”
然后如拎小鸡一般将人给拎了出去。
“你——你放开本世子,本世子今天就要让他真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娘们儿兮兮,是谁风吹就倒!”
老远宋璞还在喊,华柏清无奈的摇摇头,觉得这人真不经劝。
过了会儿项清嵘回来了,他摸了摸脸上的汗,苦笑道:“王爷下回可千万别再这样了。”真是太容易得罪人了。
华柏清看他一眼:“你看我是那样多事的人吗,只不过他要是早死了,陛下再从哪里找来一个像他这样好用的。”
项清嵘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然后打量他一眼,支吾了片刻,试探道:“王爷,您可要安排个通房?”
华柏清看他:“项叔,我才十四岁。”
“呵呵,那,那什么,其实也不算小了,好些人家的男孩十二岁就有了通房丫头。”
“可是太早泄了元阳对身体不好,而且我对这些不感兴趣,项叔以后不要再提。”
项清嵘面色微红,他其实也不想提,这事谁提谁尴尬,可谁叫王爷身边没个长辈呢,这要是王爷一直不开窍给憋坏了,那可就真是对不起璟王和王妃了。
又想到陛下如此在意王爷,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于是道:“也是,想必陛下那里等时候到了自会为您张罗。”
华柏清一顿,皱了皱眉,但也没在说什么。
华柏清事情很多,原本每天要练武读书练字,同时还要处理一些王府的琐碎事务。如今又接下了暗察司,更是要面面俱到,步步谨慎,所思所想是往日的两倍,很是辛苦。
此时本该是练字的时辰,可他一直无法静心,时不时便要往外面看看,偶尔又觉得那小姑娘在叫他,可抬头后却什么也没有。
他难得有些心浮气躁,终是放下笔,在项清嵘看透了一切的目光中平静道:“写得有些累了,我去走走。”然后就出了门。
项清嵘看着的背影一笑,随即又是一叹,沉默的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读者“流年”,灌溉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