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顾云千作为本书最大的反派,他的各方面人设都和男主旗鼓相当。

楚希希记得评论里,顾云千的人气甚至比男主还高,很多读者都想要把他扶正。

因为相比身体健全的男主,残疾反派更惹人怜爱。此外他能力强,在黑白两道里混得如鱼得水。

书里说,他遭遇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不仅双腿站不起来,大脑部分受创,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全部尽失。五感只剩了个触觉还在。

除了上半身和一个还算正常的脑子,普通人该有的东西,他全都失去了。

一个大写的惨。

更惨的是,他还碰上了女配。

顾云千是个孤儿,从小被医院的顾院长领养,而顾院长偶然救过楚希希父亲一命,楚父为了报恩,就打算让顾云千入赘楚家,照顾他下半辈子。

听见这个提议,顾院长找人算了一命,说顾云千和楚希希的八字配得不能再配,于是就答应了。

顾云千作为养子,不会拒绝养母的任何要求。

却没想,原主心系男主厉劲寒,根本没想嫁给其他人,还是个身体残得这么彻底的废物。

但楚父用她的股份和零用钱威胁她,没办法,原主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只能先结婚,再想办法离婚。

谁知,原主把这一切都归因于顾云千,私下里,她变着花招折磨他。

这不,楚希希刚穿来,顾云千就已经被原主折磨得不成人形。

楚希希捂着嘴巴,舌尖上的剧痛,把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这时,小助手017的声音响起:【咦?亲爱的宿主,你怎么又触发系统了?】

楚希希感觉自己的舌头要断了:“*%*@#??!”

小助手017查了查剧情回放:【您说错台词了啦!恶毒女配不可能称呼反派为“先生”。您看,连管家都怀疑你了。】

楚希希:“*%*@#??!”

小助手017:【你问为什么会咬舌?说出不符合人物的台词,就是这么个惩罚。如果出现重大ooc,还会得心脏病,呼吸停滞,皮肤溃烂……简而言之,就是不得好死呀!】

楚希希:……

小助手017:【您看,您第一次触发系统,差点断了关键剧情,还是小助手我经验丰富,为这段bug打补丁。新手大礼包没了,以后你要自己努力呀!】

太难了。

穿书太难了!

小助手017:【亲爱的宿主,您也不必太害怕,其实这个任务很简单哒,只要您一直按照人设走剧情,任务就成功了呢!】

楚希希缓了一会儿,疼痛终于减少。

楚希希:“是,然后我也被反派弄死了。”

系统沉默了两秒。

小助手017:【那……您再想想办法?】

楚希希想要骂人。

貌似察觉到她的想法,小助手017赶紧扔出来一句:【又有新的宿主来我所报到了!那个……亲爱的宿主,请您尽情地享受这段旅程!加油,你可以的!】

系统嗖地一声,又跑了。

楚希希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公交地铁上遇见顾云千这种惨人,都得给主动让座。

让她保持恶毒女配人设,天天欺负一个残疾人……

只能先说一声:对不起了!

谁还不是为了活命啊!

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一想到这个人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后来还发动细菌战,无数人死在他手上……楚希希就心肝发颤。

楚希希捂着自己嘴巴,疼劲儿终于过去了。

坐在轮椅上的顾云千已经将视线从楚希希身上转移,看向无人的角落。

栾姨将他身上的绳索揭开,见他半个字都没说,不由得蹙眉:“连句谢谢都没有。真是没有教养。”

楚希希伸出尔康手:“栾姨……”

她刚要说别骂了,赶紧急刹车,“不必浪费口舌。你骂他他也听不见啊!”

栾姨上去就揪住顾云千的耳朵,展示给楚希希看:“小姐,您又忘了,他戴了助听器。”

楚希希全身颤几抖,感觉栾姨不是揪了顾云千的耳朵,而是捏住了她的心脏。

“别……轻点。”楚希希立刻补充,“弄坏了他的助听器,就、就听不见我辱、辱骂他了。人生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呵呵呵呵。”

本来是一段狠话,被她磕磕绊绊地说出来,杀伤力接近于无。

“小姐说得有道理。”栾姨却被说服,放下手,又问,“小姐,您怎么突然结巴了?待会儿医生来,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不用……”楚希希轻咳一声。

刚刚被咬舌的痛苦没有再传来,楚希希松一口气。原来,只要不让对方感到人物性格崩塌,就不会红牌惩罚。

听见这主仆二人几近侮辱的对话,顾云千的眼神没有半点波动,只是舔了下干涸的嘴唇。他一整天没有喝水了。

楚希希看在眼里,阅读理解突然上线,完了完了,这个大反派一定在说“等老子东山再起,一定把这女人撕成碎片”。

楚希希不敢看他,打开手机:“那个,该吃晚饭了。”

栾姨给楚希希使眼色:“小姐,他……”

“当然一起来吃啊!”楚希希急忙说,“不然我的剩饭怎么处理!”

栾姨凑过来小声说:“不是有来福?”

“来福是谁?”

栾姨的眼神越发同情,看来厉劲寒不行的事给了小姐很大打击,连来福都忘了。

“来福是您的狗。”

“……”

好嘛,原主宁可给狗吃饭,也不让顾云千上桌。

“咳,他当然比不上来福的地位。”楚希希绝望地说,“最近来福吃腻了排骨,只能便宜了顾……顾云千。”

楚希希越说,声音越小,但还好,谁都没有起疑。栾姨马上张罗晚饭。

空气重归寂静。

楚希希这才注意到,这个小黑屋里,只有一张狭窄的单人床,翻身都困难,周围都是杂物,空气湿冷。反派能活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

他有这个意志力,参加残奥会都能拿冠军,怎么就不走正路呢?

但是,不愧是人气断层第一的角色,票数甩开五个男主。

这颜值,即使生活在臭水沟里,也出淤泥而不染。

由于长期缺少户外运动,他皮肤白皙,眉眼英挺,一点也不像个反派。黑暗里的他像一只蛰伏的雪豹,静静地等待猎物上钩,给它一击致命。

即使这个房间里的气味如此难闻,他身上也永远拥有植物和柠檬的清香。

书里描写女主见到他第一眼,也礼貌性心动一小下,说他比男主还美。

要不是男主光环太强大,反派早就称霸世界了。

那样就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只能让反派草草退场。

楚希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反正顾云千眼睛看不见,几乎全盲,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就算她在他面前跳广场舞,他也只是感到有风吹过。

谁知,反派突然开口,“你看我干嘛?”

深沉的语调,压抑着不易察觉的愤恨,吓得楚希希差点给他磕个响头。

楚希希想夺门而逃,硬生生忍住,回头看顾云千,他依然在原地不动,眼睛也不像能看到人的样子。

真是邪门。

楚希希差点忘了,反派也有反派的buff,除了男女主光环,他就是本书里最大的bug,都已经残成这样,还能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

楚希希稳了稳心神,他不过是一个站不起来的残疾人罢了,追又追不上她,打也打不到她,怕什么。

她挺直腰板:“哼,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惨样罢了。而、而且,这里是我家,我想看哪里就看哪里!你不想让我看,我偏偏要看!”

顾云千已经习惯她的嚣张跋扈,但今天以前的楚希希,向来是不愿意和他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

今晚不知发了什么疯,和他呆在一个房间里已经超过五分钟,刚刚还让他上桌吃饭。

而且,她今天说话的语气,感觉和以往有些不同。那股疯狗般的劲儿没了。反而有些底气不足。

他转了转僵硬的手腕,但是,不管楚希希想要做什么,只对他没有好处。

这个女人,既无脑又恶毒,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楚希希正不知道该不该走时,看见顾云千转动轮椅,她悄悄侧身,给他让出道路。

但当他走入明亮的灯光下,她才看清,他蓝色衬衣下渗着道道血丝,看起来触目惊心。

楚希希伸出手又悄悄放下,正好这个时候,栾姨跑过来:“小姐,医生来了,您快去看看。”

楚希希心理一喜:“带他去。”

栾姨疑惑地看了看顾云千:“您是要给他治疗?”

楚希希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大步:“我不想房间内出现难闻的血腥味。快把医生带过来!”

楚希希又加了句:“还有,不要弄疼他……为什么呢?因为那个……对,我不想听见杀猪叫,影响我心情!”

栾姨倒是什么都没闻到,但小姐的命令是绝对的,她转身跑去找家庭医生。

顾云千又用他没有焦距的眼睛扫了楚希希这边一眼,楚希希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反派身边,赶紧跑了。

听见跑远的脚步声,顾云千蹙眉,抬起手指轻轻嗅了嗅,但他没有任何嗅觉,什么都闻不到。

他自嘲冷笑一声。

像他这样的废人,没人喜欢太正常了。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好结局。

几年前的某天,顾云千突然带着记忆重生回了自己刚出生的那一年。

他惊喜地以为,所有的命运都能被改变。他不会遭遇车祸,他是一个健全的人。以后也会靠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

但那一天仍然来了,像是失控的摩天轮,他经历无数次断腿、救治,和厉劲寒的争斗,然后,不管建立的成就有多么辉煌,仍然会被打败。惨死在厉劲寒的枪下。

他这一生,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任何希望。

某一时刻,顾云千忽然意识到,他不是重生了,而是,他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

人物的各种行为、台词包括背景,都必须严格遵守人物的性格。

任何偏离剧情的行为,都不被允许发生。

包括他要娶的妻子,喜欢的人。

作者的逻辑大于天,他自己要喜欢谁,陷害谁,都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

像是无限轮回的地狱。

事到如今,他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只有麻木……

回忆随着家庭医生的到来被迫中断,家庭医生看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倒吸了一口气。

话也不敢多说,只询问了顾云千能否给他剪下衬衣。

随后默默地处理伤口,飞一般地跑了。

他当然没有按照楚希希说得去吃饭,他试过,即使自杀,也不被“剧情”允许,即使他已经很饿了,饿一辈子,也不会死。除非“剧情需要”。

顾云千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楚希希给他分配的房间——睡前清理做好之后,他费力地将自己拖到床上。

顾云千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看医生”这个剧情 ,貌似在前世和前前前世都没有发生过。

有些事情正在悄然改变。

他回想片刻,除了楚希希今天对他更加恶语相向,没有什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