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世

“叮铃——”

盛夏大雨倾盆,涛涛浇得檐下惊鸟铃颤鸣不已。

沈盈缺从梦中惊醒,便看见一只停在窗台上避雨的喜鹊,叫铃下系着的绯红长穗打中尖喙,“唧”的一声,消失在乐游苑水雾朦胧的晨光中。

梦里的急坠感,和烈火灼肌的刺痛,还深深烙印在她身上。

沈盈缺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手紧紧抓着被角,大口大口喘息,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冷汗涔涔。

“郡主,您怎么了?”

白露正在屋外指挥人搬东西,听见动静急急跑进来,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摸出帕子,过去帮她擦汗。

怕她着凉,白露让人将宫里新送来的箱笼先抬进来,从里头翻出一件干净小衣,亲自帮她换上后,又绕去桌边给她倒了碗温水。

沈盈缺正当口渴,感激地接过。

白露站在榻边看着她喝水,嘴里长长叹了口气:“郡主可是又魇着了?您以前明明睡得很稳,怎的才从宫里搬过来三天,就变成这样?”

想起三天前那场花宴,她嗓子一堵,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沈盈缺却笑着说:“我无事,就是有些累,想再多睡一会儿。你且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白露自是不信,捧着她递回来的碗,木头似的杵在榻边,如何也不肯挪窝。

沈盈缺含笑看了她一会儿,她才跟泄了气的球一般,垂着脑袋,一步三回头地退下。

门扉关阂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屋里重又恢复宁静,只剩雨珠拍打窗棂,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沈盈缺躺回榻上静静数着,手在颈间摸了摸,寻到一根纤细的颈绳,轻轻一拽,一枚玉佩便顺势滑入她掌心。

上等的羊脂白玉,通体无一丝杂色,天光一照,镂雕的瑶草纹便随玉石细腻的纹理栩栩舒展。凑近一闻,还能嗅到淡淡草药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是百草堂的宗主令信。

能辟邪驱毒,号令天下百医,世间独一无二。

曾经被她亲手送给荀皇后,现在又完璧回到她手中……

沈盈缺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已经是第三天了。

虽说还有些不敢相信,可这三天的所见所闻,无一不在向她证明——

她的确重生了。

回到了天禧十二年,她十六岁刚及笄,还没嫁给萧意卿的时候。

阿弟还活着。

自己也不曾中毒。

所有悲剧都还没有发生,她的人生还可以重来!

只是这时间点……

沈盈缺缓缓皱紧了眉。

当年落凤城之难,因着她阿父拼死护城,她阿母以身为饵,帮城中百姓引开追兵,为援军争取到时间,城池才不至于落入羯人手中。

天禧帝为表彰他夫妻二人忠义,分别给他们都追封了谥号,还册封她为“晏清郡主”,接入皇宫,交由荀皇后抚养,一切礼遇食邑皆随公主规制。

而那时候,荀皇后对她,也的确是宠爱有加。

宫里每每进贡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她和皇嗣们起冲突,荀皇后也是无条件地站在她这头;知她心悦萧意卿,还帮她到陛下面前说项,早早将她内定为太子妃。

以至于她以为,荀皇后是当真爱她如亲女,心里还暗自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她。

也是直到后来,她因荀皇后的过度纵容,变得越发骄横跋扈,把身边人都得罪了个遍,最后被诬陷谋逆之时,都没人站出来帮她说话,她才恍然大悟,究竟何为“捧杀”。

三天前那场花宴,就是这样一个缩影。

而这花宴,还恰好跟萧妄有关——

去岁年末,西南林邑国王室内部发生叛乱,林邑王无力平定,在心腹的庇护下逃往交州,向宗主国大乾求援,天禧帝便派萧妄领兵前去协助平叛。

就在上月,交州传来捷报,林邑国内乱已定,乾军大获全胜。随战报一并送来的,还有林邑王御笔亲题的致谢国书,以及各色金银宝器、玳瑁、古贝等国珍,样样精奇。

天禧帝龙颜大悦,回诏抚远之际,还不忘厚赏此番平难的最大功臣,萧妄。

金银玉器赐了一波,他犹觉不够,想到自己这个堂弟今年也二十有六,府中妃位仍旧空悬,连个侍妾也无,他便起了牵线之心。荀皇后主动揽下这活儿,在乐游苑大摆琼花宴,遍邀建康城的适龄贵女前来赏花,欲从中挑选广陵王妃。

消息一出,阖城女娘无不蠢蠢欲动。

要知道,现而今的萧妄虽还未完成北定中原的大业,但已是都城儿郎中数一数二的翘楚,不仅年纪轻轻,就身居大司马,统领十万应天军,位高权重,简在帝心,还生得一表人才,每每回京述职,必要引得万人空巷。

秋贵妃的侄女宣城县主,就曾为一睹他容颜,女扮男装混入军营,险些叫羯人抓去下酒。

这回选妃的消息刚一出来,都城各大脂粉、首饰、绸缎铺子的订单,就第一时间被各世家府邸的女公子挤满,生丝的价格还因此翻了两番。

天禧帝不由调侃:“当年左太冲一篇《三都赋》,引得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而今忌浮一场琼花宴,闹得建康桑蚕难再吐丝,一匹薄绢抵万金,也不失为一种‘英雄惜英雄’。”

说完还打趣沈盈缺,问她要不要也去凑这热闹,他可为她置办一份全都城最好的行头,保准把宴上所有小女娘的风头都遮盖过去。

一句玩笑话罢了,沈盈缺自然不会当真。

况且她已有婚约在身,如何还会去这种场合,跟自己未来的皇叔攀扯不清?嬉笑两句将这话头揭过,她便乖乖留在宫里,等天禧帝给她和萧意卿赐婚。

怎奈天不遂人愿。

就在花宴当天,沈令宜突然找上门,告诉她,这场花宴,荀皇后不光要为萧妄物色王妃,还打算给萧意卿也相看一个侧妃,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她便是不信,也要怀疑上三分。

而这时候的她又是个骄蛮急躁的性子,做事只凭自己喜好,从不问后果。沈令宜一撺掇,她很容易就上了头,顾不上去求证真伪,就直接带着人杀去了乐游苑。

结果……

沈盈缺痛苦地皱起脸,不愿再回忆当时究竟有多尴尬。

后来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还是成了建康城里的笑柄。上至勋贵士族,下到布衣百姓,就连街头的乞儿,都能敲着碗,笑话她两句。

一向视她如己出的天禧帝,头一回在她面前动了雷霆之怒,直接将她禁足在乐游苑,不许回宫不说,还把赐婚的旨意给摁了下来。无论她如何肯求,他都不肯松口。

而今经历过一世再看,倘若当时,她真能就此和萧意卿了断,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可偏偏那时候,她就是那般喜欢他,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保住他们之间的姻缘。

天禧帝那条路走不通,她便求到荀皇后面前。

而这位一直对她百依百顺的慈母皇后,也是头一回没有像从前那样一口答应她的请求,还垂着八字眉,“满面为难”地提出一个条件——

交出这块宗主玉佩。

百草堂月氏源于神农一脉,兴于汉武时期,由来便是宫廷御用医士,专侍皇家,地位尊崇。朝中勋贵染上恶疾,性命垂危,都无法请动他们为自己诊病,更别提寻常百姓。

直到百年前永嘉之乱,羯人南下,攻破洛阳。

沈盈缺外祖父的祖父月千山,亲眼见证繁花似锦的帝王京师一夜倾覆。冠以高姓之名门,得以随皇室南渡,享江左风流;无根无基之平民,则如敝履般留弃都城,任由羯人宰杀。尸首胡乱堆积在五凤楼前,比楼顶的鸱吻脊兽还高,洛水都因此泛了红。

而他身怀绝世医术,能生死人,肉白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从他手里流逝。纵使他今天能掏空自己,救活一人,明日又会有数以万计、十万计的人死于战火。

自那以后,他便心性大改,主动辞去医官之职,归隐山野,以月氏祖上累世所积之巨额财富,创立百草堂。

宫里多次授官赐爵,他皆不受,一心只为平头百姓治病救急。

不管贫富老幼、怨亲善友,皆一视同仁;无论风雨寒暑、饥渴疲劳,都有求必应。

行医期间,他还收养了不少战乱中无家可归的孤儿,传之以岐黄之术。凡他所知,皆倾囊相授,毫不藏私。待其驾鹤西去,又有其亲传弟子承其衣钵,继续悬壶济世,传道授业。弟子之后又有弟子,世世代代,无穷尽矣。

百草堂便是在这样代代相传的薪火中,生生不息,延绵百代。

到如今,便成了江湖上最大的帮派,门下医士药师遍布南北两朝。

便是那些并非百草堂出身的医者,多多少少也受过“月氏医法”的熏陶。还有许多怀才不遇的寒门子弟、江湖游侠,因仰慕百草堂义举,主动拜入门下,帮他们做事。

连那些被南朝人鄙夷地称为蛮夷的胡羯,见了百草堂的医士,亦是礼遇有加。

倘若哪天,你游历四方,不幸遇上两国兵戎相见,那能给你带来无数荣华的高门姓氏、让你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帛,都无法保你平安,而带有百草堂瑶草徽记的信物,却能护你安然无恙。

百草堂在时人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而手握百草堂宗主玉佩的人,能在草野间掀起怎样的风暴?亦可想而知。

沈盈缺虽天真,也清楚其中利害。

荀皇后向她讨要玉佩,她也犹豫了。

只可惜后来,她还是信了荀皇后的“善”,以为她当真是想用她的国母之身,让百草堂发挥出更大的价值,造福更多百姓。

岂料荀皇后拿到玉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百草堂的独门秘药,鸩杀一位与荀家政见相左的戍边将领满门。

连他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都不放过。

同年建康城瘟疫爆发,堂内医士呕心沥血,终于得出祛疫良方,献于荀皇后,望其能广施良药,庇护苍生。熟料她却将城中所有相关药材都第一时间收入囊中,提价三倍再出手,大发国难横财,充盈自己的私库,还把堂内所有知道这药方的医士,统统召入台城,听她号令。

朝中官员、后宫妃嫔,唯有顺从于她者,方能得良医救助,胆敢违抗,翌日便会暴毙家中,连经验最丰富的仵作,都查不出死因。

等沈盈缺觉察出不对,想去阻止,却已然被荀皇后架空,再无法与堂内任何弟子搭上话。

等再次见到那块玉佩,就是在北夏王庭——

她牺牲了整个百草堂才终于保住的夫君,派使臣用这枚玉佩,换走那唯一能救她性命的解药,去给他的心上人安胎。

临了,还不忘羞辱她自作多情……

沈盈缺用力闭了闭眼。

自作孽,不可活,她也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赎她一生的罪孽,只是没想到,自己竟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且还是回到这决定她一生命运的关键时刻。

这一回,她又该怎么选?

望着玉佩粼粼折射出的水色天光,沈盈缺深深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人便靠着枕头昏睡过去。

等再醒来,便已是晌午。

窗外骤雨初歇,天光大亮,只剩零星几点残露兜在檐角,风一吹,便顺着惊鸟铃在青石地的积水上“嘀嗒”画着圈儿。

秋姜进来伺候沈盈缺梳洗,嘴角含笑,“今儿可算见了一回太阳,再这么泡下去,金陵就要成水陵了。”

见她双目微肿,眼下泛青,又不禁担忧,“郡主若还没歇息好,可再多睡一会儿。横竖这里也没有外人,不会有人说您嘴的。”

沈盈缺打趣:“再这么睡下去,金陵还没成水陵,我就要先成小猪崽了!放心吧,我没事,就是睡得太久,人有些懵,起来缓缓就好。”

见进来服侍的只有秋姜和白露两人,白露还一直噘着嘴,闷闷不乐,她又疑惑,“这是怎么了?桂媪呢?”

——那是她的傅母,打从她有记忆起,就一直陪在她身旁,寸步不离。

六年前那场浩劫,阿父在前线抗敌,阿母忙着在后方疏散城中居民,将她和阿弟托付给一位习过武的家丁,让他护送他们姊弟二人出城避难。

岂料他们才出沈府没多久,城门便破了。羯人如蝗虫般涌进来,见人就杀,落凤城顷刻间血流成河。

那家丁以为大势已去,为求自保,欲拿他们姊弟做投名状,向羯兵投诚。是桂媪觉出异样,和他以命相搏,这才给她和阿弟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后来三人虽都平安活了下来,桂媪却残了一条腿,往后走路都只能拖着。

沈盈缺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将她当作亲母奉养,进宫做郡主也不忘接她过来享清福。

反倒是桂媪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肯就这样闲赋下来,进了宫也和过去一样,亲力亲为地照顾她起居,怎么也劝不住。

这次花宴,桂媪并未随她来乐游苑闹事,原是不必和她们一块禁足在这里受苦。可桂媪听说这事后,说什么也不肯在宫里待着,主动求了陛下,过来照顾她。

这三天,沈盈缺每天醒来,桂媪都伺候在旁,从未缺席。

昨日那么大的雨,她都不曾迟到,怎的今天雨停了,人反倒不见踪影?

秋姜眼神躲闪,勉力微笑,“桂媪在后厨忙活呢。郡主不是想吃酥蜜鸭脯吗?她不放心这里厨娘的手艺,想自个儿做一份,好叫您吃得开心。”

沈盈缺静静看着她,一个字也不信。

秋姜被盯得浑身发毛,又不敢开口,咬着唇沉默下来。

白露忍不住抢白:“是皇后!桂媪让皇后的人带走了!”

沈盈缺心头一蹦。

秋姜拽着白露,不让她再往下说,沈盈缺大喝:“让她说!”

白露立时甩开秋姜的手,上前一步道:“就是那块玉!”

“皇后娘娘不是许了您十天时间考虑吗?可今儿才第三天,她就迫不及待打发赵公公过来,问您是否已经考虑妥当。还说花宴的事,广陵王殿下自觉大失颜面,如何也不肯善了,陛下生气非常,都预备拟旨,给太子殿下另择太子妃,让郡主尽快做决断。这不是成心逼您吗?”

“桂媪不忍看您为难,推说您病了,不宜见客。可那姓赵的您是知道的,又小心眼儿又记仇,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老老实实走人?见不到您,他就干脆把桂媪带走,到皇后娘娘跟前交差。”

“桂媪说不打紧,她去去就回,严令不许咱们惊动您。可怎么可能不打紧?就皇后娘娘那脾气,少不得要打她一顿板子。桂媪那身子哪里受得住?郡主您快救救她吧!”

沈盈缺越听越心惊。

前世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只不过那时候,她一门心思都在自己和萧意卿的婚事上,根本无暇关心其他。桂媪有意隐瞒,她便不曾觉察。

直到后来,桂媪因这顿板子落下病根,在她嫁给萧意卿后不久便驾鹤西去,她才终于知晓,荀皇后为了那块玉,究竟造过什么孽。

像是有烈火在胸膛内滚滚燃烧,沈盈缺冷笑连连,“好啊,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姓赵的到底有几根骨头,敢从我手里抢人。走!”

乐游苑建立之初,乃皇家园林,而今却成了士族子弟们的游乐之所。平日除了聚会宴饮,甚少有人烟,更别说守园的侍卫。

这两日因着沈盈缺的禁足令,天禧帝才添了一队羽林卫,在园子外头看守。

沈盈缺领着两个婢女杀到门口的时候,两名轮岗的羽林卫正靠着门框打盹。

冷不丁被她的气场骇到,二人脚底齐齐崴了下,险些摔个狗啃泥,手忙脚乱站直身子,横出手里的刀,拦在她面前,气势却已然矮了一截。

沈盈缺大喝:“让开!”

两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激灵,最后一点瞌睡也被完全吓醒,结结巴巴道:“郡、郡主……您不能出去。陛下有令,让您在园子里静思己过,等日子到了,他自会派人接您回宫。”

沈盈缺冷笑,“到底是陛下有令,还是皇后娘娘有令?”

两人同时噎住,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照理说,这禁足令的确是陛下下的,可陛下究竟有多宠爱眼前这位郡主,全建康都有目共睹。

那日花宴结束,御前总管曹惟安还特特把他们叫到跟前叮嘱一番,让他们不必看得太紧,睁一眼闭一眼就成。可见是没打算真罚,等外间风头过去,该怎么宠,还是会怎么宠。

他们也都识相照做。

谁知曹惟安刚走,皇后娘娘就打发人过来,把他们狠狠敲打了一番。话虽没说透,可他们都不傻。

差事也越发难办。

好在这几天,这位素有悍名的郡主因为婚事,老实了不少,没叫他们为难,他们也乐得松快。原以为能一直相安无事熬到解禁那天,岂料该来的还是来了。

互相交换了个纠结的眼神,年长的羽林卫硬着头皮开口:“郡主请回吧。无论是谁的令,您眼下都不得违抗。若再往前踏一步,休怪卑职无礼。”

指尖一挑,刀鞘与刀柄之间便“铿”的一声,现出一线寒芒。

羽林卫本就是内廷禁军,有戍卫皇城之责,个中身手自是了得。经他们手惩办过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那些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见了他们,都且得哆嗦出一身鸡皮疙瘩,更何况这几个养在深闺的女娘?

秋姜扯着沈盈缺的衣袖,焦急苦劝:“郡主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别冲动,咱们仨可打不过他们。”

一直嚷着要救人的白露,也怯怯打起退堂鼓。

沈盈缺却浑然不为所动,扫了眼他们手里的刀,嗤笑,“二位当真要与我动手?”

两人没有回答,只握紧刀柄,往前一步。

沈盈缺笑意变冷,“好,今日我便让二位知道,这宫门之外的江湖,究竟是谁做主。”

“来人!”

话音落地,就听一阵风吹树摇,原本空旷的庭院“唰唰”多出一排黑影。

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是如何过来。

只见他们一身江湖血气,锐利难掩,一个眼风就足以叫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两股战战。

其中还不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侠,身手高超,当世无二。宫里多次许以重利,欲招揽他们入皇室麾下,他们都不屑一顾,眼下却心甘情愿地跪在沈盈缺面前,任她差遣。

沈盈缺打着呵欠,懒洋洋朝门外一指,“给我打!”

他们便二话不说,摩拳擦掌地走向那两位早已面如土色的羽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