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争暗斗

用过这场火锅之后,这煤炭和火炕的消息也顺势传到了吕雉那儿,几个孩子都能看出这两样东西对百姓的好处,她自然不会看不出。

何况今年的雪格外的大,也确实应该为百姓们做点什么,想到这里,吕雉便不再犹豫,派人找来了审食其,与他商议该如何处理此事。

“依我看,这煤炭的事倒不必急在一时,元儿不是问过林先生,言说这煤乃是矿的一种吗?既然是矿,那就需要开采和挖掘。”

“不说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动工着实不易,就看林先生还未说出这煤矿的位置,我们就不用如何着急,先搁在一旁也无妨。”

“只是这火炕的事,却是迫在眉睫了,今年冬天不好过,雪下的太大了。”

“我听说长安城里好些百姓的房屋都被雪压塌了,虽说已经有府衙的人去处理了,但到底一时半会儿的也救助不了那么多人。”

“倘若这个火炕真有那般效果,不说一家一个,也该先弄出些来,好让老弱妇孺们取取暖才是啊。”审食其与她分说着。

“我也是这个意思,”吕雉也点了点头,“只是现在难的是,以什么名义办这件事。”她也吐露了自己的隐忧。

她说难办的是‘名义’,而非办事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她问的是最后这件事的功劳要记在谁身上。

“……你既然这么说,想必是不愿意用陛下的名头了?”审食其略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的名头?他有什么名头?”吕雉嗤笑一声,“这事要是办好了,那就是收拢民心,彰显仁德的活招牌,他哪一点符合这个?”

“那不如用你体恤百姓的名义如何?”审食其不对刘邦的品德做评价,只继续专注于解决问题,“你是皇后,夫妇一体,便是陛下来日问起,我们也有话应答不是?”

“就是因为夫妇一体,我才不想这样,”吕雉却摇了摇头。

“食其,眼下林清源的存在还未过了明路,可这火炕的事又不得不办,所以我想着不如把这事记在盈儿身上,那来日岂不是……”

她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行!”审食其稍稍提高了声音反对,眉头也皱的死紧。

“莫说来日,只看这会儿盈儿才八岁,你觉得把这事放在他身上可能吗?这只会让人怀疑是你故意在给太子造势。”他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给盈儿造势怎么了?不应该吗?只许她戚夫人吹枕头风动摇我儿的位置,就不许我帮盈儿经营经营名声吗?”吕雉却不以为然。

“此一时,彼一时,陛下回宫在即,他肯定会问那支奇兵身上的装备怎么来的,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把林先生摆在明处,并定下他和元儿的婚事。”

“至于别的什么,很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的。”审食其却提醒她要小心行事,别得不偿失。

“你若真有这个心打算,不如以元儿的名义在民间推广这火炕吧,元儿是公主,她身上有再多的荣耀也无妨,日后她嫁了林先生,这火炕的来历也就有了出处。”

“元儿又是盈儿的亲姐姐,这怜贫爱幼的名声对她,对盈儿,都是一份不错的助力,这样你觉得如何?”他又补充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总归是我这个母亲亏了元儿,唉,”吕雉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得愧疚起来。

这么大的好事她头一个想到的还是儿子,而非女儿,纵然有巩固地位一说,可也确实是她有些忽略了女儿,这不免就心里难受起来。

“你也莫要太过忧心,那五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你这样也是为了孩子们好,我心里明白,”审食其安慰她道。

“可我就是觉得对不住元儿,”吕雉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她越想越愧疚。

“那就赶紧把婚事定下,元儿最盼着的就是这个,你成全了她,这孩子指不定怎么欢喜呢。”审食其这话说到了点儿上。

“你说的是,原是我想左了,差点误了大事,”吕雉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元儿的婚事,自是头一件要紧,但这火炕的事,也不容有失,具体的事宜我已经吩咐少府去办了。”

“至于这看顾进程和为元儿的名声增光添彩的事,食其,我还是得麻烦你了,”她话头一转道。

“元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何能不为她着想?你且放宽心就是,”审食其自是点头应下。

“有你这句话,我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吕雉亦是点了点头。

“对了,这事也该告诉元儿他们一声,好歹是几个孩子一起想出来的,又是利国利民,积德行善的好事,没得瞒着他们的道理。”审食其又提醒了一句。

“是这个话,我让人通知一声就是,”吕雉再没什么不同意的。

两人就此达成一致,一方面派人去给长安城中的贫苦人家砌火炕,另一方面也给林清源他们那边送了个信儿,说是已经去办了,让他们放心。

刘元心善,听闻此事又建议可以给这些受雪灾的老百姓们施粥饭,煮饺子,免得有些体弱的,熬不过这个寒冬。

林清源也在此之上补充了自己的建议,言说也可在粥饭中添些御寒的药材,并派发些治疗冻疮的药品。

而小刘盈呢,他现在还想不到那么多,但也想贡献一份力,便道可以把自己分例中的钱粮也拿出来赈济贫苦。

他们三个中,有两个还是孩子,唯一的一个成年的,还是个年轻人,提出的意见多少有不妥当的地方,但这份善心却是真真的,半分不打折扣。

他们的意见传到吕雉那儿,她自是知道几个孩子的心,也就答应下来,别的也就罢了,小刘盈的分例是不会短的,就算孩子好心,吕雉也必要贴补他的,不过这事儿她也给办了就是。

其实对此她甚至乐见其成,就算不能大张旗鼓的给儿子造势,那借着此事沾沾女儿的光也好。

原是为着一双儿女,吕雉在此事上再没有不尽心的,她为一双儿女筹谋,审食其又极力配合,这火炕的推行在长安城竟是再顺利不过,与其一同传扬开的,还有鲁元公主和太子殿下的善心。

被救了的百姓们自是感恩戴德,公主和太子的仁心善举也被传开,这民心和名声,自是得了的。

这本是双赢的局面,奈何也不是所有人都盼着吕雉的这一双儿女好,毕竟,他们都是皇后所出,他们得了好名声,那加强的自是皇后一系的势力。

而与之利益最有冲突的,自然是刘邦的头号宠妃戚夫人的家族了。

戚夫人的父亲戚鳃,本是跟随刘邦起家的开国功臣,虽军功不显,那也要看跟谁比,手中到底也执掌着一支军队。

再加上戚家也算有底蕴,不然戚夫人也不能养的如此娇贵,以擅歌舞,容貌出众且善解人意陪在刘邦身边,这家里无钱无底蕴的,那是断断培养不出来的。

听说戚家祖上和周朝的姬姓王室也是有血脉联系的。

如此看来,戚夫人也是贵女出身,背后自有家族支撑着。

只她的父亲戚鳃是个守成稳重之人,也不知是畏惧皇后一系的势力,还是念着如今外孙才四五岁的年纪,实在太小,不宜站队,也或许是为了避嫌也未可知。

但他对于戚夫人的种种作为,也并未阻止,似乎是在观望着,亦或者是谨慎着。

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表态,不负责,不拒绝,就像那滑不溜丢的鱼儿一般,就是不给人留一点儿话柄。

他这般作为也是为了家族筹谋,若来日成了事固然好,可若成不了,那他如今的态度也能让大家看的明白,上头便是要治罪也不能到如何地步,家业也能守住。

可戚鳃再如何筹谋,也架不住自家人不争气。

戚触龙是戚鳃的长子,但自家老爹的沉稳和高瞻远睹,这小子是半分没学到,只想仗着自己妹妹戚夫人的势,做他那未来国舅的美梦,所以对于皇后一系,他的敌视也是最大的。

最近这火炕的事,戚触龙也是有所耳闻,毕竟一连数日都在街上能听到百姓们称赞鲁元公主和太子的仁德善心,他就是再怎么装聋作哑也经不住这话往自己耳朵里钻。

更何况他就一直特地关注着皇后一系的种种作为呢,眼下看公主太子得了民心和赞誉,这他哪儿还坐的住?

纵然此事跟他无甚直接关系,可只要皇后他们得了好,那自然也就是损了他戚家的利益,如此一来,戚触龙自是忍不了,当即便寻了理由准备进宫去。

他之所以不先去找自己的父亲商量,就是知道他这个爹啊,滑头着呢,此事若要真的有所应对,那还得靠着妹妹戚夫人。

于是乎,他自然也就去宫里找对方商量了。

“……妹妹,你可得想想办法啊,便是不为了我们戚家,就是为了如意,这事的好处也不能都让皇后的孩子得了去啊。”戚触龙将自己所知之事告知戚夫人,并添油加醋的拱火。

“哥哥急什么?皇后再怎么贤德,也架不住她年老色衰,至于你说的那事,什么公主太子仁善这才救济百姓的说头,左右不过是皇后为她的儿女造势而已。”

“如今也就是陛下不在宫中,皇后才敢这般弄权,什么利国利民的火炕?我就不信,公主太子小小年纪又久居深宫,如何能知道这个?必是皇后在后头支应着罢了。”

“陛下本就厌她多时,如今她又有这等越俎代庖之举,若是陛下凯旋归来得知此事,焉有不恼之理?”

“届时我只需稍稍一提,还怕陛下看不穿那个老女人的嘴脸?”

他忧心忡忡,戚夫人却很快冷静下来,而且只片刻就想出了对策,只言语间颇为刻薄,不似在刘邦跟前那般柔顺,可见也是个表里不一的。

而之所以她敢这么说,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知道刘邦快要回来了,也知道自己深受宠爱,所以这才有恃无恐,还反过来安慰了自己哥哥一番。

“你心中有数就好,我只怕一个不小心着了皇后他们的道,委屈了你,也委屈了如意,”戚触龙听她这些话,也稍稍放了心,只还不忘了提醒一句。

“只要有陛下在,我就不委屈,如意也不委屈,指不定将来还有大福气呢,”戚夫人一语双关道。

“哦?可是妹妹说动陛下了?能有几分把握?”戚触龙一听这个,顿时眼前一亮,压低声音询问道。

“这让我怎么说呢?到底还是没影儿的事,不过陛下倒真的时常说起‘如意类朕’,”戚夫人笑着回了一句。

“‘如意类朕’,好啊,只要有这几个字,我们如意的前程就少不了啊,”戚触龙闻言自是喜得什么似的,“不过妹妹,你还是要多为如意打算才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嘱咐道。

“知道了,哥哥,我就如意这一个儿,他也就我这一个母亲,我又岂能不为他打算呢?”戚夫人点头应着。

“正是这个理,你这个母亲,我这个娘舅,再疼如意不过,我们得好生筹谋着,指不定将来如意真有大福气能和陛下一样呢,”戚触龙得意忘形,竟是说出这等话来。

“那是,”戚夫人竟也赞同他的话,可见是被刘邦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们兄妹两个在这里做美梦,殊不知这些话语早已被守门执勤的侍者听了个七七八八。

眼下吕雉掌着后宫,连刘邦所居的宣室殿都有她的人,何况戚夫人这个对头这里,岂有不安插探子之理?

于是乎,没过多久,这些话便传到了吕雉耳朵里,别说侍者没听全了,便只这些话就已经戳了她的肺管子了,立时便恨的什么似的。

可也奇怪,她竟是没当下发作,但那眼里的狠厉,也让人看的分明,到底是心里有了计较,只等着秋后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