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3年,楚汉争霸形势逐渐明朗,汉军兵强马壮,楚军力不能敌,刘邦两次遣使劝说项羽,双方暂时议和,项羽答应放回刘邦的父亲刘太公以及妻子吕雉。
也就在这回去的路上,吕雉救了一个摔伤昏迷的年轻人,将其带回了沛县,并托自己的好友审食其照顾,她则是先去见了丈夫刘邦,与其叙旧情。
第二日清晨,审食其便来拜见吕雉,他穿的极为正式,虽人至中年,但自有一股气度在其中。
吕雉穿着一席绛色深衣,其上虽未曾绣着什么特别繁复的花纹,但裁剪用料十分大气,符合她如今的王妃风范。
是的,如今楚汉仍在对峙状态,项羽霸道,只允许自己的正妻被称为王后,其他诸侯王的正妻只能被称为王妃,现在刘邦是汉王,吕雉自然是汉王妃。
审食其跟吕雉见礼,随后两人便相对而坐,相处之间极其自然,足以可见两人的交情非同一般,当然,事实也正是如此。
两人寒暄两句之后,便谈起了其他。
“食其,我们昨日救的那人情况如何了?”吕雉问道。
“已经找医师看过了,别的地方倒无甚大事,只头上的伤离眼睛太近,恐怕会有些妨碍。”审食其如实告知。
“你是说,他看不见了?”吕雉闻言皱了皱眉,“真是可惜,生的那般俊秀,若是瞎了眼睛,那可就……”她欲言又止,但神情中的遗憾却也让人看的分明。
“这也说不好,我听医师那意思,若是这人醒了之后好好调养,说不定还有复明的机会,只是,”审食其顿了顿。
“只是什么?”吕雉追问道。
“只是我觉得你是不是对这个年轻人太过关注了?我知道你心肠好,可这人来历不明,又穿着奇装异服,恐非我类。”
“若是戎狄蛮夷的奸细,亦或者项羽派出的密探也未可知啊。”审食其与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诶,我看不像”,吕雉却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啊,若真是奸细或者密探,处处小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像那个年轻人一样,穿的那般怪异显眼?”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审食其听到这儿,也点了点头,“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又是多事之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啊。”
“知道你素来谨慎,不过我总觉得此人不凡,”吕雉却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哦?何以见得?”审食其挑了挑眉。
“食其,你可还记得昨日对方背着的那个包袱吗?”吕雉提起一物。
“记得啊,可我们不是当时没能打开吗?怎么,你弄开了?”他点了点头,随即就反应过来。
“没错,”吕雉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怎么打开,但摸着就像是布做的,我剪开不就得了?”
“确实,”想不到如此简单,他恍然大悟,“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可否证明这年轻人的身份?”
“倒是有好些物件,可许多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里面有一套极其华贵的红色衣服,看样式是男装,应该就是那年轻人的,还配着玉饰。”
“食其,你是知道的,我们楚人尚火德,崇红色,而且这玉佩也不是寻常人能戴的,所以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他确实是我们的同族,不存在什么戎狄蛮夷奸细的说法。”
“至于是不是项羽派来的密探,依我看,也不像,对方的双手特别细嫩,若真是密探,又岂会如此娇生惯养?”吕雉与他仔细分析道。
“说来也是啊,昨日医师为他看诊,身上确实细皮嫩肉的,不像个练武的”,他也觉得是这样,可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要不这样,等他醒了,我先去试探一番,看他如何回应,若真是奸细或者密探,如今他眼睛坏了,估计也跑不了,我定能将其控制住。”
“而若是他真如你所猜测的那般,是个非凡之人,我也正好可以与其结交一番,你觉得如何?”他想了想后,取了个折中的主意。
“也罢,就应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且去试他一试,”吕雉也觉得这个法子好,便点头同意了。
“正好,你把那年轻人的包袱也带回去吧,至于剪开的口子,我已经补好了,如果他要问起,那你就说……”
“我就说,应该是他摔下来的时候,被树枝什么的划破了,你好心为他缝好了,”她还未说完,审食其便接了下去。
“知我者,唯君也,”吕雉很满意。
两人就此达成一致,审食其又与她说了些别的话,然后便起身去往安置那个年轻人的客房。
彼时,躺在床上的林清源也确实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只是才一有意识,便发觉一阵阵的疼痛朝他袭来。
他忍不住摸了摸额头,却摸到了包着伤口的布,像是被处理过,顿时慌乱的心也安了安,只是睁开眼睛发觉眼前漆黑一片时,还是不觉有些懵了。
“怎么回事?是晚上吗?怎么这么黑?”他其实下意识的有些猜测,但却不愿相信,一个人挥舞着双手在眼前挥舞,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立时便慌了。
“是没开灯吗?还是山区的夜晚特别黑?总不能是我瞎了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行的啊。”
巨大的恐慌袭击了林清源,他摸索着想下床,结果却被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审食其正好推门进来。
“哎呀,当心当心,”见到对方快要摔倒,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扶住了对方,“医师说了,你这伤不能乱动,要好好调养才是。”
“医师?是医生吧,我被人救了,是到刘家村了吗?村长,你是刘村长吗?还是我要接替的那个支教的沈老师?”听到对方的话,林清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追问道。
“支教的沈老师?”审食其听到这儿,诧异之后,立刻便意识到这是套话的好时机,于是马上道,“是,在下确实姓审。”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算撒谎。
“只是这支教是……”他正想问问,可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沈老师,既然你找医生给我看了,那他有没有说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样了?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啊,我是不是瞎了?我……”林清源现在最关心这个,都语无伦次了。
“没事没事,没那么严重,医师,呃,医生说了,只要你醒了之后好好调养,很快就会好的,没什么大碍,这只是暂时的,”审食其安慰他。
“暂时的?暂时的就好,暂时的就好,”听到这儿,林清源总算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还没感谢沈老师你的救命之恩呢,还有那个医生在不在?我必须当面谢谢人家,这山区条件艰苦,你们还能把我救回来,这份恩情,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了。”
知道自己会好的,他就镇定下来,随即便摸索着抓住对方的手连连道谢着。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我和你,呃,不都是那个支教的吗?那这支教……”,审食其趁机打听消息。
“你放心,沈老师,我这次就是来替你的,等我的眼睛好了,一定好好教导村里的孩子知识,绝不懈怠,让他们也能走出去,看看这祖国的大好河山,”林清源以为他是问自己的打算,立刻表态道。
“教导知识?”审食其准确的抓住了关键,‘难道这支教,是支援教育的意思吗?’他暗自猜测着。
“沈老师,你在听吗?”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林清源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啊?听着呢,听着呢,”审食其立刻回神答应着,“你能来教孩子们知识,我挺高兴的,不过我得纠正一点,我不会离开这儿的。”
“嗯?”林清源惊讶道,“沈老师,我听说你已经在这儿待了好几年了,不打算回大城市发展吗?”
“这儿就是我的家,土生土长的,我还要上哪儿去?”审食其理所当然道。
“原来沈老师你就是刘家村人啊,好不容易考出去,居然又回来教导孩子们,真是佩服啊,”林清源一听,立刻肃然起敬。
“我来之前听导师说,支教其实就是镀金,为将来的履历增光添彩好更容易的考公上岸的,不想现在还有你这样淳朴的人,愿意为了教育奉献自己的一生,”他有些惭愧,但随即就振奋起来。
“不过这样才对呢,我们都该为祖国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这才是一位人民教师的神圣职责。”
“沈老师你放心,我虽然可能做不到永远留在这里,但我一定会把自己所学倾囊相授的!”他右手握拳举到身前,信誓旦旦的许诺着。
“那不知你学的是什么?要教给孩子们的,又是什么呢?”审食其看了他一眼。
“我什么都会,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等等,我都行的,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偏文科的,”林清源回答道。
“对了,我记得这里的孩子都还没上高中吧,所以我应该能胜任所有课程的。”他很有自信。
“奥,”虽然没听太懂他的话,但为了保险起见,审食其也没在揪着追问,而是转而问道。
“我们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家是哪儿的,又叫什么名字啊?”他决定套一下对方的籍贯名讳,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我家是河北邯郸的,我叫林清源,就是清水的清,源头的源,”林清源也没怀疑,直接就告诉他了。
“邯郸的?你是赵国人?”审食其皱了皱眉。
“赵国?”林清源一愣,“奥,我知道了,沈老师说的是战国七雄中的赵国吧,没错,我就是那个邯郸的,可赵国早就没了不是吗?我们也不这么说啊。”
“那你是怎么从邯郸到我们这儿的?”审食其很好奇。
“我先坐飞机飞了一段,然后又坐车倒换,可你们这村儿也太偏僻了,那开车的死活不愿意送我进来,也没那么宽的路啊。”
“没办法,我就自己上山了,然后一个没站稳,就摔下去了,醒来就到这儿了,”林清源不疑有他,如实告知。
‘坐飞鸡?鸡还能坐?’,后面的还好,但前面的审食其实在听不明白,而且着实有点费解,不过他还是没有追问。
但至少现在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了,对方肯定不是蛮夷戎狄所出的胡人,赵国虽然灭亡了,但邯郸还在,邯郸的人当然属于华夏范围,所以审食其稍稍放下了心。
不过还得试探一下,看他是不是项羽派来的,但今天肯定不能再追问下去了,万一对方起了疑心那就不好了。
“你刚才说想帮我一起教导孩子们知识是吧,依我看,这事先缓缓,你现在眼睛不好,还是先修养几天吧,”他开口关心道。
“没事的,沈老师,我虽然看不见,但还可以说啊,整天自己在屋里也无聊,还不如跟孩子们待在一起呢,”林清源为了感谢对方,也是为了不白吃白喝,连忙表态自己可以的。
“……也罢,那我去问问孩子的长辈,看看情况再说吧,”审食其模棱两可的回应了他。
“好,”林清源也没怀疑什么,毕竟,换新老师的话,确实需要通知家长的。
“对了,你那个包袱,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划破了,我已经请人给你缝好了,”审食其也趁此机会把话说圆了。
“真是太感谢了,谁给我缝的?我也得谢谢人家呢,”林清源不疑有他。
“是一个孩子的长辈,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啊,”审食其避重就轻道。
“好啊,”林清源点点头答应着。
两人就这么说着话,不一会儿,医师过来换药,审食其也在一旁贴心照顾,这更让林清源安下心来。
吃了点东西,又外敷内服了汤药之后,林清源就又睡了过去,审食其见状,忙吩咐医师照料好对方,而他自己则是去见吕雉,打算跟她说说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