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的目的

皇帝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并没有说话。这时,一旁的赵柔安突然叹了口气,道:“爹爹,傅丞相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奔波忙碌才失察,虽有罪,可罪不至死。念在他这么多年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不如小惩大诫即可。”

这事本就因赵柔安而起,如今由她来决定,倒也说得过去。皇帝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就依安安你说的办。”

“来人……”皇帝刚开口,就被人拉住了袖子。侧头看去,赵柔安正眉眼弯弯地望着他。

“爹爹,到底是一朝丞相,拉出去打板子多少会让外人误以为你们君臣不和。我倒有个好办法,您不如听一听?”

“ 你说。”皇帝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下她面子,摆手让本欲上前的宦官们退下。

赵柔安候在门外的听梅叫了进来,皇帝面色古怪地盯着她呈上来的东西,迟疑道:“这戒尺是……”

“曾有人教过儿臣,说‘戒’是警醒,‘尺’是规范,二者合一,并非是为了惩罚,而是要时时提醒你,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可惜儿臣愚笨,短短时间实在无法完全领悟,只能依葫芦画瓢,将这话说与丞相听。丞相才高,想来定能从其中悟出些道理才是。”

赵柔安看向傅宗书,笑得一派无辜模样。傅宗书心头陡然一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她。

难道,她还记着当年将那人逼出京城的仇?可她不是同那人不和吗,怎会为他出头!

此时已容不得他细想,赵柔安得了皇帝的准许,正拿着戒尺一步步走向傅宗书。

“傅相,还请伸出手来吧。”

车马碌碌,开道的人吆喝着将路人往两边赶去。傅宗书目光阴鸷地盯着早已没了红印的手心,脸色比墨还沉。

那小丫头体弱多病,自然没什么力道,打起人来和挠痒痒差不多。可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打手心,这简直比挨上两刀还要屈辱。

尤其是那双眼睛望向自己时,那高高在上的神态,更是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

“不过是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小丫头,就让你如此沉不住气?”马车里的另一人缓缓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道。

傅宗书抬眼看着眼前人,忽然笑道:“能让太傅一改往日作风,藏在在这马车等我的小丫头,我又怎么能沉得住气。”

他二人在官家面前从来是互相不对付的状态,是以如非必要,两人绝不会见面。可如今,蔡京竟在傅宗书的车上等着,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的事。

蔡京抬眼看他,似叹息般道:“我在这等着,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你。”

“为了我?”傅宗书收起笑,皱眉道,“难道连太傅你也想看我笑话不成?”

“你觉得,若是没有官家允许,她一个小丫头真能为所欲为不成?”蔡京淡淡道。

傅宗书此刻也慢慢冷静下来,有些迟疑地道:“依您的意思,这事乃官家授意?”

蔡京没有回答,只平静地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首先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没有人会喜欢不受控制的属下,你院里那人,该早处理了的。早处理,哪有这些事。”

“至于那丫头,你也别去招惹了。该赔礼赔礼,该低头低头,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争。难道你想成下一个韦驸马不成?”

韦驸马,长公主赵玉安的夫君。因同青楼女子厮混,致长公主小产险些丧命,而被赵柔安命人扒光衣服吊在城楼上,一脱成名。

那时年仅十岁的赵柔安,一脸平静地对着满朝参她不修德行肆意妄为的官员笑眯眯道:“我同各位大人不一样,我能活的时间短,没那么多时间来教化他,让他明白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叫相敬如宾。”

“若是哪位大人觉得我孺子不可教,不若在我死后下来陪我,继续行教化之功,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官家原本就对韦驸马所作所为气愤不已,再听她此言,更是心疼。当下便摔了折子,直言他们这群人是想逼死他的女儿们才罢休?

最后,这事就以大公主和离,韦驸马逐出京城,玉华公主无诏不得出宫结束。这次若非李家求了恩典,他们恐怕也快忘了,京城里还有这么个人物。

傅宗书这下是完全冷静下来,他轻轻敲着面前的小几,长长舒了口气,道:“多谢太傅提醒,傅某差点就想岔了。只是元十三限那边,恐怕还需太傅帮我周旋一二,毕竟这天下第七也算是他的弟子。”

“无妨。”蔡京轻轻一笑道,“在利益面前,别说是弟子,就是儿子,也是可以舍弃的。”

“喂!来人呀!要憋死人啦!有没有人啊……啊……”胡铁花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大门猛地被人推开,藤条比人先一步进来,啪地一下就抽在胡铁花小腿上。

“闭嘴!都说了不准发出声音,你是不是又想挨打了!”小丫头提着藤条,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胡铁花疼得嘶了一声,有些委屈地道:“我也不想说话,可是我的肚子不允许啊!”

这时,他的肚子还非常应景的响起一阵咕噜声,随后就是个又响又臭的屁崩在屋里。

小丫头当即脸色都变了,捂着口鼻向后退了一步,急道:“你不准拉在这,我……我去拿恭桶!”

“不行,我等不及了!”胡铁花捂着肚子,哭丧着脸道,“你先帮我解开让我去方便,反正他还锁在这,我也不会跑!”

小丫头被他说得脑袋乱嗡嗡的,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胡铁花忽然蹲下身,作势要解了裤腰带就地解决。

“别别别!你不能在这……”小丫头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想拦住他,另一只手放在腰间,却很快又放了下去。

“啊!”一声短促的叫声,小丫头已经彻底不能动了。

胡铁花立马站了起来,笑嘻嘻冲她做了个鬼脸,道:“怎么样,被骗了吧!老臭虫,把她的藤条夺来,我今天可要好好还她一顿。”

小丫头惊恐地看着楚留香,黑眼珠子不停地颤动,像是在求他别动手。

楚留香却似没看见她的哀求,右腿一勾,便将藤条握在手中。只听藤条挥舞,破空声传来,吓得小丫头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藤条一挑,一串小小的钥匙从她腰间掉了出来。胡铁花大喜,忙捡了过来。

不多时,困了两人五天的铁链应声而落。胡铁花揉着自己的手脚,没好气地道:“要我说,咱就该早点动手,现在到好,人没有等到,还白害我多受了五天苦。”

楚留香皱着眉,实在想不通那少女为什么始终没有出现。她既然费了心思捉住自己,按理说不会无所求。

他看了一眼快哭出来的小丫头,忽然将藤条在她面前晃了晃,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的好我就不打你。”

“你要打就打,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小丫头眼睛一闭,视死如归的道。

“哟,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挺有骨气。老臭虫,我看打她是没用的,不如把她杀了,做成人肉火锅,老胡我好久没吃涮羊肉了,涮涮人肉也是不错的。”

胡铁花忽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再配上他蓬乱的胡须,看着同野人无差。小丫头到底没见过这么凶残的人,顿时被吓得哭了出来。

“你……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说!你们别吃我!我全是骨头,不好吃!”

楚留香轻咳一声,掩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低声问道:“我们在的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宫里的一处废殿,就在冷宫旁边,平日里都没有什么人来。”小丫头怯生生地看着楚留香,真怕自己一个答不好就被他们吃了。

“是谁让你守着我们的?”胡铁花故意粗着嗓子,恶声恶气问道。

小丫头的脸色更苦了:“是……是陆嬷嬷,她是玉华公主的奶嬷嬷。”

胡铁花同楚留香对视一眼,心道还真让他们猜对了。那个少女果然是宫里出身,甚至还是位公主。

“她除了吩咐你守着我们,还吩咐了什么事情?”胡铁花继续问道。

“没……没了!”小丫头哭丧着脸,“公主从回宫后就病了,陆嬷嬷忙着照顾主子,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你们,便只让我守着,别让人发现就行。”

楚留香两人也瞧出来了,这小丫头确实知之不多。胡铁花顺手将她敲晕放在地上,两人便关上门悄然离去了。

此时已是夜深,宫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有侍卫来回巡逻,别说人了,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楚留香早已脱下脸上的易容,露出原本英挺的五官。那双幽深却明亮的眼从屋檐下扫过巡逻的队伍,很快又挪开了目光。

有些人天生对别人的目光非常敏锐,若是看久了,保不齐会被人发现。

“怎么样,出得去吗?”胡铁花等在先前的屋子里,一见楚留香回来,忙迎上去低声问道。

“外面巡逻的人不少,他们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岗。换岗时,有一炷香空白的时间,只要记下他们换岗的顺序,就能刚好避开。”楚留香道。

胡铁花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照楚留香肩上来了一拳,笑道:“我就知道,就算是这皇宫内院,也困不住你楚留香。”

楚留香无奈的揉揉肩,笑而不语。

果然,直到第二天一早,宫里一切如常。这两个人在皇宫里来去了一趟,都没惊动任何人。

只有陆嬷嬷,此时低声在赵柔安耳边轻声道:“那两人昨夜已经逃了,看这样子,应该是没人发现他们。”

赵柔安闻言,眼睛都亮了,笑着对陆嬷嬷道:“行,你让小满把东西收拾干净,别留下痕迹。处理完后,她就到闻兰那领赏去吧。”

陆嬷嬷替小满谢了恩,便安排她交代的事去了。

赵柔安伸手拨了拨幔帐上的流苏,轻轻一笑道:“我们很快又会再见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楚留香:我总觉得不对劲,但是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胡铁花:我自由啦~好开心!

赵柔安:你们智商差那么多,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啊?

胡铁花:感觉你在内涵我,但是我没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