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宇将自家主子扶上马车准备离开叶楚楚家时,就看到自家主子的脸上阴云密布,仿佛下一刻便会爆发。
也是,被一个小姑娘从家中撵出来,这件事竟然发生在了自家主子身上,想想也觉得滑稽。
要知道,自从主子登基后,京中贵女们挤破脑袋也想入宫伺候在天子身侧,哪怕就只获得天子一刻的垂青也好。
主子这几日被叶姑娘所救,且并不排斥叶姑娘的接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却不想,自家主子竟然被叶姑娘嫌弃了,人家姑娘给的理由竟然是“脾气不好,难以伺候”。
裴宇难以想象,自家主子是有多伤人家姑娘的心,才会让人家姑娘毫不犹豫地就把他们撵了出来,并且其眼神在自家主子上竟然没有丝毫停留,尽是嫌弃。
“裴宇,今日之事,不得说出去。”沈暮辞坐马车中,吩咐道,嗓音低哑。
这言语中虽听不出些许情绪,但裴宇依然脊背发凉。
凭着他对主子的了解,此刻主子的心情定是差到了极点。
想着自家主子重伤未愈,应当少动怒,裴宇仔细斟酌了一番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您也别太生气。叶姑娘最后不是答应了您每隔几日就会亲自到府上给您换药嘛。”
“你胡说些什么?”沈暮辞盯着裴宇,“住口!”
“你去派人监视着叶楚楚的一举一动,能够越早查到她的底细越好。”
沈暮辞这样,在裴宇看来,无非就是心中有气但又放不下叶姑娘。
裴宇心中不禁有些同情自家主子,但面上丝毫不显:“臣遵旨。”
其实他更想知道自家主子过去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叶楚楚不愉快了,但他只能在心中胡乱脑补却也不敢去问,毕竟好奇心有时候会害死人的。
其实沈暮辞也说不上来今天为何会生气,就在听说叶楚楚要将他赶出去时,心中那股火气便径直蹭了上来。
大抵是认为今日有损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沈暮辞盯着马车内桌案上的茶盏,眼底有无尽的愤怒在翻涌,他用手一扫,只听“啪”地一声,茶盏便碎了,温热的茶水飞溅了一地。
叶楚楚,你给我等着。
*****
是夜,月上枝头,银白的月光落了一地,微风拂过,还带着夏日里的热气。
叶楚楚正在院子里给将军处理伤口。
她曾以为将军被董茂的随从给打死了,心中一阵苦涩,但等她最后折返去寻找它时,才惊喜地发现,将军还活着,只是原本黑白相间的毛发上沾着暗红色的血,显然伤得不轻。
但将军一见到叶楚楚,还是撑着气力“汪汪汪”地响主人叫了几声。
就好像在告诉叶楚楚,它是她一个人的将军,一直守护着她。
这让叶楚楚对将军愈发愧疚、愈发怜爱。
叶楚楚给将军上药的时候,将军似乎极为怕疼,身子不断颤抖着,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哀嚎向自家主人撒娇。
叶楚楚抚摸着将军的毛发,似是安抚。
同时她在心中不由自主地说起了白子轩的坏话,如果不是替他去一趟醉轩楼,何至于遇见董茂让将军受这么重的伤。
待上药结束后,叶楚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让将军躺在自己的怀中,她一边轻拍着将军,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睡觉一般,一边凝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就在这时,小院里的门开了,叶楚楚一惊,顿时端坐起来,有些警惕,便听到熟悉地声音响起:“楚楚,别担心,是我。”
燕兰手中提着一罐蜂蜜,随意找了个位置,坐在了叶楚楚旁边。
燕兰首先扫了一眼在叶楚楚怀中刚刚睡着的将军,又看着一脸疑惑的叶楚楚,用手怕了一下叶楚楚的肩,笑了起来:“你呀,怎么现在都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今天可吓死我了。”
叶楚楚盯着燕兰,眼神中有些许震惊。
“这是董少夫人今日送我的蜂蜜,她送了我两罐,给你一罐。”燕兰见叶楚楚想要推辞,直接拉过她的手,将蜂蜜硬塞在了她手上,“楚楚,你就对自己好点儿吧,今日你和董茂那混账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原来,董茂的正室想要作几套衣裳,听说燕兰手艺好,今晨一大早便叫人将燕兰接到府上去为她量体裁衣。
而燕兰也就是在那里知道叶楚楚的情况的。
“董茂那混账,一回府就开始骂骂咧咧,嘴里不停地说着你的坏话。”燕兰叹了口气,随即打趣道,“也幸得府中之人都不知你我二人的关系,要不然,依照那混账杀人灭口的性子,今日你怕是就见不到我了。”
叶楚楚用肩膀靠了一下燕兰,然后用眼睛狠狠瞪了一下她,让她不要说这样的胡话。
“听闻今日在街上董茂又找了你的麻烦,最后是一个年轻男子救了你,他是谁?”
叶楚楚也并不打算瞒着燕兰,随意找了一根树枝,便在地上画了起来。
“果真又是这个男人搞的鬼!你看,今日他差点害你死在董茂手上!”燕兰看着叶楚楚在地上写的字迹,只觉得血压顿时开始飙升。
叶楚楚耸了耸肩,又继续写道:只不过,我已经让他属下带着他离开了。
“我看他哪里还有脸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燕兰说话的嗓音逐渐大了起来,在夜色中愈发清晰,“也是我上次一时糊涂,竟然被他那气势给震慑到了,要不然,我早就帮你把他扫出门了,哪会发生今日这些事情!”
“你做得对!”
叶楚楚看着燕兰激动的样子,笑了起来。
每当她不高兴时,燕兰总会将她逗笑。
叶楚楚并未告诉自己的好姐妹她和白子轩签订契约一事,也并未告诉她,白子轩让她每隔几日就去他府上为他换药之事。
因为她怕燕兰又太过担心。
“这算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说完这话,燕兰又再次变得严肃了起来,“我这么晚来,还是想告诉你,要随时提防着董家。”
“楚楚,你这次从董茂手中侥幸脱身,但恐怕这混账还是没打算放过你。他在府中大吼大叫,说定要将你纳入房中。
而且,董茂那夫人,看似温顺大度,有当家主母之范,但似乎及其痛恨他纳妾,董茂府中的那些侍妾,据说个个下场凄惨无比。”
燕兰说完,紧紧握住了叶楚楚的手,眼神坚定,“你放心,遇到困难,我和你一起面对,你我既然拜了姐妹,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叶楚楚看着燕兰真诚的双眼,心中感动又酸涩,轻轻点了点头。
夏蝉在树上鸣叫,这个夜晚,终于不再孤寂。
*****
送走了白子轩,叶楚楚自由了许多,白日里又再次上山采药,去寻找能够治疗她哑疾的“火灵芝”。
纵使白子轩在离开时向她保证过,二人缔结的契约是有效的,但是叶楚楚依然觉得,靠人不如靠自己。
更何况,还是白子轩这样脾气阴晴不定的男人。
她按照约定被裴宇接到府上给白子轩换过一次药,几日不见,叶楚楚觉得他好像更瘦了些,她去的时候他因为行动不便坐在轮椅上,绣着金色纹路的黑色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他眼下乌青一片,眼中皆是疲惫,她去的时候他用手支撑着额头已经睡着了,在他身前的桌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卷轴。
似是疲累至极,叶楚楚为他换药之时,他都未曾醒来。
她离开的时候,高福照例给了她一个钱袋。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正轨,这几日,叶楚楚害怕董茂会来找她,但都无事发生,心也就逐渐稳定了下来。
这天傍晚,她带着将军采药归来。
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叶楚楚一惊,便看见,在前方,出现了一个明亮的红点。
那个方向,正是自己居住的地方所在的方向。
叶楚楚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带着将军跑了一阵,离火光更近了些。
紧接着,她便看到,她的家,此刻正被熊熊燃烧的大火所吞噬。
火光燃红了天空,一道道浓烟在天空中飘荡,空气中夹杂着东西烧焦的味道,格外呛人。
此刻,在她的小屋前,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忙着救火。
“楚楚!你在里面吗?”
“楚楚!叶楚楚!”
不知是否出现了幻觉,叶楚楚觉得她像是听到了燕兰的声音。
但随着她眼前开始逐渐模糊,这个声音也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了一片混乱之中。
叶楚楚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夏风拂过脸颊,是温暖的,但此刻,却仿佛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脸上。
她的家,着火了。
她没有家了。
而此时,在白府内——
廊灯高挂,随风摇曳。
回廊上传来有节奏的步伐声。
只见裴宇急匆匆地走到一间屋子前,高公公见着裴宇,急忙迎了上来:“裴侍卫可有要事要禀,今日怎会如此着急?”
“出大事了!我要立即见陛下。”裴宇焦急地说,“叶姑娘家今夜走水,暗卫来报,此刻叶姑娘下落不明!”
裴宇刚踏进房门,便听见里屋中穿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一本卷轴滚落在了他脚下。
紧接着,便从上首传来一阵怒喝: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小剧场】
叶楚楚(哭泣):家没了。
沈暮辞(自信):我们马上重新组建一个家!
作者(泼冷水):你现在连人都没法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