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疹蚁蛊

她看不清因果,她问系统,系统也不知,只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这瘟疫不会图害到她,她的身体机能足够应付这次的瘟疫。

迎兰还在烧柴做着饭,见到风袭蹙着眉进到院中,她扔下柴,小跑到她面前,问:“怎么了,风姐姐,你看起来好像有些发愁?”

风袭回过神,看着迎兰,又瞧了眼院中锅里正煮着的东西:“不会还是红薯吧?”

迎兰抿着唇羞愧道:“我、我不会做饭。”

不怪风袭挑剔,实在是这三日,顿顿不是红薯粥就是烤红薯,实在是吃腻了。

但没办法,风袭更不会做饭,说来,她根本就没有做饭的天赋,之前还尝试着做了做,但做完后,连狗见了都摇摇尾巴转头就走。

她顿时就对做饭丧失了信心。

迎兰挠挠头,信誓旦旦道:“风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能学会做饭!”

风袭勉强点了点头,摆摆手就进了屋内。屋里本就不大,各处角落都被迎兰擦洗了一遍后,看起来格外明净敞亮。她坐在桌前喝了一杯水后,才发现在床榻上躺着的少年不大对劲。

往前两日,她回来这人都是闭着眼,身子朝里侧,似乎是一句都不想搭理她,可今日她无意偏过头,发现少年沉默的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眉毛一挑,问:“有事?”

少年身上的纱布换了几遭,起初她让迎兰搭把手来帮他换,可意识清醒的他当即拒绝,那索性便让他自己看着办。

他绑布条的手法非常利索,看起来就是惯于受伤,不过他两处肩头的伤实在是过于严重,即使他想自己上药,他的手臂也无法抬到那个高度。既然拒绝了迎兰帮忙,那善良的风袭只好亲自来帮他。

几日连续的换药,邬遇的身体已经好了些,能勉强下床行走,可多走一会儿,身上的伤就开始疼痛加剧,为了伤口不再崩开,他还是好生的在床上修养着,但今日,她一进来,他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是蛊虫的味道。

生活在阿浮勒部,常年以蛊虫为伍,除了苻苓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这蛊虫的味道。

是疹蚁蛊。

这种蛊毒进入人身体后,便会迅速分化,一生二,蛊虫会迅速吸食人的活气,不到两天,中了此蛊的人便会出现全身红疹口吐白沫的现象,若没有及时解蛊,可谓回天乏力。

而此蛊最致命的便是,它会迅速的传染,看不见的细小蛊虫会随着人死而接着寻找附近的活体,等到病症出现时,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个是谁。

中原很少有人练蛊,这种蛊毒是西北部落特有,因为此毒狠辣,就算本土部落也罕少有人养此蛊,而疹蚁蛊的味道竟然出现在她身上。

邬遇漆黑的视线避开,他微微摇头,神色如常道:“无事。”

这不正好,蛊虫在她身上,最多三日她便会死。

不论卜卦一事是真是假,他也无需考量,更不用思索她背地里到底归属哪一派,他冥冥中总有直觉她应该知道他是谁,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只要好好待在这儿,等她人死灯灭。

风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今日他奇奇怪怪,想着,她从怀里掏出系统刚刚给的至尊祛疤散,走到床榻旁,将药散放到床前,瞧着仰躺在榻上的少年道:“这个药可以治你脸上的疤,一日两次涂着,一个多月差不多能好。”

邬遇侧过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了几分眉眼,但风袭不难看出他目露诧异。

他也确实觉得惊诧。

萍水相逢之人,就算是为了她口中所说的卦相,救他出来,帮他疗伤,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他这两日下床在院中的井水中照过脸上的伤疤,比他想象的还严重。面色惨白的脸上,一道鲜血淋漓的长疤斜着从眼角划到鼻下,看起来着实恐怖。

他已经忘记了当时钻心的疼痛,看着井水上阴郁的脸时,他觉得自己宛如厉鬼,从森冷的井水中爬上来,势必要杀死所有欺侮他的人,剥皮抽筋,都不过如此。

想着,邬遇闭了闭眼,他翻过身,漠然道:“不用。”

身上的伤多了,他自然知道脸上的疤是不容易消去了,留着也好,时刻的提醒自己,若是做个废物,便是如此下场。

好脾气的风袭耐着性子,朝着床榻上背对着她浑身上下散着沉郁气息的少年解释道:“这药可是我花了重金求来的,你放心,保证药到疤除。”

虽然风袭的语气说得认真,但是邬遇依旧是闭着眼,他不屑别人的虚情假意,企图用些小恩小惠来接近他的人,都是为了背后的权益,现在不知道她的底细,更不能胡乱接受她的……

脑海里的思绪还未过完,就感觉到微微的呼吸声靠近他,他刚睁开眼,就看到这人一手撑着榻,一手拿着药散,眉毛轻佻,脸上笑吟吟的朝着他脸上的疤洒了洒。

药粉洒上来后,左脸上感觉到几分刺疼,刺疼过后一瞬间一股清凉之意从伤疤口传来,他竟觉得有些痒。

邬遇心绪一过,看到她一脸散漫的朝着他脸侧一点一点上药的模样,他意识争怔松间,忽然避过脸。

从药瓶上撒出的药粉径直撒向了床上,风袭眉头紧蹙,心在滴血,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做善事才换来的,她侧头,撑着榻的手立即捏住了他往一侧躲避的下巴,指节用力,少年白皙的下巴处因为挤压而变得青白。

邬遇的脸被迫正对着她,他眸光凌厉,瞪着眼前的女子,腿上刚有动作,风袭眼神微瞥,却动也不动,手上依旧轻慢地上着药,冷不丁地盯着他威胁道:“你的腿若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帮你。”

邬遇只觉得这人变得太快,刚才看起来分明好说话的模样,现下就如此不通情理。

但向来善于审时度势的邬遇敛下眉眼,攥了攥手,还是收敛了几分。

“这才对嘛,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你说你这好看的脸若是留下一条那么深的疤,以后哪还有姑娘抢着嫁给你?”风袭啧了声,上完药,她手指捏着少年的下巴往左右挪了挪,瞧着这张好看的脸又道,“行了,上个药还得我逼着你,记着早晚两次,你自己上。”

说罢,将药瓶塞进了他手里,一瞬间,邬遇察觉到她的手偏凉,即便刚才她的手捏住他的下巴,他心烦意乱时只感受到下巴处传来的躁热,可刚刚不过一碰即瞬,他敏锐地觉得,她的体温偏低。

是疹蚁蛊起作用了吗?

邬遇瞧着伸了个懒腰走出屋内的女子,他攥紧手上的药瓶,唇角下压。

死了也好。

晚上的清风吹得人十分惬意,这儿处的茅草屋离凉城的中心街道有段距离,前面是片竹林,微风徐徐吹过,竹叶婆娑起舞。

风袭坐在院前闲适地瞧着天上的圆月,说来她确实察觉到身体不大对劲,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感受到额头上的热意,无语地朝着系统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图害到我身上?”

系统尴尬地笑了声:“就是发个烧,其他的症状不会体现在你身上的。毕竟身处在这个世界,还是得顺着这世界发生的事件走。放心,你只是会发个烧,不会得疫病的。”

一路走过来,虽然系统做过不少狗事,但事关性命,风袭还是信任它的,她双手撑地,身子往后仰,望着今夜没有星星的黑夜,道:“明天的凉城就没有今晚的安宁了。”

瘟疫,恒古至今都是人皆惧之的大病。

千奇百态的病状,更需要数不清的大夫身先士卒,取疫毒,磨良药,呕心沥血,为的就是命之一字。

系统沉默,它知风袭心中所想,但它还是忍不住劝慰:“这个世界有既定的走向,即使之前从未发生,我们也无权干预,在大走向不变的情况下,你能唯一干预的就是邬遇。”

风袭怎么能不明白,就像做善事换东西,她仅能向系统换与邬遇和她有关的物件。因为根据既定的走向,邬遇才是这世界暴虐的中心,她能做得就是一路陪邬遇成长,阻止他的恶念,等他成为王,实现百姓安居乐业后,她便能身退。

竖日,果然,凉城变了天。

事态的严重性比风袭预想的还要大。

她站在街道旁的屋顶上,看着平日里原本还算热闹的长街,此时萧瑟一片,有些铺子门前甚至挂起了白布。

街上偶有几个人推着马车或驴车,后面铺满了稻草,通身的白布盖在死人的身上,金黄的纸钱洋洋洒洒的抛到空中,拉着车的老妪老翁痛哭着,高喊着:“儿啊,儿啊……”

纸钱洒了一路,风吹过,落在风袭的脚边,她只感觉到凉城的荒凉和死气。

因为瘟疫,多数人紧闭门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凉城的城主应该知晓了此次瘟疫的严峻性,昨日半夜便命令守城的官兵封锁城门。

封锁,便意味着,凉城变成了一座围城。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死气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