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泱泱心里气鼓鼓,不过露个脖颈儿而已,要是被这个难倒了,也就不是她了。那身子在冰棺儿里,只能看,不能动,再心痒难搔,不也忍过去了。
现如今有手有脚的,这又算个什么?
夏泱泱那耐性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要不是有些场景是有时效的,她可是能耗着呢。
她掩口打了个哈欠,宛如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承璟,咱们要不要歇会儿呀,这坐了半天了,你就不累吗?”
夏泱泱一举一动,体香随之而来,萧承璟闻到了,就是或浓或淡,活色生香。或许别人还不这般敏感,可是对于萧承璟来说,这就是二十年来唯一触发的嗅觉的东西。
他看着手里的册子,手里拿着毛笔,正襟危坐,可是心里那股子红莲业火的苗头,只有他自己知道,想起来的时候,连呼吸都要控制得恰到好处,方可不露形迹。
他闭了下眼睛,摇头笑了笑:“婶娘若是想歇会儿就歇会儿。我正好把这些要点誊写下来。”
夏泱泱就起身踱到萧承璟身后的平台上,脚丫儿一伸,把他刚刚挪进来的鞋子又“扑通”一下踹到湖里去了。
“哎哟!” 她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
萧承璟转过头,看到的是她俯身在湖边儿,腰肢柔软,半个身子都探在水面上了。
“婶娘,小心。”
“没事儿,我这次可不让这鞋子再漂远了。省着彤云给我捡回了那只,我又把这只给弄掉了,她要以为我在戏弄她呢。”
夏泱泱话里带着笑意,身子反而探得更远了,她头上的发丝拂着水面,胸脯子几乎都沾到水了。那时候天气很暖,波光潋滟,水面带着荷香,扑了夏泱泱满面。她等着萧承璟来拉自己,可是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用余光去瞄,萧承璟居然还一板一眼地端坐台前,简直气得想要干脆一头栽进水里算了。
既然这样,她就也不这么玩儿了。吸了口气,把绣鞋勾了到了手里。
萧承璟说是专心看东西,实际上半天也没翻页儿。忽然听见夏泱泱一声欢呼:“承璟,你看我厉害不?!”
他抬眼望去,夏泱泱站在平台边缘,手里挑着那只粉色的小鞋子,翘着脚,雀跃欢呼:“你瞧!”
萧承璟松了口气,几乎忘了她是个长辈,刚要劝诫她不可再这样,却见夏泱泱身子忽然一晃,身子往后仰,马上就要掉进水里去了。
此时萧承璟哪还能再做他想,一跃而起,就要去拉。
夏泱泱胡乱挣扎,没让他拉住,一双小手反而死死拽进了他的衣领,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就要把这冷心眼儿的家伙往水里带。
可居然没有带进去……
她是低估这人的身子了。她整个身子都坠在他身前,可他腰部发力,身子后倾,不但没有跟着入水,反而把夏泱泱整个人都往平台里边带了一带。
不过,这番情形让夏泱泱眼角的笑意深了深,她可是乐见其成。什么叫四两拨千斤,什么叫顺势借力,夏泱泱借着他这往后拉的劲头,往萧承璟身上一扑,把他扑倒在了在这书房前的平台上。
手里扯着人家的领口,一直往下敞到心口,手底下平平整整,略带弹性。这男人练得这么好看,还藏着掖着做什么,简直暴殄天物。若依着夏泱泱,这满大街的男子都该卸了领口的扣子,起码敞到三寸以下,若是吝惜那点皮肉,怕就是生得丑。反正看看又不会受伤。
那些身子,她在梦境里见过的。女子总是要美一些,体态丰盈或玲珑有致,环肥燕瘦各有滋味,哪怕胸前不富裕,但也有腰肢轻柔,连骨头都带着媚意,总之是各有各的妙处。
可但凡取药的男子,不足之处便甚多了,也有一两个,长得不错。可是没有一个比得过眼前这人。从前取血那男子……或许看上去也不错,但是夏泱泱不敢想。他来,她就疼。
其实她现在趴在萧承璟身上的姿态,属实有些不清不楚。
她的手按着他的胸口,自己的身子却又往前了一些,胸口下边就是他的下巴。双腿岔在他身子上,他腿和腰都被她长长的裙子遮了起来,内里风光,他知她知,天地不知。裤子的衣料有些硬,她的大腿蹭到上边,织物的纤维粗砺,磨着她的皮肉,有点儿扎。
夏泱泱喘着粗/气,胸口上方才沾了湖水,啪嗒一下掉在萧承璟的下巴上。萧承璟的眸子略略缩了一下,夏泱泱见他面色微凉又或许是因为这样一上一下面对面,想起了从前采血那人,见好就收。
反正她也吃不到的时候,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流连,属实不够大方。她匆匆起来,看萧承璟也起来了还稍微帮拉了拉衣服,小手忍不住在他胸肌上拍一拍:“承璟,婶娘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呢。兄嫂真是教子有方,武艺和文采都这么好,等见了嫂嫂,我真要跟她讨教一下呢。”
她装模作样地用手在平坦的小腹上摩挲了一下,脸上还飘过一朵红云。
所谓污者见污,若是觉得她方才是刻意勾/引,那就太罪过了。萧承璟但凡有些疑虑,见她还惦念着腹中孩儿,也都烟消云散。不管她是怎么样的出身,她肚子里将来爬出来的,总是要跟他喊一声“兄长”。
俩人复又坐好,夏泱泱收了心思,乖乖一边研磨,一边听萧承璟讲解。
“婶娘,叔父这账管得极好。只是这处庄子的收支,倒是有些奇怪。”
“嗯,你说给我听。”
“你看这里……”
那时候风很暖,水面偶尔有水鸟掠过,发出几声啼鸣。除此之外,一片静谧。夏泱泱的头懒懒地歪着,袖子从肩上松松垂下,露出精致玲珑的香肩,脚上的水渐渐干了,风从她脚趾的缝隙吹过去,让人舒服得没着没落,只有心里痒痒。萧承璟的声音又清晰低沉,在她心头一下一下地撩着。
她盯着他薄薄的嘴唇,他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就似老僧入定般恍惚,又是醉心却又有些倦,他脖颈儿生得是那么好看,筋骨分明,又挺拔,弧线像是画出来的一般——可难道不是吗?她咽了口唾沫,止住想在他喉结上咬一口的心思。
她想得出神,手底下不注意,就听见“咣当”一声,真的是打翻了砚台,墨汁飞得到处都是。连她的小臂上,都不知道怎么染上了一滩,黑色的墨汁顺着雪白的手臂往下淌,在她的手上蜿蜒曲折,在她小指的尖端凝出一只墨珠儿。
上次她故意打翻,萧承璟却接住了,这次他不知为何,也懈怠了些,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那重重的的砚台,在地上砸了个坑出来。
夏泱泱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急匆匆地蹲下身子,去捡砚台,可是一抓,居然没抓起来;砚台在手底下居然滑走了。
她手滑,抓了几下抓不起,索性扯着手帕痴痴笑了起来。
这样一来,她手帕子上也是墨,脸颊上也是墨,连鼻尖儿都顶着圆圆的墨点儿,看起来像只猫儿。这擦是擦不净的,用手一撇,就晕出一团,非要洗个澡才能干净。
萧承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一个人在这里疯疯癫癫地笑闹,觉得有些荒谬,摇了摇头,便俯下身子,去拾地上的砚台。可是,那砚台浸了墨,在他手低下滑溜溜的,居然也滑走了。萧承璟实在是没想到,一下子愣住了。
夏泱泱“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等笑不动了,才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顺气,然后坐到萧承璟身边儿,捏着帕子伸出手去。
“你瞧你这孩子,好好一副样貌,沾了墨汁子怎么好。”
她手伸得自然,却又突然,行云流水一般,已经擦到了萧承璟的脸颊。他不知道自己脸上也沾了墨点子,可是夏泱泱的丝帕蹭到他的脸上,脸上倒确实有着湿漉漉的感觉。
可是让他更加震撼的是,当夏泱泱的指尖从他鼻尖不经意拂过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醇厚,幽深的味道——那不是她的体香,那是墨。
那种凝在笔端,记录千载的墨汁,在她的指尖绽放,像是开出一朵墨色的莲花来。
萧承璟的前二十年,享尽人间风光。
他是英国公的嫡亲独子,他是皇上委以重任的暗卫统领,可没人知道,这世间只纷呈了一半儿与他。这图卷承载着凡尘间最盛放的繁华,可却是没有色彩的画。
可现在,这画卷上氤氲了一滴浅色的墨迹。这痕迹是夏泱泱晕开的。
但这也太蹊跷了。
萧承璟的从来不是一个轻信的人。在京城手眼通天,游刃有余,靠得从来不是他这副郎艳独绝的皮囊。
她伸手伸得快,抽回的也快,萧承璟没来得及闪避,夏泱泱手已经收了回来。
“瞧,我的鞋子总算是凑成一对了。” 她往萧承璟身后指了指。她的丫鬟彤云从湖对面的长廊上往这边走,手里拎着一只湿漉漉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