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是啊,的确缘分不浅,”江听晚娇笑着低下头,对着段灼眨了眨眼,“出门就能遇到段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有意于小女子呢。”

臭狐狸不好好做官还想调戏我?看我怎么膈应你。

江听晚只是胆小怕鬼,但凡是属于阳间的人,无论是谁张口她都能怼的对方晕头转向。

“江老板还是这么幽默,”段灼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又笑的一脸如沐春风,目光落在了时觅身上,“听说云水间新招了为伙计,看来就是这位兄台了。”

“兄台眉宇间尽是英气,男儿多志在保家卫国,在小酒坊当差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可愿来县衙谋份差事?”

“每月二两银子,休沐期间轮值另有补助,不知意下如何?”

海溪地方不大,二两银子已经足够衣物人家一年的花销了,段灼开出的条件很是诱惑,江听晚听到后神情一阵波动。

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不料旁边的时觅倒是抢先开了口。

“云水间很好,多谢大人厚爱。”他欠了欠身说道。

“那好吧,人各有志,本官也不好勉强,”段灼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两位先请入座。”

时觅见江听晚从方才起就一直眉头紧皱,以为她不高兴,偷空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说道:“掌柜的,你放心,我答应做你侍卫,就不会食言的。”

“无妨,我只是在想,你去县衙也不碍的,还可以继续住在店里,届时拿到月俸后交给我算你的房费,如此又能补贴酒坊也不算你食言,”江听晚学着段灼的模样摸了摸下巴,“你意下如何?”

时觅:“.......”

我意下觉得你是钱串子托生的。

那边段灼已经和赵老爷寒暄完毕,直入主题打起了机锋。

赵老爷神色憔悴,眼睛红肿,一夕间竟仿佛老了十岁,哪里还有半点昨日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模样。

众人都在下面窃窃私语,说这赵老爷也是命运坎坷,早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人间惨剧都发生在他们老赵家令人唏嘘。

知晓真相的江听晚坐在座位上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看着主座上声泪俱下的赵老板又一阵如鲠在喉,看着持刀站立两旁的衙役也不敢走,没奈何只得低下头一个接一个的朝嘴里塞点心。

正吃的忘我感觉身后时觅戳了戳自己,江听晚转过头,见他伸手指着一个方向神神秘秘说道:“你看那里。”

什么东西?江听晚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老板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片阴影。

一片阴影有什么好看的,江听晚心中一嗤,正想转头调侃时觅却发现那阴影动了一动。

阴影还会动?江听晚这下来了兴趣,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登时就变了脸色。

阴影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鹅蛋脸,瑞凤眼,原本挽的整整齐齐的花苞头早已散落,乌黑长发披在脑后,青白小脸衬的眉心那颗胭脂痣格外鲜艳。

“这不是,”江听晚小声惊呼出来,嚷了一句忙抬手掩住嘴巴,眼睛转了转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不是小女鬼的姐姐吗,她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要报仇?”

女鬼赵苇显得很是阴郁,周身翻滚着滔天的怨气,唇边和眼角处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渍,说她不是来报仇的,怕是鬼都不会相信。

时觅看着女鬼赵苇没有说话。

这时赵老板尚且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一样,依然在和段灼哭诉着儿子的乖巧以及自己的丧子之痛。

“赵老爷,”段灼打断了赵老爷念经般的喋喋不休,他用手里的折扇抵住下颚,探究地看着对方,“你的意思是说你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是,是啊,老夫只有一个儿子,”赵老爷哭声顿时歇了一歇,他不知道段灼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由得有些心虚,“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本官只是想起来曾听过一段传言,”段灼打开这扇挥了挥,“说当年尊夫人在世的时候,曾生下过一对女儿,可有此事?”

“是何人造谣生事?”赵老爷心中一惊没想到多年后这段私密往事竟然为外人所知,还传到官府,脸色顿时一白,色厉内荏地嚷着,“我与亡妻成亲几十载,唯有一个为儿子,从未有过女儿!”

赵老爷每说一句就感觉周遭的气温低上一度,说到最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拿起手边的茶杯想要喝口热茶,却发现杯中结了层层薄薄的浮冰。

女鬼赵苇站在赵老爷身后,听他一字一句中都在否认自己和妹妹的存在,心中戾气更是翻涌不止。

想到自己死时的惨状,她心中悲愤不已,扬天发出一阵无声的长啸。

花厅中顿时阴风大作,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风吹的睁不开眼。

江听晚正用力抓着手边的银盘,琢磨从哪个角度扣在赵老的那肥肥的脑袋上会美观一些,就被阴风扑了一脸。

顿时眼前一黑,耳边听到的都是鬼哭狼嚎,感受到的都是赵苇临死前的不甘与愤恨。

“掌柜的!”关键时刻耳边传来时觅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江听晚她回过头有些迷茫地看着时觅。

时觅见她被阴气扑了个正着,有些放心不下,“你没事吧?”

江听晚摇摇头,眼中不易察觉地飞速闪过一丝金色光芒。

两人说话的时候女鬼已经缓缓显出了身影,她眼中一片漆黑,七窍中同时流出鲜血,周身怨气带起长发显得很是癫狂。

在场的这些人哪里见过这种场景,顿时吓了个七荤八素,有人尖叫着打开房门,一屋子人很快就跑出去了一半。

剩下的人不是吓到腿软跑不掉,就是闭着眼睛或真或假地打算装死到底。

仅剩的几名衙役虽然双腿发软,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握紧手中的兵刃护着段灼站在角落里。

时觅推了江听晚一把,“赵苇已经发狂了,这里很危险,你先走。”

江听晚闻言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你保重。”

说完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双腿轮的飞快冲出了花厅,两三下就没了踪迹。

饶是让她走的时觅都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失笑。

江听晚刚跑出花厅没几步,就看到前方不远处影影绰绰有个人影背向而立。

“你是谁?”江听晚心中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她边向前走边说道:“这里有鬼,我们快跑....”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人转过身,竟然与她生的一般容貌。

江听晚正圆眼睛,开口正想说什么,紧跟着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地上。

这时女鬼已经迈着缓慢地步伐来到了吓得瘫软在椅子上的赵老爷面前。

赵老爷浑身发抖牙齿不断打架,强撑着问了一句,“你,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我是谁?!”女鬼笑了出来,两行血泪从七窍中流了出来,“爹,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苇儿啊!”

爹?在场还有意识地人都偷偷竖起了耳朵,赵老爷刚才不是说只有一个儿子吗,莫非他在撒谎?

“苇儿?你,你是人是鬼?不,不对,苇儿,苇儿她已经死了!”赵老爷看着女鬼越来越近,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后退,却一动也动不了,“我亲眼看着她死了!她和芃儿一起死了!你到底是谁!”

女鬼俯下身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脸上的鲜血滴在了赵老爷脸上,“是啊,我是死了,我和芃儿都死了!是你让人把我们杀死的!”

“爹,那针扎的我们好疼啊,地下也很黑,苇儿好怕,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啊!那不能怪我!”赵老爷身下的地摊上出现了不明液体,他拼命大叫,“谁让,谁让你们都是女人,都是赔钱货!我那么大,那么大的家业当然是要儿子都能继承,你娘当时已经有了身孕,你们不死,万一你娘再生个女儿怎么办?!都是你们的错!”

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又起,直直将赵老爷掀飞起来,重重撞在门柱上,他登时就觉得腰部以下没了知觉。

“我们有错?那生下我们的你更是大错特错,左右弟弟也死了,你不如也死掉和我们团聚吧!”女鬼怒喝一声,利爪如勾扑向赵老爷。

时觅眼看不好,立刻挥出灵力拦住女鬼,随后纵身一跃拦在女鬼身前。

“你要拦我?”女鬼此时已经失了神志,一双眼睛浸了毒般盯着时觅。

“你若杀了他,将沦入厉鬼道永世不得超生,”时觅看出这女鬼怨气甚深,力量不可小觑,手中法诀丝毫不敢松懈,“我答应了你妹妹,绝不让你再杀人。”

“小妹?”听到妹妹女鬼赵苇的眼神柔软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复了狠厉,“此人不死我心不甘,纵魂飞魄散,我也要他陪我一起,你让开!”说完挥着双掌就冲了上来。

时觅见她说不通立刻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大喝一声,“缚!”

数条黑色锁链立刻拔地而起,直奔女鬼而去,将她手脚紧紧缚住,令其动弹不得。

女鬼赵苇见状更是怒从心头其,扬天长啸一声转身扑向时觅。

时觅已料到她有此一招,后退两步跃上房梁,口中继续念诵法咒,驱使锁链不停收紧,锁链上的符咒捆在女鬼身上泛起黑烟,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女鬼赵苇愤怒至极不断挣扎,锁链周身逐渐显露出无数裂纹,不多时只听“铛”一声,铁索应声而断。

此时女鬼知道自己不是时觅对手,恨恨瞪了眼地上烂泥一样的赵老爷,飞速门外退去打算先逃走再找机会报仇。

时觅看出她的算计立刻准备追上去。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道人影,不紧不慢地就要迈步进入花厅。

“掌柜的?!小心!”时觅已经看清来人正是江听晚,心中一惊不知对方怎么回来了,立刻大声喝道。

女鬼看出来人与时觅关系匪浅,顿时一喜,只要能够附身到她身上,那岂不是有了筹码在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想定后她毫不迟疑地就想江听晚飞了过去。

眼看手指已经接触到来人,女鬼甚至已经感觉到活人身上的温度,唇角也得意地向上勾了起来。

不过下一刻江听晚就抬头对女鬼冷冷一笑,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举起右手,重重地给了女鬼一个大耳瓜子!

女鬼:???

这一变故震惊了花厅中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女鬼仿佛破麻袋一样被揍的倒飞了回来。

时觅见状停下脚步,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喜几分不确定地看着走进门的江听晚。

“不知死活的东西。”江听晚揉了揉微微有些发麻的手腕,眼中隐隐约约缠绕着数条金线,环视着看了一圈花厅中的人。

当她看到时觅的时候高兴地挥了挥手,“呦,小小时,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时觅此刻脑中只有一句话,还真是,画风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