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晚有些迷茫地就看着四周,方才盘完账之后正准备回房休息,却不知怎的来到了这片树林中,面前站了个梳着花苞头的女童,长得粉雕玉琢很是讨人喜欢。
她隐约觉得女童有些眼熟,正准备上去打听这是哪里,下一刻就看到原本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忽的张开大嘴,哪嘴里密密麻麻长得全是牙齿。
江听晚衡量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接着扭头拔腿就跑,女童在后面紧追不舍,身后不时传来牙齿“咔嚓咔嚓”的咬合声。
这,这,这是葵花成了精了?!她回过头看那女童越追越近,甚至能闻到那口中腥臭气息。
见四周并无他处可躲藏,再跑下去恐怕就要做身后那向日葵的口粮了,江听晚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猛地停了下来,回身一脚向那“葵花精”踹了过去。
看老子儿不夺死你个龟儿子!
还没看清踢没踢中,耳边就传来“嘭”一声,紧跟着后背一阵疼痛。
江听晚痛的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房梁,身下是邦邦硬的地板,身边不远处还扔着她的绣金线软枕。
“幸好是梦。”江听晚想起梦中女童与前日来店中自称赵家小姐的女童长得一模一样,立刻感叹自己大难不死,摸了摸额头,凉津津全是汗。
想起梦中的场景没忍住又打了个冷颤,眼看觉是没法睡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披了外裳,打算去院里透透气。
刚来到一楼就看到后院石桌旁站了个黑影。
江听晚觉得这绝不会是自家起的比牛晚,睡的比猫早的伙计。
她猫着身来到门后向地上看去,嗯,有影子,不是鬼。
不是伙计不是鬼,那就是酒坊进贼了。
刚在梦里受到惊吓的江听晚此刻豪气顿生,我收拾不了那些鬼怪,还拿不下你个小毛贼嘛。
想到这里她从旁边捞起一条木棍就冲了出去。
“小贼,看我不打的你…”话刚出口就看到黑影一挥手,手中的木棍失去控制反朝着江听晚打了下来,“哎呦!”
她丢掉木棍捂着额头直跺脚。
“你这是做什么?”耳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听晚睁眼一看,说话的是时觅。
“方才是你一直站在后院?”江听晚捂着脑袋反应不过来。
“是啊,”时觅看了看江听晚,又看了眼地上的木棍,有些失笑,“你以为,我是坏人?”
“谁让你大半夜不好好睡觉,”江听晚捂着额头翻了个白眼,“来院里雪看月亮吗?”
时觅注意到她头上肿起来的大包,伸手在上面轻轻一点。
江听晚感觉一股凉意自额上蔓延开来,再摸摸头,包也消失不见了。
时觅走回石桌旁边,见江听晚还站在原地,开口说道:“若你不急着睡觉的话,不妨过来坐坐?”
眼下江听晚哪里还睡得着,走到时觅身边坐下,偷看着他的侧脸,皎洁的月光披在他身上,给这个男子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时觅指了指眼睛,“你能看到鬼?”
“嗯,我从小就能看到鬼。”提起这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江听晚就有些不开心,神情恹恹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时觅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是你一个人开了这间酒坊,你爹娘家人呢?”
江听晚觉得这人真是不会聊天,怎么净往人心窝子上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是继续说道:“听人说我刚出生没多久爹娘就相继去世了,我跟着乞丐们生活了几年,后来是城隍庙的守庙老头见我实在可怜才收养了我。”
“后来老头也死啦,我就用积蓄开了这家酒坊,老头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城隍爷爷重塑金身,等我攒够了钱就帮他完成这个愿望。”
时觅听后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接话,院中陷入了沉默。
“你,是会法术吗?”过了一会儿,江听晚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你是神仙?”
时觅连忙否认道:“只是会些小法术罢了,哪里就是仙了呢。”
“那就是修士啦,没想到真的有修士啊!”江听晚睁大眼睛,她平时可没少听人说书,当即一拍手就给时觅下了定义,“没想到我竟然捡了个修士回来!那你之前说要找人,是在找你的道侣?”
“咳咳咳,不,不是,”时觅一时不察被口水呛住,咳的满面通红,连连挥手,“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而已。”
还用手抚了抚心口,心有余悸地低声嘀咕,“她想拐我回去看门倒是真的。”
江听晚看着他红了脸,偷偷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一个朋友也值得大费周章到处寻找?骗鬼怕是鬼都不信,没看出来还这么害羞。
“你之前出现在树林中,又愿意跟着我来海溪,是有这位‘朋友’的消息了?”江听晚想起之前邀请时觅,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嗯,”时觅语气中带有几分别有深意,“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找到她了,说起来家里人已经找了她很久,都很着急要她回去呢。”
说完后很久没听到江听晚回应,忽然时觅感到肩膀一沉,低头在一看,这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时觅看着熟睡的少女,神情变得有些柔软,屈指一弹,夜空中出现了只小小的萤火虫,奋力扑闪着小翅膀飞入黑暗中。
江听晚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有些茫然,她分明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在院中和时觅说话。
“糟了!”神思回笼的江听晚忽然想起今日赵府小公子满月,她要将人家订好的二十坛好酒秋月白送至府内。
“长奎,鸢时,”她跳起来套上衣服“蹬蹬”向楼下跑去,“着人搬酒啦!”
一番手忙脚乱折腾好之后,也已经是下午的辰光了。
到了赵府之后管家收下酒,将一包银两递给江听晚,“老爷今日心情好,特意嘱咐我们,是江老板前来送酒定要留你饮宴才好。”
江听晚对吃饭一事从来没有办法抵抗,当即眉开眼笑地应了下来,在小厮的引领下来到了末席。
酒过三巡,席间有人凑趣对着赵老爷说道:“之前就听说小公子天人之姿,不知今日是否能让我等也看一眼,沾沾小公子的贵气?”
赵老爷听到这话更是开怀大笑,唤过仆从对他吩咐道:“你去将公子和小公子一并请来见客。”
江听晚坐在末席口中嚼着糟鹅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人搜肠刮肚地想着溢美之词,稍后好在赵老爷面前一展文采。
“大户人家的满月宴果然热闹,我小时候每逢生辰那天,老头就会给我煮一碗长寿面,”江听晚提起幼年那些事眼中浮现出怀念之色,“碗底还要卧上水煮蛋和水晶淆肉,即便这样当时还有人说老头太过铺张。”
“要是老头也像赵家这么有钱,兴许就没人这么说了,哎,有钱可真好。”
时觅夹了块鱼鲊放在江听晚食碟中,“眼见未必为真。”
“是吗?”江听晚眯起眼睛,她觉得时觅似乎知道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时觅笑了笑接着替她布菜,没有继续往下说。
“老爷,”突然离去的仆从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带着哭腔嚷道:“公,公子和少夫人,人,都死在房中了!”
“什么?!”赵老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扶着管家的手稳住身形后立刻拔腿向内院走去。
满席众人相互看了几眼,心照不宣地都跟了上去瞧热闹。
江听晚坐着没有动,向左右两边看了看,见没有别人了,随后将手探入怀中,防着时觅的面掏了个口袋出来,将桌上没有动过的点心一股脑儿的倒进口袋里。
“你这是....?”时觅有些看不懂江听晚的这番操作。
“不懂了吧?有句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穷酸样,有白食不吃饿够呛,”江听晚说着话手上的动作是一点也没落下,很是麻利,“这些点心看起来做出来不容易,可不能浪费了,我们带回去也让店里伙计开开眼。”
时觅沉默片刻,似乎是内心尽力了一场挣扎,端起最后一盘点心递给她。
“好样的。”江听晚对他这个举动表示了赞叹,两人拎起鼓囊囊的口袋就准备溜走。
快走到门口时听到内院传来的赵老爷撕心裂肺地哭喊,紧跟着就是嘈杂的人声。
“别去看,和咱们没什么关系,”江听晚见时觅不停地回头张望,忙扯了他一把继续向门口走,“软饭吃多了得病,闲事管多了可要命,我们只是个卖酒的,听我的,出了门后马上回家。”
刚走到门口,江听晚就感到脚下一沉,仿佛坠了什么重物。
她低头一看,立刻花容失色,放声尖叫,“时觅!”
走在前面的时觅闻声折返回来,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正抱着江听晚的脚。
“打她!”江听晚嚷道
时觅一眼就看出女童已是死魂,当即捏起一道法诀打了出去。
小女鬼倒是机灵,时觅捏诀的瞬间她便化成黑雾逃了开来,是以那法诀没有打在女鬼身上,反而把江听晚的新裙子燎了个窟窿。
江听晚看着破洞有些心塞,不过赶走了女鬼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损失,只是刚走了没两步,脚下又是一沉。
再一看,好嘛,小女鬼又回来了。
时觅见到这一幕又打出法诀,这次差点点着了江听晚的绣鞋。
刚要走小女鬼又一次抱住了她的腿。
眼看时觅又要捏诀,江听晚连忙握住他的手,言辞恳切地说:“孩子小,调皮,要不还是先讲讲道理吧。”
说完示意时觅松开法诀,自己在女童面前蹲下,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小妹妹,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小女鬼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着內院的方向。
“她应该是想让你去内院看看。”时觅替女鬼翻译道。
江听晚闻言郑重地摇了摇头,“那可不得行哦。”
她自幼怕鬼,怎么可能巴巴地跑去刚死人的院子,觉得生活太平淡了找点刺激吗?!
但是任江听晚怎么解释,小女鬼都不为所动。
“说不听啊,”江听晚说累了,站起身看向时觅,“还是动用武力吧,你瞧准了再出手。”
时觅也有些无奈,刚抬起手小女鬼就跑了。
两人正准备走,小女鬼又回来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路没走几步,汗出了一身。
“看来她是知道你天赋异禀,缠上你了。”时觅神色复杂地看着小女鬼。
“请你把前三个字去掉,我只有这一袋饼是真的。”江听晚很是头疼,其实她对內院发生的事也很好奇,但她怕鬼也是真的。
时觅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要不就去看看吧,有我在,不怕的。”
江听晚看着执着的小女鬼,很是纠结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道:“那,那就看一眼...?看完就走。”
“好。”时觅点了点头。
小女鬼听懂了他们的话,这才化成黑雾钻入了内院中。
江听晚二人来到院中,发现这里已经是乱成一团,众人都围在赵老爷身边,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来到赵公子房门口,江听晚壮起胆子向屋内看去,顿时浑身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觅看到房中场景的瞬间也是微微一愣,正在四下打量的时候,察觉到身旁的江听晚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去,只见她正同手同脚地就要迈进房内。
他顿时一惊想要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
“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