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料之外

马车内一时安静下来,红殊的脑子转得不算快,此刻却难得聪明的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眼神左瞟一眼,右瞟一眼,不敢随便开口。

“姑娘……”裴生还欲多说,就听沈银粟开口,“阿京说得有理,就按他说的来吧。”

啊?按他说的来?

叶景策尚未在心中埋怨完沈银粟,就听她突然提及了自己,眼睛错愕地眨了两下,回头看去,对上沈银粟含着笑意的眼神,确定自己并未听错后,眉眼笑开。

“放心吧,我不会带错路的。”少年咧嘴一笑,灰扑扑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牙,末了,故意嘚瑟地扫了裴生一眼,“接下来我要加快速度了,裴兄可要小心,别被马惊了。”

“你!”裴生被激得喊了一声,察觉到沈银粟探过来的眼神,强压下语气,咬牙回道,“劳烦阿京兄弟挂心了。”

“不——必——客——气!”

叶景策马鞭一甩,马车快速地驶了起来,少年拖着长调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格外恣意傲然。

红殊见争辩结束,松了口气,只是依旧不解,不过是走哪条路的小事,裴生和阿京怎么说话时气氛总是怪怪的,低头想了半会儿,红殊抬头,方要向沈银粟询问,就见她正垂首叠着一条蓝色的发带。

“小师姐,这不是阿京被箭射断的那条发带吗?你留着这做什么?又不能要了。”

“他这发带既是因救我所坏,我自然该赔他个更好的。”沈银粟将断掉的发带收回袖中,突然想起方才叶景策同刺客过招时的身法。

“红殊,依你之见,阿京的武功如何?”

“方才我光注意那些刺客了,倒也没细看,不过扫了两眼,但……”红殊犹豫地抿抿嘴,脸色微红,有些害羞道,“论身法和出手速度,他最差也能和我持平,大约……能比我强一些,不过,不过也可能只是强一点点!”

红殊说完,白皙的脸颊红了一片,习武之人本就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更强,只是现在是沈银粟在问,她向来是不骗师姐的!

“知道了,他可能也就比红殊你,强一点点。”沈银粟学着红殊的语气重复一遍,顿时把红殊羞得直捂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小师姐,你问这做什么?”

“我是觉得他既有一身的好武艺,若是一直缩在义药堂里躲着叶府,岂不是有些屈才?”

“这倒是,既是镇国将军府出来的,有些武艺倒也常见,但以阿京的身手,怕是可以上战场立功的,届时也不必这样委屈过活了。”

沈银粟点点头,察觉到马车的速度渐缓,知道是快要到了地方,便也不再议论此事,抬手掀开窗口的帘子看向车外。

洛子羡特意将库房选址到郊外的荒地,尽管人迹罕至,但地方辽阔,山清水秀,乍看之下倒也心旷神怡。

马车停下,叶景策率先跳下车,伸手扶住从车内走出的沈银粟,小心地将其放落在地后,见红殊已经急不可耐地下来,便也不做多说,掀了帘子看向里面的裴生。

“裴兄,可用我扶你下车?”叶景策歪着头狡黠一笑,裴生面色铁青地望了他一眼,竟然也不做反驳。

沈银粟走了几步,发现叶景策没跟上来,见他脸上扬着的笑,自知他又去气了裴生,无奈道:“阿京,你快些跟上,莫要去催裴生。”

“知道了!”叶景策转头对着裴生笑眯眯道,“小姐叫我了,我就不陪裴兄了。”

说完,叶景策快步朝沈银粟身边跑去,只是未跑几步,便见沈银粟脚步似乎在慢慢放缓,临近门口,顿住一瞬,随即快步跑进院内。

“怎么了?!”

叶景策追上去,临近门口才看清,这院中竟里里外外倒了十几个人,满地的鲜血,见穿着,应当是来送药材的商贩和原本守在这宅子的下人。

“师姐,你那边怎么样?”红殊抱着地上的下人探过鼻息,松了一口气,“我这个好歹还有鼻息。”

“我这个也是,尽管伤的重,但气息还算稳定。”沈银粟放下手中晕死过去的商贩,循着血迹往院内走,叶景策见状忙快步赶至其身前,“小姐,我来吧。”

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沈银粟郡主的身份,自然不好像以前一样喊她姑娘,只是裴生尚不明沈银粟的身份,他亦不好一口一个郡主,思来想去,小姐最为合适。

知道叶景策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沈银粟倒也未推脱,任由叶景策把自己挡在身后,谨慎地推开面前的房门。

“嘭——”

房门推开,屋内留下些残灰,呛得二人连咳几声,挥了挥手扫开残灰后,才瞧见地上散乱的草药。

“这屋内怕是被人翻找过了。”

“这一间郊外的仓库,又没有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可翻找的?”叶景策抱着手臂在屋内转了一圈,除却地上掉落的干苦草药,并未寻得任何东西。

“许是他们找的就是某种草药呢?”沈银粟蹲下身细细看了看地上印着的脚印,只见脚印凌乱,看上去要么是来的人不少,要么是这些人同仓库里的人发生过一场恶斗。

但无论如何,都能看出来来此之人应当武功不高,若是方才截他们的那一波,应对这些商贩和下人,一来不用出这么多人,二来绝非恶斗,而是瞬间解决。

只是……话是这般说,但遇刺和草药丢失皆在同一天发生,还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沈银粟站起身,院外传来红殊的呼喊:“小师姐,他们都没事,这还有个装晕的!”

装晕?倒是个会保命的。

沈银粟向前院快步走去,叶景策也随之跟上,到了前院,只见一个商贩打扮的中年男子正面红耳赤地抓着红殊辩解。

“姑娘,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装晕,我是真的被打晕了。”

“你真晕假晕我能分不清楚?我红殊虽然今年将将满十五,但也习了十年武,若是这再分不清,岂不是丢死人了!”

“姑娘啊……你年纪还小,可能阅历不够。”

“装死又不丢人,你有什么不承认的!”红殊蹲身跟面前瘫倒的中年男子骂完,身后传来沈银粟的声音,“好了红殊,我们还要问他些正事呢。”

“呐,师姐你问。”红殊让开身,沈银粟俯身将中年男子扶起,“先生赶来送药,云安却让先生遇此劫难,实在惭愧,还请先生告知云安方才遭遇了何事,云安也好调查此事,给先生一个交代。”

“郡主!您就是云安郡主!小人怎敢让郡主称一句先生啊!”商贩吓得险些给沈银粟跪下,用力撕扯的手臂无意扯动了沈银粟受伤的一侧肩膀,被叶景策冷冷一瞥后,商贩忙放开手,只是话语里仍带着压不住的激动。

“郡主您可算来了!您有所不知啊,方才小人们本在这儿好好候着您呢,结果门外突然来了好些人,他们蒙着脸,进来便开始洗劫药草,但凡和他们争抢的,都被划了几刀或是被打晕,小人……小人自小便胆怯,一见这场面自是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商贩说完,红殊嗤笑一声,“是装死。”

商贩红了红脸,没有搭话,只接着颤声说:“若,若只是寻常药材他们偷便偷了,只是里面有一种药材,名为仙痕草,想必郡主也有所耳闻,此药有治病解毒之奇效,可遇而不可求,今日货中共有三株,这三株也尽数被抢走了。”

“这些贼人倒是猖狂!”沈银粟行医数年,怎会不知这仙痕草的价值,此物是有钱也未必能求来,今日这三株,大约已是洛子羡竭尽全力所寻,若是再想寻得,怕是不知何年何月。

罢了,药材心疼归心疼,好在这些人伤的不重,未致一人丧命。

沈银粟心中也算重石落地,开口吩咐道:“先生放心,云安定会彻查此事,眼下我们先将这些伤者扶进屋去,看一看伤势。”

“是是是,郡主想得周到。”商贩忙点点头,同时赔笑着道,“郡主,小人姓段,您叫小人段老四就成。”

“好。”沈银粟应了一声,俯身要将倒地的伤患架起,叶景策本是在旁倚着柱子环顾四周,打量着洛子羡安排的仓库,一见沈银粟躬身要将那人的手臂架在肩上,忙站直了身,先一步用肩膀架上那人的手臂。

“郡主,您肩膀还伤着,这活还是让我们来吧。”

“就是啊师姐,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你那伤刚刚还崩开了一些。”红殊也帮腔道。

“可这这么多人,来回要搬好几趟,我那伤又没有什么大碍……”沈银粟话音未落,叶景策对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弯眼笑着道,“郡主瞧瞧,这不是来帮手了吗。”

沈银粟回头看去,见裴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望着满地的伤者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颤抖,抬眼,一双本就深深凹下去的眼呆愣地望向沈银粟,充斥着惶恐与惊诧。

“郡主……”裴生默默重复了一遍,失神般地低喃着,“您竟是云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