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娘!”见沈银粟也有要下马车的意思,裴生顿时更加惊恐,忙扯了沈银粟的衣角哀求,“姑娘别下去,外头打打杀杀的,别伤了你……”
裴生话未说完,沈银粟眼神一凛,伸手推开裴生瘫软的身子,翻手飞出指缝里的银针,银针擦过裴生的耳边,直直钉进扒在窗口的手上,后者一声吃痛的叫喊。
裴生瘫倒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那针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原本张牙舞爪向车内抓的手被扎了一针后,就松软下来,被沈银粟一根一根手指扒了下去。
这……这来的到底是群什么人!
裴生颤抖着不敢说话,身子瘫软着无法挪动,察觉到沈银粟起身,忙抬眼望去,见沈银粟把钉在马车壁上的箭利落地拔下来,拿掉上面缠着的发带,把箭递给他。
“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你躲在这里不会有事,如果真有人抓你,就用箭狠狠地刺下去。”
沈银粟话毕,不待裴生说话,门帘就被先一步拉开,车外的光骤然照了进来,叶景策先是扫了眼趴在车内的裴生,后又快速地将目光落在沈银粟身上,急切道:“他们来的人多,你快下来,你在这里面不安全。”
“我知道。”
沈银粟没有丝毫犹豫,绕过裴生,借着叶景策伸过来的手臂跃下车,这才清楚地瞧见马车外被围了多少人。
他们这次倒是准备周全,怕是上回让她当了漏网之鱼心有不甘,打定主意要趁着今日将她一举击杀。
见沈银粟现身,周遭的刺客几乎一瞬间将目光集中过来,十几道黑影齐齐冲了上了,红殊见状眉心一皱,微微低身将长鞭甩出,鞭子如长蛇般缠住其中一人的脚踝,鞭身用力一扫,黑衣人被顺势抛出,借力打力,撞倒数个刺客。
同伴被击倒几个,余下的刺客不过余光瞥了一眼,便继续闪身向前,将叶景策和沈银粟围作一团。
叶景策的身手利落狠厉,方才交手的几个回合他们已经看出,因而眼下围着他们二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相互间使眼色,试图几人围攻叶景策,趁机将二人分开。
叶景策战场的实战经验不少,作战时最看重彼此配合,眼下这几人眼神一对,叶景策瞬间便明白了几人的意思,默默退后一步,紧靠在沈银粟身侧。
“别和我分开。”
沈银粟点点头:“放心。”
话落,叶景策见右侧已有动势,忙趁机揽住沈银粟的腰,借势将其甩至左侧,自己对上右方的刺客,身形微侧,抬手架上对方的手臂,翻身一击。
沈银粟那一侧自然也不甘示弱,见叶景策对上右方的同伴,立刻向沈银粟扑去,其中一人大约是这群人的头目,两把弯刀出手,似有撕裂的风声划过。
“小师姐——”
红殊惊呼一声,幸得那刀还没劈过去,便有几根银针飞出,将那人击缓了几步,与此同时,沈银粟又被叶景策握住手腕换了个位,换成叶景策正对上那双刀之人。
那双刀之人持刀劈来,许是意识到若不解决叶景策便很难杀沈银粟,此人的身法骤变,不似之前用双刀的阳刚之法,此刻倒是阴狠起来。
说不上是哪一路武功,此人身形变幻莫测,攻击性不强,却极为难缠,犹如一条缠上身的毒蛇,挣脱不开,越收越紧,透露出几分阴冷。
“真是个恶心的路数。”叶景策冷笑一声,拽住沈银粟手腕向后退了几步,敏锐地察觉到沈银粟那一侧的刺客的行动似乎格外滞缓,身形无力,犹如力气被抽光。
奇了怪了,方才未见这几人动作如此迟钝缓慢啊。
叶景策质疑一瞬,却来不及多想,几下将一侧的刺客击倒,带着沈银粟向红殊的方向靠上几步。
这些刺客既然想逐一击破,那他们就想办法聚在一起。
刺客们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只有为首的双刀之人还是一样的难缠,地上的刺客还在逐渐爬起,叶景策正要再补上一击,就有东西破风而来,咻咻两声,几个飞镖打在爬起的刺客身上。
有人在帮他们!
叶景策猛一抬头,看向飞镖刺来的方向,只见远处树林间,两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见他望过去,两张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
生龙和活虎平稳下因追逐马车而略有些喘的气息,边对着叶景策露出灿烂的笑容,边双双举起大拇指。
少爷方才的身法和招数,实在高超!
叶景策:……
趁着叶景策分神之际,双刀之人再次劈了过来,见叶景策来不及反应,沈银粟迅速翻身挡在面前,一侧的刀擦着脸颊而过,银针也在那一刻打入掌心,叶景策被沈银粟这一挡瞬间拉回心神,手臂环住她的腰向怀中一捞,避开刀刃,在双刀之人行动放缓的一刹见机拧住手腕,狠力一个肘击。
双刀之人向后连退几步,刚要站稳身形,两道飞镖自空中刺来,那人又要向后躲,却来不及完全避开,面上掩着的黑布被斩断,残破地勾着飞镖钉在地上,不等那人完全反应过来,红殊便快步跑来,同沈银粟大喊道:“师姐!他脸上有刺字!”
是罪犯独有的脸部刺字!
沈银粟也微怔了一瞬,在那人遮脸的刹那粗略扫过他的面孔,未等完全记清,便听那人大喝一声。
“撤退!”
说罢,周遭的刺客相互对视一眼,皆抽身离去。
叶景策还要再追,却听身后传来红殊的声音。
“小师姐,你受伤了!”
“受伤?”沈银粟疑惑道,侧首见红殊担忧地看着自己渗出血的肩膀,松了口气,“伤口崩开了而已,无妨的,别担心。”
说完,红殊张张嘴刚要接话,就听叶景策横插一嘴。
“你之前也被这么追杀过?”
“是啊,我这条命很值钱的。”沈银粟自知今日这一遇刺,叶景策断然不会再相信自己的普通身份了,索性也没打算瞒着,不紧不慢道,“我就是叶家小将军的那个未婚妻,云安郡主——沈银粟。”
这……这他倒早就知道了。
叶景策一时语塞,觉得自己至少该表现出惶恐惊讶的表情,但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浮夸,纠结几秒后,认真表演道:“姑娘竟是郡主!郡主果真如小将军所说,是世上一等一的女子。”
沈银粟:……
她倒希望那叶小将军没那么说过。
沈银粟无言地摇了摇头,扯动了下自己的手腕,见身旁的叶景策被无意地向前拉了一步。
“刺客都走了,阿京,你再不放手,我这条腕子都要被你拽断了。”
沈银粟轻轻道,叶景策顿时反应过来,忙松开手,脸上瞬间爆红,一双圆眼快速地眨几下,小声辩驳道:“我很小心的,怎么可能拽断!”
“好了,不过是打趣你的,你倒当真了。”
沈银粟盯着叶景策涨红的脸笑出了声,她本意是想语气舒缓一些地让他放开她的手腕,若是语气太过直接,总听着像是命令,阿京救了她,她又怎会以命令的语气同他说话,只是没想到这少年方才出手时一身意气风发游刃有余,而今不过是一句笑话就能脸红成这幅模样。
“我们还是先上车吧,不知裴生怎么样了。”
想到车上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裴生,沈银粟恢复正色,快走几步上了马车,红殊紧随其后,叶景策一见二人上车,裴生又肯定被吓得丢了魂,几乎能想象到一会儿路上的画面。
定是他在外驾车,沈银粟在车内宽慰担惊受怕的裴生。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路上叶景策清晰地听着沈银粟轻声细语的宽慰,连带着裴生对沈银粟不断嘘寒问暖。
叶景策抱臂坐在马车外,透过门帘的缝隙向马车内望,又觉得此情此景实在叫人心烦,索性不再去看。
马车行至半路,再走便是岔口,叶景策拉住缰绳停下马车,抬眼打量着前路。
“阿京,怎么了?”
红殊从车内半探出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下环顾。
“我觉得应该改道。”叶景策微微眯起眼,将两条路重新打量一番,“左侧的这条路,树木茂密,四周山体环绕,很适合埋伏。”
“可这条路是原本就定下的,若是换我们没走过的路,到时候迷了路可如何是好?”一直胆怯的裴生不知何时来了精神,声音虽然还带着几分颤抖,语气却是坚定。
“我驾车自然不会迷了路,倒是你刚才吓成那副模样,也不怕再遭到袭击?”叶景策嗤笑一声,尽管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刻薄,但此话一出,一路上积攒的不快好像瞬间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姑娘……”裴生闻言,自觉争辩不过叶景策,转身看向沈银粟,他本就瞧着单薄可怜,看向沈银粟的眼神仿佛是等着她主持公道。
又是这幅胆怯可怜的模样,他是打定主意利用沈银粟对病患的爱护了。
叶景策甚至不愿歪头去瞧,倚着车门抱住手臂,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哼,沈银粟!你就使劲可怜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