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吓到,景昭害怕地甩开他的手,使劲摇头。
那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拒绝,反而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爽朗的笑声在屋内回荡,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不解道:“真不明白,你比那女人有意思多了,表哥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她不再说话,十分警惕地看着他,像一个随时要反击已经准备好利爪的猫。
董思阳识趣地拍拍手起身,环顾了一圈房间,自言自语:“怎么给你安排了这么小一个房间?他人虽然怪讨厌的,但我记得他没这么小气吧?”
“我自己选的。”闷闷小声开口。
“你选的?你傻啊,你不能选他卧室吗,最差也是他卧室旁边那间吧?”董思阳翻了个白眼,没见过这么蠢的,忍不住低声嫌弃,“怪不得到现在都没勾引到,就这样怎么和景寻昭比。”
话音刚落,一个枕头朝他飞来,要不是他及时躲开,恐怕就要直愣愣砸脸上了。
床上的女人气鼓鼓看着他,不知是太热还是急的,一张脸憋得通红,狠狠瞪着他,难得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关!你!屁!事!”
末了还不解气,用手指了一下前额,两只手指尖对在一起拉开,最后一只手摸了摸另一只手的手腕。
神经病。
董思阳看着她的动作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单挑眉道:“骂我?”
没等景昭回应,他直接两手各伸出拇、小指,由两旁向中间靠近,而后潇洒地冲她行了个美式挥别礼,大摇大摆地朝外面离开。
他竟然懂手语。
景昭微微震惊地张嘴,那自己刚刚骂他岂不是让他看出来了?
疲惫地靠在床头,看着点滴有些出神,她并非完全不在意董思阳的话,甚至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在意,也不知道那捧向日葵怎么样了。
咬了咬下唇,她犹豫地拔出针管,穿上棉拖外套朝楼下走去,绕到别墅后岁聿扔花的位置,向日葵散落一地,有两朵已经摔得七零八碎,花瓣磕的满地都是。
她蹲下来收拾着遗骸,还好有五朵没什么事,前两天花园翻修,想着来年种些新鲜的花,反正现在也用不着,景昭用手刨出来五个小坑,一朵朵插进去再埋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插进土里的向日葵开得似乎更加旺盛,阳光暖暖撒下来把花枝衬得很是娇艳。
无根之花倘若真的活不了,盛开一时也是好的。
她深深呼吸了一外面的冷气,尝试把刚刚董思阳说的话都抛到脑后。
重新扬起微笑,今天也是他们结婚一周年,是个好日子,昨天没成功的事也许今晚可以再努努力!
这么想着,她脚步轻快地回屋,准备晚上做一些小惊喜缓和一下最近的气氛。
—
另一边,一个胖得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中式皮草,咧开嘴笑得时候一颗金牙明晃晃的显眼,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手中的珠子一下一下盘着,试探性开口:“岁老板,这批货不是我吹,就国内来说,你尽管去打听,近十年不会有比我更好的货了。”
岁聿靠在另一边的沙发,神情恹恹,银蛇拐杖象征性地在皮箱里逛了一圈,懒懒应了个声。
这下可把中年男人弄迷糊了,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茶杯放下,脸上的笑也僵了僵:“岁老板,恕我直言,鄙人就是一个玩古玩的粗人,不太会猜谜,能不能给点儿明示?”
“明示?”岁聿笑笑轻声开口,眼角下的痣意外张扬,进屋以来他头一次抬眸正眼看向合伙人,也只是扫了一眼,随后收回银柺,“降八个点我就收。”
“八个点?岁老板你别开玩笑了,这批货就算再涨两个点都有人要,你这……”
“送客。”
“不是,生意哪能这么做,我们再好好看看货,这么好的货降两个点还好说……”
“聋了吗。”
“岁老板!岁老板你听我说!五个点行不行,就五个点,我全卖给你!”
岁聿睁眼,金秘书跟着松开扯人的手,等他指示。
他叹了口气,颇为惋惜地用银柺挑起箱子里一条珍珠项链,语气轻慢:“宋老板,你知道上一个和我讨价还价的人怎么了吗?”
宋老板头一次在一个小青年身上感受到这么强的压迫感,他不受控制地摇头。
金秘书慢条斯理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啪嗒”一声打开,灯光下,一排处理得很好的骨骼整齐摆放在格子里,大小、完整度皆不同,看起来不像是来自同一个人。
他踉跄了一下,捂着心脏的位置跌坐回沙发,颤巍巍掏出手帕擦汗,说话时嘴唇都在抖:“岁,岁老板,我有心脏病,你可不能和我开这种玩笑。”
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在房间回荡,西装革履的男人摇摇头,盯着他轻声威胁:“岁某嘴里无玩笑。”
“犯,犯法……”宋老板语无伦次不知在和谁说话。
只是听到他这话,金秘书把盒子扣上,冷冷开口:“宋老板,做我们这一行你有什么资格提“法”,在这个行业,岁家就是“法”,没有犯不犯法,只有触不触岁家的霉头,你想想清楚。”
他闭上眼睛捂着胸口大口喘了喘,扶着墙再度站起,那张肥脸煞白一片,声音虚虚道:“八个点…就八个点。”
金秘书转而为笑,金丝眼镜下的脸虚伪得很,帮他打开那扇指纹电子门,弯腰引路:“谢宋老板,合作愉快。”
中年胖男人一步一颤地走出门外,再看见自己助理的那一刻,脑中如洪水决堤,再也撑不住,靠着墙蹲下来。
“老板!”高高瘦瘦的小青年立刻跑过来,被自家老板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许是今日的阳光还算好,照在身上很快回暖了不少,宋老板被小助理掺起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刚刚出来的方向:“一个才二十七的小屁孩竟敢这么猖狂,他也不看看岁家是谁架起来的,没有他爹他连个屁都不是!今天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树敌,来日必有他苦头吃!”
岁家交到岁聿手上不过一年,尽管战绩赫赫,但只能说他赶上了好适合,他爹给他铺好了路,这个行业谁都清楚老岁是个好说话的生意人,玲珑八面,精明能干。
本以为此人的儿子这个年纪接管也会是温和谦逊,没想到竟和外界传闻一样,简直就是一个霸王,这个行业的流氓!
可惜就可惜在岁家家大业大,纵有怨气现在也只能强忍。
等人走后金秘书才把行李箱里的货物收拾好,看了看时间提醒道:“岁总,景小姐的飞机就要到了。”
“嗯。”岁聿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桌上的合同,眉头越蹙越紧,最后一把塞进脚边的垃圾桶,揉着太阳穴,“真不知道岁家怎么有这么多烂账,你从前在父亲身边不长眼还是不长嘴?”
被这样说金秘书也没有一点儿生气,而是弯腰重新把合同拿出来,慢慢铺平放回到桌面,平静回答:“岁董之前强调以和为贵,确实没有岁总您的雷厉风行。”
何止雷厉风行,金秘书仍记得第一次见岁聿打断腿时的震惊恐惧,当时他刚下了从美国飞来的飞机,一身张扬的大红皮草,戴着Balenciaga的Mono款墨镜,左手拎着行李箱,右手拿着岁董两个星期前寄过去的合同,黑发在冷风中肆意飞扬,活脱脱一个富二代不着边际的公子哥。
金秘书对着岁董发给他的那张乖巧的童年照缓了好久才警惕地走过去,喊了声:“岁少?”
“你就是我的秘书?”大少爷瞥了他一眼,把行李箱递给他,皮革手套在他肩上拍了拍,语气轻扬,“辛苦你一趟,先跟我干票大的。”
当时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干票大的”,直到这位大少爷从打断第一条腿到递给他第一颗牙,金秘书的内心慢慢变得麻木,他和岁董给的照片上的那个人,绝不是一个人。
以至于现在看到安静坐在办公椅上惆怅的大少爷,金秘书还觉得他已经成熟了不少。
“算了。”岁聿起身,穿好大衣一边走一边说,“把这些文件都留好,这些账我要一笔一笔跟这些老家伙算清楚,对了,董思阳你派人看好他,警告他这里不是美国,哪些该碰哪些不该碰让他记清楚。”
“好的岁总。”
金秘书拉开车门,似有话要说,张了张嘴又合上。
“说。”
“岁总,今天是您和夫人一周年纪念日。”他说完不等岁聿反应直接关好门,跑到副驾驶坐好,不敢看后座人的反应。
岁聿看向窗外,脸上确实没什么情绪,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他们的婚姻还需要纪念吗,连被他塞进垃圾桶的合同都比他们的婚姻有价值。
不过在那个小聋子看来或许是有价值的,毕竟现在她唯一能抱住的只有他这条大腿,没有他,她寸步难行,不然当时不可能一口同意,后来这么快就要嫁进来。
心思可见一斑。
机场,一个身材高挑,红唇卷发的女人刚从机场走出,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格外显眼的宾利车,摘掉墨镜,深棕色的瞳孔风情冷欲,让人过目不忘。
她昂了昂头,一年了,平海,她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