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真果然说不用,又直接说谢谢,全在有些人的意料之中。小方点了点头,人出了正门,片刻后又推开门绕回来,将手机递给她。
“说是您听一听就知道了。”
小方冲她抬了抬手,低声交代。
梁小游乖乖巧巧地趴在吧台上大睡,哭过一场,精疲力尽,还算省心乖巧。周围还是刺耳嘈杂的重鼓点音乐,屏幕贴着耳畔,对面的人也没多寒暄,直接道出道理,相识一场,举手之劳,顺便载你们一程。耿知行还很有落脚点:凌晨时分,安全第一。
晏真说叫车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他就又在对面沉吟片刻,一针见血,平静问:“你应该也喝了点酒?”
晏真不说话了。
她一贯很少碰酒精,一是因为职业习惯,二是因为本人不算喜欢。但今天梁小游心情差到极点,她陪着喝了一两杯,除了偶尔的迷蒙感,反应比平时稍慢一些,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难受的地方,竟然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偏这个人能猜到。
小方帮忙和她一起搀扶起醉鬼,等到坐上后座,梁小游茫茫然睁开眼,又一股机灵劲儿起来了,迷迷蒙蒙地问她:“这是谁的车?”
晏真分毫不做停顿,说:“网上叫的。”
小方在副驾驶差点笑了出来。好在他也还有点理智,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耿知行说是懒得下车,要他在旁边老老实实坐下,路上随时注意,看看后座上有没有什么忙能帮。
耿知行这是把自己助理借人用。不光借人用,这会儿估计听到这句话,竟然也没生气。
梁小游又哦了一声,继续闷头闭上眼。
“那你知道我家的地址哈……”
她还在嘟嘟囔囔。
晏真道:知道。
怎么不知道?又不是头一回,她做送自家好友这事儿只有驾轻就熟,熟能生巧。
梁小游一边睡,一边动作也不老实,要来靠她的肩,拉她的手。后视镜里,晏真被这么折腾来去,竟然也没什么不耐烦,被人靠着、捏着,还似乎弯弯唇角,笑了笑,替人紧了紧衣领。
稀奇得很,反正他还没见过。红灯处,耿知行忽然转了头,沉声问,是否介意他点一支烟?晏真不介意,他就嗯一声,也没摸烟盒,径自又拆了一颗薄荷糖往嘴里丢。多此一举。
车开起来,耿知行掌着方向盘,又问她:“解酒药有吗?”
晏真又有她的思路:叫外送上门。
耿知行又自鼻腔嗯一声。
手机屏幕亮了,晏真捏了捏额角,揉了揉太阳穴,定睛一看,是今天和她交流过的那个男演员发来的好友申请。对方也挺有腔调,不说其它,只说,以后关于医美可能有需要请教的地方。晏真按了通过,有些发晕,再抬头,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路边——前面两座的人都不见了。
两点的大都市安静无声。
她侧头往外面看,才发现车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旁边。先回车的是小方,他提了几瓶水,又拿了几个塑料袋——全是照顾醉鬼能用上的东西,妥当地自车窗递给她。
“耿哥去药店了,马上回来。”
他大概看透她内心想问的,主动出声坐进车内。
耿知行今天穿得仍然很运动、极休闲。入了秋的夜里全是寒气,路边他罩着卫衣帽子和口罩,一上车就将手里的纸袋递过来——各种路数的醒酒药,譬如维生素片、护肝片……一点没有知名演员的架子。
“顺路买了多方便,”他系上安全带,刚好转头看她一眼,“省得到处折腾。”
晏真想说话,又见对方把兜帽口罩一摘,接起一通电话,要回答反驳的话不得不咽回肚子里。
路上呢,马上回。没有其他事吧?唐哲在对面关心优秀员工,语调听起来怒气消了不少。
其他事?
耿知行又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坐着的人,似笑非笑,“当然没有。”
车还是没开。他转头跟小方说了句话,对方当即领会,主动下了车,去后备箱取来东西——两件男士外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交给晏真,委婉道,可以搭一下或者披一下,天气太冷——梁小游今天出门特意收拾了一番,刚过一半大腿的短裙配短靴,的确刚好派上用场。
多的一件落到晏真膝盖上。她穿的长袖,也不并觉得冷。车最终先停在她报出的公寓门口,车稳人走,晏真的意思也很明确:已经都送到了梁小游家,她要照顾人,还得耽搁一会儿再走,一个人也刚好叫车……
耿知行终于有点不耐烦:两个醉鬼不安全,一个醉鬼难道就安全了?
他专门转过头评价:“我发现你这个人挺特别的。”
晏真想说她没醉,却沉默片刻:“哪里?”
“特别不喜欢欠人情,欠了就总琢磨着怎么还。多严重。”
耿知行悠悠然说完,果然没再等到回复。
小方帮忙一起把梁小游扶上楼,这一回有男士帮忙搭把手,终究还是比之前每一次都轻松不少。等到把人送上床,又一并在床头放好药盒凉白开,又是将近二十分钟过去。
耿知行从来很能自娱自乐。二十分钟,刚好够用专心致志的消消乐打发会儿时间。他倒在座位上,也不介意让自己的影迷看到知名演员沉迷幼稚游戏的场面。
已经不是第一次再顺路送她,他就也没再问一次地址。
晏真一个人坐在后座,仍是老位置,老做派,有可聊的就聊,没可聊的就保持安静。只是今天还是有一些不同——她喝了酒,不如平时一样的白,脸颊发红,耳根发烫,脖颈泛着粉,时不时又要捏捏眼角额头。好一株动态赏心的花卉。
但停在小区门口,晏真就又不赏心了。
她站在窗外,隔着副驾驶的窗,一个小方,抱着两件外套,主动出声问他要一个地址,目的非常明确:“还有上次的雨伞,我会一并还给你的。”
耿知行用老话说她,转头和小方嘀咕,失笑:“看吧,我没说错,多严重的事儿。”
“严重也得还。”
晏真很认真,站得平平稳稳,在秋风里却像摇摇欲坠。
耿知行看了她几秒,半眯起眼睛,“行了,你愿意还就还。”他也不说地址,只要她看手机。
屏幕上蹦出一串数字。
他是演员,说不定下个周就要飞外地,哪里有定所?何况看她这样子,指不定还一副又得绞尽脑汁挑个不给人添麻烦的时机。他把道理说完,左手比出打电话的手势,终于真心实意地笑,扬眉道:
“我的电话,有需要就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有几个荔枝耶姑娘的地雷。